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漾看着波光粼粼的湛蓝湖面,在心里想着以后的事。
妈妈前几天有和她聊过以后,温漾也一直都清楚,爸爸妈妈早就给她规划好了未来。他们都希望她能够做一名全职太太,或者做一些自己喜欢的轻松的工作,不要太累,反正也有钱花,以后就像是妈妈的那些朋友一样,闲来无事打打牌,聚在一起看看秀,无忧无虑过完下半辈子就好。
所有人对她唯一的期待就是好好活着,开心快乐。
商红丽和她说,爸爸和哥哥已经在为她寻摸合适的另一半人选,这次千万不能选封瀚那样的,哪怕能力不突出,也要温柔和煦的,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这样的安排不能说是不好,毕竟大部分人一生追求的梦想,也就是安稳地过完下半生,温漾觉得感激,但是妈妈千算万算,漏掉了一点,妈妈让她读了太多的书。正因为见识过太多人精彩纷呈的人生,所以不甘心自己的人生那么平庸。
温漾忽然又想到封瀚。
他纵然千不好万不好,但曾经有一段日子里,封瀚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照耀着她往前走。
太阳落山了,她想自己发光。
温漾掏出手机,翻阅了遍昨天和虞医生的聊天记录,虞医生告诉她,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心理治疗师需要有渊博的知识储备,不仅要学习心理学,对神经科学和脑科学等学科也要有一定的了解。国内目前的相关人才极度缺乏,有很多理论知识相当扎实的人才,但是心理疾病毕竟不同于其他,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对抑郁症病人内心的孤独和苍凉感同身受,在心理治疗上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她希望能够在这个领域发光发热。
或许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着能为别人撑把伞。
温漾打开日历看了眼日期,离明年的研究生考试还剩下一年零一个月,她心想着,就算自己是个笨瓜蛋,好好学上一年,实在不行两年,三年,总有能考上的机会吧?!
未来有了方向,心情豁然开朗,温漾剩下的那只鸡爪也不想吃了,她斗志熊熊,拍拍裙子站起来,觉得自己今天还能再看半本书,做上十几页的题!
温漾很善良地把剩下的鸡爪放在椅子上,留给了封瀚。
瞧见她起身要走,封瀚也急着站起来,他腿坐得麻了,起来的时候踉跄一下,险些扑在路过的婴儿车上。
小孩子的妈妈惊恐不已地看着他,封瀚嘴里“sorry、sorry”个不停,跺跺发麻的脚,抱着琴追上去。
路过长椅时没忘记拿那只卤鸡爪。
温漾脚步轻快,朝着原先停车的地方走,她知道自己情况不便,走路一直贴着路边靠着绿化带的一侧。前面是个十字路口,高管家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温漾远远地望见,高管家正蹲在路边吃汉堡包,旁边的店铺挂着打折的招牌,十法郎三个鸡肉汉堡,还送一杯小可乐。
温漾忽的又想起封瀚那个可怜鬼,也不知道他吃饱了没有。
他昨天说没钱住院了,真的假的?她当时心情不太好,大半夜直接把他赶出去了,好像有点不太人道……要不要往地上丢几枚硬币,给他买打折汉堡吃?
封瀚背上背着琴,嘴里叼着鸡爪尖,胃还是有点疼,他看着温漾又低头在她的白色小包里掏来掏去,笑得不能自已。他家漾漾好像是个哆啦a梦,那个小包和百宝袋似的,不知道里头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两人都太专注,连路口的红灯转绿再转红都没发现,直到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失控闯了红灯,直直朝着站在人行道的尽头冲过来,刺耳的喇叭声震得封瀚心脏一跳,他蓦的一抬眼,就瞧见那个庞大的物体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在温漾的身上。
对面的高荣也反应过来,瞧见路口站着的是温漾,手里的汉堡都甩飞在地上,嘶吼着跳着朝她招手:“漾漾小姐,躲开!躲开!”
封瀚都能看见挡风玻璃后面司机惊恐的脸。
温漾终于抬头,她没找到硬币,心道算了,但抬头就看到向她飞驰奔来的汽车。
温漾甚至找不到词汇去形容当时的恐惧,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想着好好过一个马路,但转瞬之间却被掷入了避无可避的危险之中,她想躲开,但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有一瞬间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将她抛了出去——
温漾跌在地上,手向后摸到了一截琴颈,她倒吸了一口气,那辆白色的车已经从她眼前三十公分疾驰过去,撞在了一只灯柱上,她看到司机从车窗的位置探出了半个身子,头上都是血。
眼前的一切都是无声的,好像是关掉了音效的好莱坞动作片。
温漾意识回笼,急切地去寻找封瀚的身影,下一刻,眼睛被一只湿润的手蒙住。
有人在她的掌心慢慢地写字:乖,别看,别怕。
作者有话说:
真的是狗血!俗气!套路!
