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赶回来?
    盛思卿慢慢的找着二十六键上的字母，他的眼神有些迷离，看不清键盘上的字，两分钟后才打完一句话：〔你在哪儿?别回来了，我没那么矫情。〕
    想着，又补上一句：〔真的没事儿。〕
    他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声：这他妈还不够矫情?
    陈也赶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她焦急的敲着盛思卿家的门：“在不在?开开门。”
    盛思卿拖着笨重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去开了门，随后倚在旁边的墙上笑着问：“你从哪里赶回来?”
    “外太空。”陈也没好气的扶着他，“你他妈是不是傻逼?我还以为你只是嗓子哑了，大哥我不来，你怕是死在屋里臭了都没人知道。”
    “不会。”盛思卿的头摆的很轻，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含糊不清，“都是这么……这么过来的，不会死。”
    听此言，陈也的心猛的抽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床上，用手戳戳他的额头，板着脸问：“那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死了……死了就死了呗，反正……”没人心疼我。
    盛思卿把接下来的话咽进肚子，让它烂在肚子里。
    陈也瞪他：“你死了我怎么办?年纪轻轻守寡啊？嗯?”
    盛思卿强硬的笑了声：“怎么舍得。”
    陈也看着他的样子，很久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回来了?”盛思卿哑着嗓子，话说的极其小声。
    陈也无奈的慢道：“在邻市参加我一个亲戚的婚礼，骗我爸妈说回来复习。”
    盛思卿抿唇敛目：“你是不是因为我跟叔叔阿姨撒了很多次谎?”
    陈也敲了敲他的脑门：“嗓子哑了就少说话，你没发现你的话变多了吗？”
    “不是……就是觉得愧疚。”盛思卿说，“有种负罪感。”
    “闭嘴吧你。”陈也起身，“给你熬粥去了，你好好躺着，要是七点半烧还没退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陈也把屋里的灯都打开，照的整间屋子通亮，他家周围也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陈也一进来，仿佛烟尘气息就把屋子装满了一样，没有来时那样的寂静。
    熬粥对于陈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半个小时后，陈也去看看盛思卿的情况。
    他睡的很沉，汗水把头发浸湿，嘴边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陈也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试试他的体温，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做饭手太热了，试不出什么来，索性，她把额头贴了上去。
    一秒。
    两秒。
    三秒……
    还好烧退了。
    “呵。”陈也把头挪开哼笑道，“睡着了还笑，笑什么?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高兴?”
    盛思卿动了动眉心，依旧没有醒。
    “男朋友……下次再这样的话，我会生气的。”陈也刮了刮他的鼻子，咕哝道，“为什么就不能学着倾诉自己内心的事情呢？你不用愧疚，我就是想爱你，想每天爱你比你爱我多一点，想和你有个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盛思卿醒了，陈也压在他的胸口上睡着了，他没动，仰头望着天花板。
    那块天花板上几个污点盛思卿都知道，每次失眠抬头看见的都是那么几个褐色的污点。
    陈也动了动，睁开睡红了的眼睛：“感觉好点儿了没?”
    “我睡了很久?”盛思卿问。
    陈也：这他妈还有人烧断片的?
    “也没多久，就一个半小时。”陈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起来把粥喝了吧，你一天没吃饭了。”
    盛思卿确实也是一天没吃饭了，他现在感觉好多了，除了有点饿。
    陈也又把粥热了一遍，一不小心就把粥熬稠了，她当着盛思卿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加了点儿白开水进去。
    “咳咳……”陈也把粥放在他的面前，“先垫垫肚子，我马上给你煮点儿面条。”
    盛思卿拉住她的手，眼睛盯着陈也，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别……在这儿陪着我行不行?”
    陈也哭笑不得：“我今晚不走，在这儿陪着你。”
    “我的意思是你也不用煮面条了。”盛思卿，“这饭很好吃，我能吃下。”
    “再申明一遍，我这是粥。”陈也绷着脸，坐在了他对面，“你在学校里学习到几点?”
    “十一……?”盛思卿笑着摇摇头，想糊弄过去，“我记不太清了。”
    陈也：“听白芷男朋友说，你学习到凌晨一两点?”
    盛思卿没说话，埋头喝着稠粥。
    “这么拼干嘛?而且现在你已经在前二十了，身体是自己的，你每天睡几个小时啊？”陈也默默的心算了一下又道，“才四五个小时，你说你，怎么吃得消?”
    盛思卿睡觉的时长一直没改变过，以前为了熬夜赚钱，经常打游戏打到两三点，除了起床时间有变动以外。
    陈也审视着他：“要不不去参加奥数竞赛?每天这样熬是不行的。”
    “还有半个月就比赛了，临时退赛不太好。”盛思卿说，“班主任很信任我，不想让你和她失望。”
    陈也叹了口气，问：“你家有多的被子吗？”
    “嗯?”
