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这几天没有手机，在书桌旁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妈妈因为毕业班的事情住在了学校里不回来，她爸爸这几天忙于一个官司，在蓉城和另一个城市两头跑。
听她妈妈说给她签了一个周的假条，一个周之后就可以去学校里见到盛思卿了。
她很想知道盛思卿的消息，哪怕就一点点也好。
可能他得奖了，然后能抵消这次的处分。
现在不知道她爸心里的想法，只是在她说不会分手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动容。
事情发生的第四天下午，陈也爸爸在家里做完饭，看见陈也出来了说：“手机在桌上，有几个同学给你打电话，我没接。”
陈也点点头，没去拿手机，坐在桌前抚摸着盛六月：“您后来又去了学校吗？”
“你怎么知道?”
陈也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那天您去的方向。最后事情怎么解决的?”
陈也爸爸在切菜，菜刀声响很有规律，不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学校没给你处分。”
“不可能。”陈也猛的站起来，吓跑了盛六月，早恋被发现了，最轻的都是记过处分。
两人都没下文，桌上的手机振动，直到动静越来越大，陈也才拿起来按下了接听。
那边的声音很闹杂，每种声音都有，但更多的是车子鸣笛的声音，手机里的声音与自己听到的正好重合。
她忙跑到窗外去看，那棵常青树下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须臾，手机里的人才轻咳了两声，沙哑的扯着嗓子：“陈也，我们谈谈吧。”
“……”听他的这一句，陈也感觉鼻子有些酸，立马红了眼眶，似乎猜到了某些。
少年的声音几近崩溃，带着一丝不明的沙哑。
她立马挂掉电话，走到玄关出穿上鞋子：“爸，我先出去一下。”
这一段路，她跑的有些踉跄，少年走过马路抱住了她。
陈也没穿外套，一阵寒风吹来，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盛思卿脱下外套围在她的身上：“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
少年一贯的冷色音调，听来依旧醉人。
“怎么样了?得奖了吗？”陈也问。
他们往前走着，还是一句问一句答的。
盛思卿点点头：“肯定得了，题型都遇到过。”
陈也打了打冷颤，麻木的点点头：“那就好，得了就好。”
这是陈也说的最后一句，他们两人走了很久，穿过喧闹的街道，再次走到菜市场的那条道路上。
盛思卿突然喊住了她，还在这棵常青树下：“陈也……”
那天下午陈也的爸爸和他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把现在未来都谈了一遍，特别多话，他只记得最后一句：“我家就也也一个孩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过得好，过得不好我会心疼，你能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吗？”
那天晚上他在宿舍收拾东西，路栩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笑道：“你们班主任肯定很开心，保送名额只能是你了。”
盛思卿抿唇没说话，这样的好消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继续收拾东西，随后有人敲响他们的宿舍门。
来了五六个人，他只认识胡正，王强。
“盛思卿，我们谈谈吧。”王强率先开口。
“我们来没别的意思，也不打架吵架。”有个男生说。
“我们来，就是说说你和也哥的事情。”
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就是没人先开口，王强瞪他们几眼，才说：“开始你和也哥的事情我们是赞成的，不管怎么样，你是也哥的选择，我们作为朋友，没资格置喙。”
盛思卿面色平静，站在门口，面前是六个以前八班的人。
陶智：“其实我们没必要拐弯抹角的，我们今天来，是想劝你和也哥分手。”
王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们不应该劝别人分手，只是我们真的不忍心看也哥再这样下去了。”
胡正：“你知道这一个月来，也哥每天经历的是什么吗？你肯定不知道，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做题，也哥也没与你抱怨半分，我告诉你吧，现在八班那些人，就当也哥不存在一样，天天挤兑和针对也哥，我听着都有些烦人，你能想象也哥是什么心情吗？”
王强：“也哥这个人，是我见过的人里最重情义，最讲义气的，她为了你和现在八班的那些人搞好关系，低声下气的跟他们讲道理，辩解，我看着都不忍心，她以前在我们班不是这样的，也哥心地很善良，对我们特别好，在我们班人缘特别好。”
陶智：“其实让你们分手，不单单是我们几个的意思，还有我们以前八班的那一群人，也哥很好，也不是说你不配，你同样也很好，只是已经高三了，也哥她要高考，在那种环境里，我们怕毁了她的前途。”
胡正：“我知道你很爱也哥，也知道这样劝你们分手不太合适。”
站在最后的那个男生说：“也哥她性格很好，不轻易跟别人动怒，上一次和屈静打架我们听说了，也是为了你。”
王强：“其实也哥没必要这样，只是一个恋爱而已，她为什么要替你承担这些啊？也哥她不傻，但是为什么和你谈个恋爱就这么累呢？”
“她不轻易说苦说累的，从不抱怨，高一那次，她去打暑假工，无缘无故就被老板娘骂了，她也没吭声，要不是我们班上有同学遇见了帮她怼了回去，她不知道还要在那里干多久，受多少气。”
“她爸爸很宠她的，她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在以前那个八班的时候也没受过委屈，可是偏偏和你在一起谈个恋爱，就受尽了委屈，受尽了别人的冷言冷语，受尽了别人的白眼，你说她是为什么？凭什么?”
