穿过清浸百货前那条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时,小天狼星的面容被凡妮莎后备车厢里常年放着的黑色鸭舌帽、黑色墨镜以及黑色大号口罩掩得差不多严严实实,他的脖子上也围了一条宽大的纯黑色披肩,破碎的袖子也已经用修复咒修复好了,确保他长了绿色疱疹的皮肤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虽然他这身古怪的装扮已经引起不少人奇怪的目光了。
“你现在这样很适合去走高定品牌的t台大秀。”凡妮莎强忍住笑意,慢慢地穿过眼神复杂的人群停在闭门营业的清浸百货门前,“如果你当巫师当累了,欢迎找我介绍工作。”
凡妮莎话说得不假,即使小天狼星现在穿得就像一个凭借自己想象妄图扮成麻瓜的巫师一样古怪,但仍然气质脱俗,身上修补好的西装把他挺拔的身线勾勒得十分清晰,走起步来也沉稳矫健——虽然他的脚趾间也长了疱疹。
“是这个玩偶吗?”凡妮莎走到一个丑陋的穿着绿色衣服的玩偶前,不确定地转头问小天狼星,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后,她就压低声音和那个玩偶说话:“我带西里斯·布莱克来看龙痘疮。”
凡妮莎很担心自己和玩偶说话的样子会被周围来往的行人看到,因此并不敢动静太大,她说话时差不多整个人都贴到了玻璃橱窗上,这样别人看来她只是在欣赏橱窗里的商品——虽然橱窗里的这些丑玩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欣赏的余地。
她本来以为在吵闹喧哗的大街上,她又隔着一层玻璃,自己又是在低声讲话,那个玩偶可能听不清她说话的内容。但是下一秒,她就注意到了那个玩偶点了点头。
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紧接着身后的小天狼星就径直经过了她,穿过了那面玻璃消失了。
她咬了咬牙跟了上去,穿过玻璃窗的刹那,就像穿过了一面凉爽的水墙,街道上的喧哗声、公交汽车的鸣笛声都消失了,于此同时出现的是新的人群吵嚷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到处都有尖叫和哭闹声,让她一开始以为自己进入了精神病院。
但马上她看清了那些尖叫和哭闹的来源,是一些浑身流淌着黏液和疱疹、膝盖上长出两只手,胸膛大开露出血呼啦的心脏的家伙。
现在她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人了。
“怎么了?”凡妮莎的衣角被人用力拽了一下,她从震惊与恍然中回过神,转头看到了停在入口处等她的小天狼星,这时他已经摘掉了自己面部的伪装,此时原本英俊的面容上长了不少绿色的疱疹,但在这个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已经显得格外和蔼可亲了。
他一双深灰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凡妮莎的眼睛,让凡妮莎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凡妮莎低声道着歉,在视线范围捕捉到了一块写有“问讯处”的牌子。
一个浑身都在冒蒸汽的胖女巫着急地从凡妮莎身边经过,不小心撞了凡妮莎一下,她喷出的蒸汽把凡妮莎的半边衣服都弄湿了。
“不好意思,女士,我急着去魔咒伤害科。”胖女巫甚至来不及停下,只是转头远远地用她焦急的音色和凡妮莎道了个歉,就继续往电梯口冲去了。
站在一旁的小天狼星沉默着抽出魔杖,无声地施了个速干咒,凡妮莎正懊恼的那半边不能水洗的大衣料子一下子就干透了,这让她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谢谢您,西里斯。”凡妮莎放下手里的衣角,感激地看了小天狼星一眼。
被直呼其名的小天狼星动作一顿,转过身大踏步地朝着问讯处走去。凡妮莎马上跟在他的身后,这样就算再碰到其他奇怪的病人,小天狼星在前也能帮她挡个七七八八。
“请问奇异病菌感染科怎么走?”凡妮莎紧张地问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候诊区一个满头金发的中年女巫。
到达问讯处后,交流沟通的任务又落到了凡妮莎身上,被问讯处女巫打量的小天狼星自然而然地退到了一边,把领地让给了初入魔法世界的凡妮莎·米歇尔女士。
“在三楼。”那个女巫想也不想地马上回答,这种问题她一天之内已经回答了几百遍,几乎已经形成一种机械性的条件反射了。就像麻瓜数学中的一一映射关系一样,如果是问器物事故科,她的发声器官就自动映射到“一楼”,如果是问魔咒伤害就映射到“五楼”,如果凡妮莎问的是具体的病症或许她还要略微想一想,但是直接问科室名字她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谢谢您。”凡妮莎道完谢就要离开,然而那个女巫却又突然叫住了她。
“恕我冒昧,因为这实在是……”中年女巫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上下打量了下凡妮莎身上的装扮。刚刚一进入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凡妮莎就把自己掩饰用的帽子和墨镜摘了,但她身上的棕色羊毛廓形大衣、灰色夹银线毛衣、高腰西装裤仍然与周边来往巫师的穿着格格不入。
“有些少见。”她犹豫着开了口,“请问你是……一名麻瓜吗?”
