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瀚有了主意,他柔声问:“漾漾,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啊?”
温漾认真想了想,道:“有呀,我现在很想吃一块特别特别特别甜的草莓小蛋糕,我好久没尝到甜味了,黄阿姨做的小零食都不甜,但刚才那块糖很甜,但我希望还能更甜一点,又甜又软,最好还能香喷喷。”
说了一大堆,怕封瀚没抓到重点,温漾又重复了遍:“我想吃特别甜的草莓小蛋糕。”
封瀚惊喜极了,他感觉到了温漾的病好像再慢慢地转好。这段时间他查阅了很多有关抑郁症的文献,在大部分医生的判断标准里,能够有欲望,有想吃想玩的东西,能够逻辑清晰地表述出一大段话,就是转好的证明。
看来这段时间的服药见效了。
“好,给你吃小蛋糕。”封瀚连连点头,“还有没有别的愿望?更大一点的。”
温漾的思维被他带动,仰着头看天花板,想了一会,道:“我想去澳门塔蹦极,去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玩滑翔伞!”
“……这个有点难。”封瀚为难,“但也不是不可以,等你健康了,长到一百斤以上了,咱们就去。”
温漾乐了,她心里觉得封瀚说的话不靠谱,他怎么可能带她去呢,但还是感到开心。因为他没有像爸爸妈妈们那样一听到她的想法就很紧张,喋喋不休地劝她,说她身体不好,不能走那么远,说滑翔伞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要出人命。他给了她鼓励。
“还有什么愿望吗?”封瀚哄着她,“我今天就做你的阿拉丁神灯,只要你说得出来,只要不违法乱纪,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我想……”温漾说,“我想让更多像我一样患了这种病的人都可以健康起来!”
封瀚愣住,他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温漾声音慢慢的:“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比喻,说,糖尿病这种病也很难治,但如果说当代医学对糖尿病的认识已经达到近代的话,对大脑疾病的认识,恐怕还停留在公元前。”
封瀚收起玩笑的心思,认真地听她说。
“其实和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我在读书的时候有接触过一些的,我是因为……因为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但还有很多人,遇到了比我更不好的事。他们可能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里,爸爸妈妈会吵架,会打他,或者,更恶劣一些,会被遗弃。还有一些人,连续经历了很多生活的打击,父母的离世,亲人的背叛,爱人的离开,学业不顺,工作不顺……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生活都是不顺利的,没有谁绝对的幸福,大家的心灵,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小感冒。不过有的人,感冒轻一点,难受一阵就好了,有的人重一点,再不治疗就会得上肺炎……可能会死……”
温漾忽然抬起头,有些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好像说得多了。”
封瀚道:“我在听,我很想听下去。”
温漾笑了下,眼眶有些红,她笑:“那我说很长,你可不要嫌我烦。”
“怎么会呢。”封瀚轻声道,“我很想听。”
温漾垂着眼,又过一会,继续道:“其实我第一次生病的时候,大概一年的时间,我是没有去看心理医生的,我觉得,都是因为我不够坚强,甚至我爸妈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后来有一天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在我家的浴室里,那个白色的浴缸里,选择了割腕……所以我爸妈后来特别愧疚,他们觉得很对不起我,我妈妈甚至辞掉了公司的职务,专心在家里陪了我三年的时间。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爸妈,还有我弟弟,总是对我关心得很过分,也是因为那一次,他们害怕了。”
她说得风淡云轻,就是在讲一件过去发生的事。封瀚只觉心如刀割,他往日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一把尖刀,在他的漾漾本就脆弱的心上割了一下又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朝温漾的手腕看过去,她的左手永远戴着一只镯子,以前觉得她是因为爱美,现在才知道,是为了遮住疤。
“说这么多,不是想说我有多可怜。”温漾的声音轻轻的,“我真的是很幸运的,我的医生说,在发病一年内就医的,已经算是很及时了。而且我还有幸福的家庭,我有能力接受最好的治疗……即便是这样,我承受的痛苦,还是很多。我不敢想象,那些不能接受正确的治疗的,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关爱的,甚至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的人,他们该有多痛苦?”
