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崇真的半点没打算管钟愈,把车窗关上后又锁了车门,灯都没给她留一盏。
所幸晨光熹微,勉强打出一层釉色,不至于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钟愈以前在家连灯都是挑最亮的装,根本不能长期独自处在黑暗里。眼下又不知道江崇这人把她丢在了哪个荒郊野地,耳畔一片寂静,眼前也是黑乎乎的,本身就带着恐惧氛围。
她咬着牙奋力一挣,上半身从座椅靠背上挺起。无力感还未完全丧失,惯性使然,头当下就要磕在中控台上。
“嘶——”钟愈吃痛呼出声,定了定神。
她揉着手腕,立马去翻自己外衣的口袋,摸到一片空。
打量身侧。
车子大概是租来或者偷来的,是最普通的老款型号。车厢内满满是古怪陈腐的味道,狭窄封闭的环境映衬下连同人的心脏都被攥紧。
钟愈四下摸索,这辆小破车虽然看似“年近退休”,从内部却找不到一点突破口。而且指望这种不知道勤勤恳恳工作了多少年的车子还带着安全锤根本就是不可能,钟愈的目光来去穿扫,最后还是落在了靠自己最近的右侧车窗玻璃上。
她迟疑地皱起眉。
谢珹从前和她插科打诨,吹嘘自己在部队里的训练日常,不知道是夸大言辞抬高自己还是确有其事,说自己出任务时经常要徒手破车窗。
她当时为了抚慰他那颗得意满满求表扬的小心脏,含着惊讶大夸特夸,“你好厉害啊怎么会这么棒呢!”
谢珹“哼”了一声,表面八风不动,嘴角都快压得抽筋了。
钟愈回过神,看了眼自己细瘦的胳膊,对比谢珹那个肌肉分明线条流畅的手臂,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下这个手。
有点天光露出后,白日就很快来临。
她手机不在身边,手表什么的也早就被江崇拿走丢掉了,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越是这样就越是心急,不祥的预感又笼罩在心头。
谢珹知不知道季蘅的事情另说,江崇从头到尾针对谢珹展开的报复目的是分明的。钟愈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肯定了谢珹的抉择,他一定会去。
一想到江崇那副被恨意吞噬了灵魂的癫狂模样,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论智谋和武力,三个江崇都不一定敌得过一个谢珹。但是如果有别的扰乱因素,加上谢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多少含着的对江家的愧疚,这场对局的双方又被拉到了平等的位置上。
甚至谢珹会处于劣势。
“如果有一天我置身险境,我希望你知道后首先做到保护好自己。虽然我们俩佳偶天成天生一对海枯石烂两情不渝,但如果你要为了我冒险,我一定会很生气。”
谢珹说过的话突然涌进她的脑海里。
“阿愈,你要记住,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我的女朋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记得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说正事时就会收敛起所有不正经的神色,把一句好好的叮嘱说得跟威胁人一样。
可我现在也算是身处困境,我自己想要逃出去,不算是违背了答应过你的话吧。钟愈心想。
她伸出手指触到车窗玻璃,沿着四周仔细抚摸,在下边缘却住。
果然是有些缝隙的,甚至她还隐隐感到了些许的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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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珹飞奔着在各个集装箱穿梭,借着微弱的白光仔细追查季蘅的身影,最终在一个废弃厂房里发现了铁杆上手脚被绑住,嘴上贴着宽胶带的女人。
季蘅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后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去,带着些恨意。
谢珹飞快上前帮她撕开嘴上的胶布,然后就着手去解绳子。
“别麻烦了,没用的。”
季蘅能开口之后,淡淡地提醒了一声。
谢珹手上的动作没停,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绕到她身后才发现缠着她腰的锁链上还连接着一个带着定时装置的炸弹箱。
“江崇人呢?”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发问。
季蘅凌乱的发丝垂在两颊,不知道已经被绑在这里多久了,体力明显不支。但是尽管她行动受限,手脚也麻木疼痛,依旧神色漠然,镇定得不像个平凡妇女。
“谁?”
“抓你的人!”谢珹声音陡然放大,憋着焦急追问:“你为什么被人绑到这里来你自己不知道?”