我替你们骂,让你们无话可骂
追妻路当然不会因为一场小车祸而结束,只是一个小的转折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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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商红丽赶来。
温漾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从拐角处推过来的一辆担架车,医生和护士脚步飞快,上面躺着的是那个刹车失控的轿车司机,快要干涸的血液从他伸展的手臂汇聚成一缕,顺着指尖滴滴落在地上。
担架车的后面跟随着几个亲属模样的人,表情悲痛崩溃,手捂着脸在哭。
这样的场景她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次,却从没经历过,没想到在异国他乡,竟然完完整整体验了一回。
商红丽走过去坐在温漾的身边,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她的背。
在来的路上,高荣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和她都讲了一遍,包括封瀚这个名字和他曾经在温家工作的经历。商红丽那么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全都明白过来了,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只能在心里叹一句世事无常。
她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放下对封瀚的恨意,但是此时此刻,到底是不希望他死了的。
手术的时间进行得很长,大概一个小时后之后,有护士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温漾心头一跳,赶紧望过去,看见护士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温漾呼吸一滞,眼泪瞬间从早就酸的不行的眼眶中涌出来,商红丽的心也是一惊,直到听见护士叫了另一个不熟悉的名字,旁边坐着的司机家属爆发出猛烈的哭声,才松了口气。
“不是他。”商红丽拉了拉温漾的手,“还在手术呢,别急,宝宝,他死不了的。”
商红丽没说的一句话是,祸害遗千年,这小畜生肯定死不了。
温漾虚脱地靠在商红丽的怀里,从出事到现在她一直没哭出来,刚才眼泪终于找到出口,她紧绷的情绪总算也松弛下来。
那个画面太可怕了,就算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她一闭上眼,也是那辆车冲着她冲过来的场景,眼皮上仿佛还留着那道温热濡湿的触感,是封瀚的血的温度。
……
过了不久,一辆蒙着白布的小车从手术室推出来,护士领着家属去了另一个方向。
高管家被交警作为第一目击者带走接受调查了,商红丽去缴费,长椅上就剩下了温漾一个人。她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双眼空茫地盯着手术室红色的灯牌发呆。
陈茭白和虞盛川也赶过来。
在急救车上的时候,医生问温漾是不是病人的家属,她说不是,让高管家在封瀚的手机通讯录上找到了妈妈的备注,没想到打过去发现她也在瑞士,正好。
虞盛川和陈茭白对视一眼,走到温漾的身边,抬手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温漾抬起头,惊喜地喊了声:“虞医生!”
陈茭白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漾漾,你好。”
她的样貌实在太年轻,穿了一件浅米色的风衣,头发柔顺地盘成一个发髻在脑后,眉眼间尽是江南女子的温婉味道,瞧着根本不到四十岁,温漾看到她的第一眼,没有把她往封瀚母亲的身份上联想。
她也实在想不到封瀚的母亲会是这样瞧起来平淡如菊的女人。
陈茭白自我介绍道:“漾漾,我是封瀚的妈妈,很高兴见到你。”
温漾看着平板上的文字翻译,愣了一瞬,赶紧站起身喊了句“阿姨好”,请她坐下,递过去一瓶没开封的水。
陈茭白温和地看着她,这个小姑娘比小时候还要漂亮,眼神清澈干净,遇到生人时会有一点生涩害羞,礼节却挑不出错处。她早就知道,封瀚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会喜欢,她提醒过他,可是他没听。
陈茭白把温漾的手握在手心里,轻声安慰:“漾漾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我陪你一起等。”
她的和善有效地缓解了温漾的紧张,如果封瀚真的出了三长两短,面对他的妈妈,温漾真是觉得无地自容了。
……他流了好多的血。
好在只过了十几分钟,手术室的大门就打开了,护士推着一辆车出来,温漾和陈茭白望过去,对上封瀚笑意盈盈的眼。
他竟然还醒着,还能笑得出来,温漾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陈茭白拉着她走到封瀚的车前,封瀚神智还算清醒,冲着陈茭白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随后握了把温漾垂着的手。
他的手还是热的。
温漾的眼泪含在眼圈里,小声道:“你好好休息……”
封瀚咧嘴笑了下,手指吃力地勾起,在她手心里挠了挠。
他戴着氧气罩,一呼吸,罩子上就一层轻薄的白雾,衬着惨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红血丝,温漾总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你好好休息啊。”温漾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眼睛红红的,“我有空会去看你的。”
麻药还没全过,封瀚说话不利索,只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直到被护士推走,视线也没离开过她的脸。
虞盛川和主治医生交流,对着陈茭白和温漾转述封瀚的病情:“因为车祸撞击导致的右侧小腿轻微骨折,和右侧小臂骨折,肋骨断了三根,其他就是浅表擦伤,没什么大问题。”
陈茭白看了眼温漾的文字转化器,用德语和虞盛川说:“一条胳膊一条腿就换来人家小姑娘的眼泪,这小子赚大发了。”
虞盛川笑得很开心。
温漾留在原地等商红丽回来,陈茭白和虞盛川先一步去封瀚的病房,封瀚刚刚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已经摘下来,他正看着天花板发呆,瞧那眼神,似乎还挺享受。
陈茭白走过去掐他胳膊一把,问:“还疼吗?”
“……”封瀚转过头,“疼。”
陈茭白道:“看来麻药过劲了。”
“……”封瀚道,“倒也不用这么试。”
虞盛川在一旁站着,笑得更加放肆。
封瀚懒得看他,偏过头。
他回忆着刚才摸到漾漾手的感觉,她的手软软的,他都不敢用力碰,怕她弄疼,再想起漾漾红着眼圈心疼他的样子,封瀚闭上眼,心中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抱抱她,替她擦眼泪,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哭了。
陈茭白走上前,拍了拍封瀚的脸,眉心微蹙:“在想什么,我在和你说话。”
封瀚回过神,睁眼问:“什么事?”
“需要我留下来照顾你吗?”陈茭白问,“我可以和学校请假,你一个人不方便。”
封瀚一口回绝:“不要。”
陈茭白看着他的眼睛,了然地笑了下。
虞盛川表达关心:“要不然请个护工吧,手和脚都不能动了,没人在身边,连吃饭都是问题。”
“不惨一点怎么使苦肉计。”陈茭白道,“就是要吃不上饭,显得自己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漾漾才会心疼。”
封瀚瞟见门口处走近的影子,心里一紧,连忙大声咳嗽:“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