“不,我不是。”凡妮莎露出了她面对媒体时经常露出的那种得体的笑容,“我是一名女士,就像你一样。”
站在她身后的小天狼星笑出了声。虽然说不了清楚的单词,但并不妨碍不同语种的人类发笑的本能——你可能听不懂别人的语言,但不可能听不懂别人的笑声。
“别笑了,布莱克先生。”母语同为英语的凡妮莎转头看了即使成了哑巴也并不收敛的小天狼星一眼,“这位女士又不是再问你,或者你需要我帮你回答‘你是一名病人’吗?”
年轻女人的眉毛高高地挑起,她的表情生动地仿佛有恃无恐,看起来可爱又迷人。
小天狼星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并无此意,尽管他的否认随意且缺乏诚意。
但不与病患计较的凡妮莎还是轻易就放过了他。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个中年女巫身后巨大的人物肖像里的银发女人朝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肖像的边上记录着这个银发女人的名字:戴丽丝·德文特。
尽管奇异病菌感染科的病人大多奇形怪状惨不忍睹,去这里走一趟可以连续一周吃不下任何东西,但负责该科的赫歇尔治疗师却出乎意料得眉清目秀。
“确实是龙痘疮。”查尔斯看了一眼小天狼星的面部状况就下了结论,剥下手上的手套去橱柜里拿治疗龙痘疮的药剂。
“传统的戈斯穆尔疗法可能会留下疤痕,但我们几个月前研发的新药可以解决这个后遗症,只要你染上龙痘疮不超过一星期。”查尔斯从橱柜里翻出一只蓝色的魔药,和坐在椅子上的小天狼星解释药剂用量,“一半口服,一半泡澡。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把口服的那一半喝了,这样你现在就能开口说话了。”
站在一旁闲逛的凡妮莎注意到了查尔斯摆在办公桌上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棕发棕眸的年轻女孩,看上去和查尔斯·赫歇尔的年龄相差不大。
“这是你的女朋友吗,赫歇尔先生?”凡妮莎八卦地问。
“是我的未婚妻。”刚刚本来一直不苟言笑的年轻治疗师露出了一个有些害羞的笑容。
已经喝下一半药剂的小天狼星感到自己口腔内的疱疹就像气球一样飞速地瘪了下去,像吃下了一大袋吱吱蜂蜜糖,咽喉间的灼烧感和发痒也都消退了,脸上也是一阵清凉感。
“你最近是接触过秘鲁毒牙龙吗?”见小天狼星脸上的疱疹已经消退,查尔斯回到座位上开始询问龙痘疮的源头,毕竟龙痘疮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巫师间的传染病。
“我想我知道。”小天狼星的嗓音恢复了原先的磁性与低沉,他从怀里拿出那张从玛丽那里得来的羊皮纸和那罐绿色液体,和查尔斯简单交代了下这几天的经历。
“如果我没猜错,这罐液体就是秘鲁毒牙龙的血液。”小天狼星把那罐液体递给查尔斯,“麦克·莱斯特兰奇趁魔法部管理混乱,从魔法部的库房里盗走了不少东西,我估计这罐龙血很可能也是从那里偷来的,他把带着龙痘疮病毒的龙血喷洒在他写的羊皮纸上,来传播病毒。”
查尔斯看了眼那一小瓶已经空了一半的龙血,皱了皱眉:“他只写了这么一张羊皮纸吗?”
羊皮纸上那几滴液体很明显和这龙血的用量对不大上。
“估计他写了好几张。有几张在魔法部,有几张应该还在他手上。”小天狼星猜测麦克·莱斯特兰奇应该还会继续作案,或许他会想出一些新的点子吸引人们的注意。毕竟他之前博取关注的方法基本上都失败了。
听到有几张羊皮纸在魔法部,查尔斯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魔法部的那几张有经过处理吗?”年轻治疗师紧张地问。
“你不用太担心,我刚刚在还能说话的时候已经联系过魔法部了,接触过羊皮纸的傲罗都会被带去喝预防魔药或解药,应该不会有事。”小天狼星笑着说,“就算麦克·莱斯特兰奇打算朝魔法部投毒,他也要好好地挑选毒株啊。”
“就龙痘疮病毒的危险性而言,它最多引起一点小骚乱,不可能在现在还能让哪个倒霉巫师丧命。”小天狼星站起身,“谢谢您的帮助,我该去缴费了。”
“引起骚乱?”一道灵光闪过,凡妮莎忽然抓住了小天狼星话语中的关键词,“但是麦克·莱斯特兰奇这一切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引起骚乱吗?”
终于反应过来的小天狼星停住脚步,转身对上了年轻女星认真的目光。
“有多少巫师被带去……喝了魔药?”凡妮莎不太清楚魔法部的人员构成以及整个巫师社会的人数,但是就这一栋魔法医院的规模而言,她也能大体猜出巫师的规模。那么对于这样一个人口基数并不庞大的社会而言,一点点蝴蝶翅膀的扇动都有可能引发惊天风暴。
小天狼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麦克·莱斯特兰奇的行为过于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