“我以前学画画,说的热血一点,是想把爱洒满人间。但后来我就知道了,画画是不够的,只有生活富足衣食无忧的人,才有心情去看画,而大部分人都在为生活奔波,他们需要的并不是裱在墙上的艺术品。但是我现在,自身难保,什么都做不了。”
封瀚怔怔地盯着她,他知道他的漾漾并不是她表面上的那样,是个被家里宠爱的柔弱的小公主,她其实很坚强,她心中有很大的爱,想要分给很多的人。
封瀚不由自主地说:“我陪你一起。”
温漾笑着歪头看他:“陪我一起干什么?”
封瀚认真道:“我陪你一起好起来,一起帮助更多的人。”
温漾捂着唇笑起来,她不信,又不好拂了他的善心,点头说好。
她低头剥另一颗蓝莓软糖,两指捻着送进嘴里,又甜得眯起眼。
封瀚心里闷闷的,他意识到他的浅薄,舌根发苦,无地自容。
温漾说得对,他是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商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管说出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就连来瑞士,嘴上说着是为了赎罪,其实他根本静不下心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她近一点,快一点求得她的原谅,他做的所有事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重新和她在一起。
这样的他根本配不上他想要的那份爱。
“我……”封瀚刚想出声说什么,护士过来叫他的名字,用英语说,“封先生,约翰医生请你和我一起去拍一个x光片。”
温泽下载的语音助手很高级,各种语言都可以转换成文字,温漾看着屏幕上出现的“mr.feng”愣住了:“阿强,你不是姓吴吗?”
封瀚的心瞬间狂跳起来,他下意识把口罩往上又扯了一下,确保眼睛以下的部位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我……”
温漾细细盯着他的眼睛看,又说了句:“我感觉你有些眼熟。”
封瀚手指发凉,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想要解释,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两秒,温漾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想起来了,你的眼睛好像疯狂动物城里的尼克先生,那只红色的狐狸,你知道吗?”
“……”这情绪大起大落,封瀚一后背的冷汗,他打着哈哈道,“对,我知道,是挺像的哈哈,以前也好多人说我像哈哈。”
高荣正好回来,他疑惑地看着满面微笑的温漾和一直尴尬笑着的封瀚,问:“发生什么了?”
温漾温和地道:“护士小姐喊错阿强的名字了,我和阿强聊了几句。”
她关切地提醒:“快去吧,不要让医生久等了。”
封瀚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这是不是蒙混过关了?他不敢再多留,和旁边等候的护士小姐比手势,表情夸张道:“快走吧,我都要疼死了。”
温漾静静地看他走远,久久未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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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漾漾小姐,咱们回家吧。”高荣蹲下来与温漾视线平齐,苦声劝道,“在不回家,小泽少爷要吃了我了。”
温漾笑了下,她想起温泽发脾气时那个见谁打谁的流氓样子,没有再为难高管家,起身道:“走吧。”
高荣喜出望外,他怕温漾担心,补充道:“刚才给小马打了电话,他很快就到,阿强有人陪,出了诊断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温漾颔首道:“辛苦您了。”
高荣陪着她上车,温漾坐在后座,车门关闭,高荣没耽搁时间,稳稳开车上路,车速不快,行驶到家门口大概三十分钟,温漾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
直到下车时,她才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高荣赶紧应声:“小姐,什么事?”
温漾道:“阿强刚来的时候,说自己的身份证明都丢了是吗?他今天去医院了,说明应该都补全了,辛苦高管家查看下,阿强到底是不是阿强。”
高荣一拍脑袋:“对,是该查查!谢谢漾漾小姐提醒!”
