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算太暗，对面人的模样还能认得出来。
    拦路的是王天恒，房东王老板的儿子。
    阿七问道：“你找我有事？”
    王天恒瞪着阿七，大声说道：“有事！你看看你，把我们厂房都烧了，你说，你怎么赔？”
    阿七见对方气势汹汹，知道又没好事了，他平静地说道：“你放心，我肯定赔。现在太晚了，等过了今天，我明天就找你爸商量赔偿事情。”
    王天恒甩了一下手，说道：“我爸到外面旅游去了，明天也不知能不能赶回来。我爸让我过来找你，你赔给我也一样。”
    阿七之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大事情都不见王老板出现，原来如此。
    可他银行卡都被冻结，真的没那么多钱赔了。
    他试着说道：“我身上钱不多，要不这样，我明天找人借钱，绝对还你。”
    王天恒扫视了一下阿七，摇头说道：“今天事情今天了，拖到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我不管，今天不管怎样，你都得还我。”
    阿七摊了摊手，为难地说道：“我真没那么多钱。”
    王天恒指了指阿七的裤袋，说道：“你把你钱包拿出来，我看看。”
    阿七没办法，只好掏出了钱包。
    钱包才刚离开裤袋，就被王天恒一把抢了过去。
    王天恒也不管里面多少钱，全部都抓到了手里，然后，才把钱包推回给阿七。
    阿七接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钱包，有点心塞，有点气愤，可又不好发作。
    过了一会，王天恒已经数完钱，取出几张，递到了阿七面前：“我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这钱你留着。行了，我先走了。”
    话说完，人就往外大步走去，留下了呆如木头的阿七。
    阿七的手中，钞票被握成了卷，都有了褶皱。
    数量也不少，九张。
    每张都是一块钱。
    原地站了好久，阿七才把钱塞回钱包，慢慢地往楼上走去。
    小区已断电，楼梯间有点黑。
    走到卧室，发现床铺已是湿漉漉一片，连半米干净的地方都没有。鼻中，都是刺鼻的味道，熏得脑袋有点晕。
    这已经不是个能睡觉的地方了。
    不过，卫生间还有水。
    阿七洗刷了一会，锁好门，下了楼。
    走出小区门口，路上左右两边的灯都亮了起来，没照到的地方却是一片黑。沿着路的方向远远看去，没有发现一个人。
    无处可走，又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见杜依。
    他回头看了看厂房，只觉得里面黑得可怕。
    “唉。”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沿着路走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着走着，竟然回到了出租屋的楼下。
    楼上，杜依房间的灯还亮着，显然还是没睡。听不到任何声响，只看到灯光在往外散发着。阿七踌躇许久，却始终不敢上去。
    他就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静静地看着那灯光。
    看着看着，只感觉心中一阵痛。
    楼上灯下的那个人啊，你带着一个傻子生活这么久。本想给你半世繁华，无奈此时两手空空，不知明天还有什么能够留给你。
    阿七深深地叹了口气，咬咬牙，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土，继续往前走。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趁着王老板还没追究，自己先主动过去认错，争取下王老板的宽恕，让他同意继续出租，那还有一线机会。
    一个人走的路，总觉得有点漫长，来到王老板家楼下时候，已是夜里，那楼上的灯都关了。
    阿七不好上去打扰，看看旁边的小卖店还有灯光，他走了过去。
    小卖店老板在玩着手机。
    阿七感觉口渴，掏出钱包，买了一瓶水。
    两块钱的那种。
    “老板，你这里多少点关门的？”阿七问道。
    小卖店老板看了一眼阿七，说道：“最近没什么生意，再过一会，我就关店睡觉了。这么晚了，你过来找人吗？”
    阿七笑道：“是啊，不过来得晚了，别人都睡了。不敢打扰。”
    小卖店老板点点头，说道：“是啊，这里的人睡得都早。不过，他们经常起来晨运的。你明天早点来。”
    “嗯。谢谢。”阿七拿着矿泉水，离开小卖店，往旁边的公园走去。
    口袋里的钱不多，住酒店是不可能了，又不想回去，只好在这公园里凑合过一宿了。王老板会经常晨运，肯定会经过这公园的，到时候说不定可以碰上。
    公园里没有人，阿七挑了个石板凳坐下。
    夜里还有点风，不算太热，不过，耳边嗡嗡叫的蚊子实在让人烦，挥着手臂去赶。那蚊子却像个吸血鬼一样，迟迟不肯离开，把手臂都咬出了好几个包。
    公园里的湖面平静，他都忍不住想要往里跳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点，蚊子少了点。阿七双手酸痛，脑袋越发沉重。他深深地打着呵欠，横卧在石凳上，慢慢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人拍醒的。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拍他的人是王老板。他赶紧蹦了起来，说道：“王老板，你旅游回来了？”
    “坐！”王老板拍拍石凳，坐了下去，“听说你们把我厂房烧了。”
    阿七不好意思地说道：“王老板，我昨天在外面出差，没留意到，工厂就着火了。真是抱歉。”
    “所以你今天这么早来找我，是给我赔偿来了？”王老板盯着阿七说道。
    阿七嘴角抽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来找你了。不过，你们都睡了。至于钱，我肯定会赔，但我现在手头真的有点紧，你再通融通融。”
    王老板瞧了下阿七红红的手臂，摇头说道：“我前天一听到出事，就连忙买飞机票回来，昨天回到的时候太晚了，我就没去找你。我都听我儿子说了，你厂房什么都被烧了，你以后还有钱还我？”
    阿七说道：“我肯定……”
    王老板摆摆手，说道：“别肯定了，你先跟我去厂房看看。”
    “好……”
    阿七无法反驳，跟着王老板去了厂房。
    站在被烧焦的天依厂房里，王老板久久没有说话，压根咬得很紧。
    阿七不好多说话，静静等发落。
    王老板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下了楼，继续晨跑。
    阿七无奈，只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