“她人品很好，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为她说话?”
“撇开人品，她情商也很高，以前八班的矛盾都是她化解的，我们八班从来没什么矛盾，是因为她。”
胡正瞪他：“什么撇开人品，人品是能撇开的吗？”
“她男生缘女生缘都很好，女生从来不会嫉妒她，她特别乐意帮助别人，无论什么忙，都尽力帮，向她借钱，她二话不说就借，身上没钱找别人借来给我们，她从来没有要求我们回报。”
王强抿抿嘴巴，又说：“其实我也在想，也哥以后的男朋友肯定很好，我们想过很多种，却偏偏没想过你这种，也不是说我们看不上你，和也哥相处久了，我们从来没对别人有过偏见，或许是受她的影响。”
“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说一句，也哥她这么好，不该让人误会与区别对待，她值得更好的。”
胡正纠结了一下，才说：“我们希望你主动跟也哥说分手，也哥脾气倔，坚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陶智：“我知道这样可能会伤害你，但是你和也哥，谁轻谁重我们能分清。”
“对，为了也哥，你还是跟她分手吧，至少你们熬过高三这一年，大学在一起我们没意见，如果大学了，有人再这样说你们，我们帮你们打他。”
“现在不适合，真的，你放过也哥吧，算我们求求你了。”
“也哥她这么好，未来会很明亮的，你别拽着她了。”
王强点点头：“你和他不是一路人，分了吧，对谁都好……”
盛思卿扫视了一眼六人的脸，他的大拇指死死掐住食指，直到掐红掐紫，良久，他才用沙哑到不明显的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谢谢你。”
王强搭住他的肩，笑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们，我们可以当兄弟，同样也谢谢你放过了也哥。”
“那你早点儿睡，我们先走了。”
不过一会儿，来自不同寝室的人纷纷散了，回到自己寝室去了。
盛思卿靠在门框边，盯着一个点发愣。
路栩走了过来，搭住他的肩：“怎么了?刚听到很多人的声音。”
“没事儿。”盛思卿薅开他的手，进了洗手间。
天已经快黑了，梧桐树被吹的枝丫摇曳，常青树站的笔直，吊挂的细枝平添了一丝年老。
冷风无声的打在人的脸上，不是一阵疼痛，而是像针戳那样，一阵接一阵的疼，直至蔓延到心口，再次刺激那颗零碎的心。
盛思卿喊住陈也的名字，觉得有些陌生，有些拗口，声音嘶哑的他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声来：“陈也。”
“怎么了?”陈也回转过头，看见眼眶胀红的盛思卿，他的杏眼在闪，周围都是红色的印记，她心里咯噔一下，问，“老大，是很冷吗？”
“我们……”盛思卿努力把自己的音量放大，“没有以后了……”
“为什么?”陈也走进他，“老大，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们在一起这么好。”
“那是你觉得的好。”盛思卿沉重的咳嗽两声，哽咽了一下，“我不觉得，我觉得你累了，我觉得我们的将来很遥远，我觉得这场赌注可以停止了，我觉得我宁愿输的一败涂地，陈也，我们……”
陈也笑了一下，眼泪从眼角流到嘴边：“可是那是你认为，我不愿意，不想，有什么事情等冷静了以后再说，下个周等我回学校了再说。”
盛思卿看着她红红的眼尾，第一次无动于衷，此刻好想去吻住她的眼睛，拭去她的泪横。
他听林笙说过，陈也的眼眸和许问的一样，那双眼睛不适合别的表情，天生就适合笑，笑起来眼尾向上一翘，好看至极。
“对不起。”
他的语气既冷又傲，放佛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让人连半点怨憎都不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