温漾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进了大门。
客厅里,温泽正光着脚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海贼王,面前放着个果盘,就差站几个打扇子的宫女太监了,悠闲的好像玉皇大帝。他戴着耳机看得专注,温漾偷偷走到他身后去,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温泽吓了一跳,被葡萄皮噎的翻白眼,转过身想骂人,瞧见温漾笑盈盈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他皱皱眉,改成拉着温漾的手腕撒娇:“姐!你乱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急死我了!”
温漾说:“为什么着急?我不是个三岁孩子,也不是精神病患者,更没有智力残疾,只是离开家一会,有什么好急的。”
“……”温泽没想到被怼,他噎了下,说,“但是你身体状况不方便!”
温漾不回答这个问题,指着温泽手上的电脑反问:“海贼王好看吗?”
“……”温泽被问懵了,他点点头,“好看啊。”
温漾道:“你一年级的时候就看这个动画片,现在都二十岁了,还要看,而且我知道,你还偷偷地躲房间里看奥特曼。”
“我——”温泽被她说的脸色泛红。
温漾继续道:“你看这么幼稚的东西我都没有拦着你,更没有笑话你,我就是出门了一趟,你干什么拦着我呢?再说了,谁说我身体状况不方便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方便得很。”
“……这性质能一样吗?”温泽扭眉头,“而且海贼王不是动画片!”
温漾抿抿唇,轻声气他:“不管,就是动画片。”
温泽见自己说不动她,搬出更大的佛来:“姐,你不听我的,总要听爸妈的吧,爸爸说要你好好休养的,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身体健康为第一位。”
“你是温泽,不是温·智能监控机器人,不要总是打小报告。”温漾一偏头,语气决绝,“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自己在瑞士也能生活,你快回国吧。”
“……”温泽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被唐三藏撵走的孙悟空,他伤心又憋屈,委委屈屈叫了声,“姐——你干嘛撵我?”
温漾摸摸他的脑袋,态度没有因此软和下来,她说:“因为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呀,我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温泽下意识地嘟囔:“你能有什么事。”
要怪就怪他下载的那个语音转换系统太灵敏,嘟囔一声也转换过来,温漾看着屏幕,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温泽知道自己说错话,心虚地抱她:“姐——”
温漾狠了狠心,拿下他的手臂:“我去给你订机票,你今晚收拾行李,明天就回国。”
——明天?太绝情了吧!
她说完了就噔噔噔地往楼上走,温泽呆呆地仰头看她的背影,孤苦伶仃像只被抛弃的小猴子。
温漾走过拐角,想起什么,又退后一步,叫了声:“温泽。”
温泽立刻答应:“诶!”
他满眼期待:“姐……你反悔了?”
“没有,我的态度很坚决,你赶快回去收拾行李吧。”温漾说完,顿了顿,“回去后记得查一下封瀚在哪里,有没有出国,查到了告诉我。”
……
封瀚从医院回来,趴在床上看x光片,他也看不懂,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看了会就扔在桌子上当桌布。
医生说他是轻度骨裂,除了会疼一点没什么大碍,不用住院回家静养就行,就是注意最好要趴着睡,因为躺着睡屁股疼。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怀疑,拿了个枕头垫着下巴,给江野打视频电话。
国内和瑞士的时差不算离谱,瑞士这边是晚上八点钟,国内正好下午一点,江野午睡被吵醒,声音带着愤怒的起床气:“靠,谁啊,休息时间打什么电话?等到上班再打会死吗?有没有同理心啊,脑子有病?挂了,有事半个小时之后再来……”
封瀚看了眼备注名称,是江野啊,怎么一副疯狗脾气,他皱皱眉头问:“你和谁说话呢?”
“……”江野睡意顿无,爬起来狗腿道,“boss啊,boss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关心我的工作生活,真是受宠若惊……”
他才离开了小半个月,江野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封瀚忍无可忍打断他:“说正事吧。”
封瀚问:“我出国的消息压下了吗?”
江野道:“压下了,消息放出去说你在四川阿坝的一个小地方闭关写词,还p了几张假图在网上,目前来看还没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