    “多的被子，借我铺一下，要不这凉椅我怎么睡啊？”
    盛思卿放慢了语气：“今晚你睡我的床吧，我睡凉椅就行。”
    陈也又瞪他：“感冒才刚刚缓和，睡凉椅?”
    盛思卿：“开玩笑的，待会儿你睡我的床，我睡爷爷的。”
    陈也起身去打开爷爷的那间房，房间里黑漆漆的，仅有的一个灯还不太亮，盛思卿倚靠在房间门口：“我连着三个星期留校，昨天回来还没来得及打扫。”
    “没事，你去吃饭吧，我来打扫。”陈也把柜子上的棉絮拿下来，看着床垫上布满的灰，就没忙着拆袋子，她去阳台拿了块毛巾，擦了擦床垫上的灰。
    擦到一半，陈也突然扭头：“我就睡一晚，铺好了还得拆，怪麻烦的。”
    “嗯，是挺麻烦的。”盛思卿认同的点点头，“要不……”
    陈也跟盛思卿想的差不多，他的床还挺大的，两个人一人一半，刚刚好：“那给我一床被子。”
    盛思卿笑了声，哑着嗓子开了个玩笑：“我被子还挺大的。”
    陈也：“……”
    晚九点，陈也一个人在厨房清洗整理厨具，盛思卿在洗澡，两者互不相干，除了水声以外，这个家里没有其他的杂音。
    突然，窗沿上滴答滴答的落着水滴，陈也以为下雨了，忙往窗外探头。
    是楼上刚洗的衣服在滴水。
    “这日子不过了……”
    “你以为老子想和你过?每次我一回来就在我面前叨叨叨，没钱还能怎样?要我去抢吗？”
    “当初你一无所有，我选择跟着你，到了四十多岁了，你还是一无所有，我以为你上进……”
    “你他妈给我闭嘴，这是我想的吗，我……”
    “离婚！”
    陈也听的脑仁疼，这房间隔音效果不太好，不知道盛思卿怎么受得了。
    盛思卿穿好衣服从厕所里出来了，他皱眉：“别在意，这家人每天都在吵架。”
    “每天?”
    盛思卿：“嗯，吵架的内容一点儿没变，要不你先回房里，声音应该会小一点。”
    陈也笑了一下：“没事儿，你先进去吧，我洗漱。”
    盛思卿家的周围不太安宁，特别是晚上，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从楼道里经过，笑的特别恶心，还会传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持续到凌晨三四点，白天就恢复以往的宁静。
    陈也躺在盛思卿的旁边，房间里黑的不像话，更没有路灯从窗外折射过来。
    楼道里传来一阵笑声，有男的有女的，高跟鞋的声音直击陈也脑海，觉得某根神经在不安的跳动。
    隔壁又有一对情侣在玩闹，声音有些不堪入耳，两个情侣讨论的话语陈也听的清清楚楚。
    楼上还传出老人的咳嗽声，沉重的喘息声，听起来很无助。
    原来这就是盛思卿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盛思卿问：“睡不着?”
    “你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熬过每一个晚上的?”陈也皱起眉头。
    盛思卿：“就这么过来了呗，他们闹杂的只有凌晨这个点儿。”
    陈也觉得很幸运，能够体验盛思卿过过的生活，虽然只有一天，这样就让她更坚定的想带他一起逃离。
    盛思卿突然抱住了她，少年的气息很沉很沉，周身环绕着一股清冽的香味，他说：“你怕吗？”
    陈也下意识的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纠结道：“有一点儿。”
    盛思卿抱紧了她：“你睡吧，我抱着你的。”
    陈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我就该早点遇见你。”
    盛思卿错愕。
    陈也：“像许问林笙他们那样，从开始爱到结局。”
    她常说，如果没人爱你，那让我来，一爱一辈子。
    盛思卿轻声说，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的沉重：“不晚。”
    陈也呢喃：“怎么不晚呢，老大，你说怎么会不晚呢？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不安与恐惧，我想象不出来你和爷爷是如何度过的，肯定很累。”
    “别去想……”盛思卿说，“我不累。”
    盛思卿住的这个地方，是按照以前我妈和我住的那间小屋子来写的，那两年的生活不能用一句话说完，就像小说里的那样，经常会有那样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凌晨，每次我总是把音乐的声音开到最大，尽量不去想。
    那时候我妈出去工作，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屋子里灯光昏暗，还有老鼠从地面上跑过。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都会害怕周围躲着人，那种生活太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