季蘅冷笑一声,“我怎么会不知道,无非是那个姓钟的小野种又想对付我罢了。”
“你最好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谢珹眉心一蹙,语气寒了三分。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整个人异常的凌厉,无形之中带着一股压迫。
季蘅惊了一瞬,随即也不甘示弱:“我也没说错什么,难道我现在在这不是因为她吗?”
“你……”谢珹退后了两步,飞起一脚踢在墙边堆着的上锈钢材上。
如果换做是之前,他大可以毫不避讳地把季蘅当作一个普通人甚至是敌视对象去驳斥她的发言,但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季蘅说出太重的话。
“阿愈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以前的事……她也是刚刚知道。”
“以前的事”无疑触动了季蘅的心弦,她果然就沉着脸看过来。
“我知道你恨钟家,但是阿愈是无辜的。你一心把她划分进仇敌的阵营,有没有想过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觉得自己可怜自己无辜,那她呢?她连出生都不能自己选择,她难道不比你更无辜?”
黎明的风吹在身上,冷得刺骨。
季蘅唇色泛白,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
谢珹看着她苍老的容颜,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盛如兰的脸。
季蘅对钟愈的恨是不轻易在行动上表露的,她更多的是用一种漠视的方式,刻意让对方觉得她并不在乎她的存在,这样极端的冷遇无疑比直白的不喜更让后者感到难过。
谢珹这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能清晰地看出季蘅对钟愈的感情,当真是半点情谊都不存在。
而盛如兰活着的时候,打他、骂他、羞辱他,做过一切不好的事情,在他心头烫下的窟窿一辈子也抹除不掉,可谢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爱他。
他默默走到定时装置前面,蹲下身对着还未启动的小匣子开始研究,嘴上随意说着。
“她很好,但是对比别的孩子,从小就更艰难一些。我不会说什么血脉相连的套话来道德绑架你,毕竟世界上没人规定当父母的就一定要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你从前没有遭遇过她父亲那样的对待,爱怎么样想也不关我的事。”
连接在季蘅身上的锁链被一个普通的小铜锁锁在了缠绕定时器的线上,谢珹拉了两下估计着坚实度,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让你短时间内转换态度是不可能的事,我也没希望你不计前嫌去接受她,重新当一个好母亲,但无论如何她从来没有害你的意思。如果今天咱们从这儿安安稳稳出去了,你和她还能再见面,我请求你可以对她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季蘅微微抬起头,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她的回答谢珹没听到,“吱嘎”的推门声首先打断了寂静。
“谢队长对钟小姐真是好痴情啊。”
江崇拍着手掌,缓缓踱步进来。
他举起手上的微型遥控器,翘起拇指动作幅度极大地按了一下,紧接着把东西丢到地上,故作惊恐道:“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谢珹低头一看,倒计时三分钟已经开始。
他脚尖抵着铁杆,冲季蘅丢了一句“忍着”,然后双手攥着锁链连接的地方用力一拉。铜锁纹丝不动,但接口处的链条已经有些变形。
江崇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转而沉下脸,冲上前去一拳打在谢珹的小腹上,“你为什么不看我?”
谢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冲击得倒退好几步,稳住身子后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指尖拈着血丝,总算是抬眸朝江崇望过去,“你想对付的人是我,抓别人干什么?”
“你不是很伟大吗?你不是特别厉害吗?”江崇指着他,“你们‘好人’,不是最会舍己为人了吗?怎么,现在连个女人的命都救不下来,想求我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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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多次的撞击使得钟愈整个半边的身子都酸痛得无法抬起,原本还未恢复的麻意也没法支持她全力行动。
几次下来,她又只能气喘吁吁地靠在了椅背上。
蓦地,她转身,看向头枕与靠背连接处的横杆。
真是一着急智商就归零。
钟愈按住支撑杆下方的塑料按钮,使劲把头枕往上一拉,把它完全拆卸下来,然后就把支撑杆顶端对准车窗下沿开始撬。
玻璃很给面子地碎成蛛网状,她喜上眉梢,找准角度又发力,“刺啦”一声,整面车窗都破裂开来。
她半点没拖延,直接从这扇好不容易弄开的出口钻出去,跑出几步,确定了这是个渺无人烟的荒野。
正前方连绵的矮山群有些眼熟,钟愈往江崇离开的那个方向跑出几步,确定了这里是北麓区的郊外。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还在嘉余市内,就不算是绝路。而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个地方走出去,找到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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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跟不上脑洞真的好伤啊,我太菜了太菜了本来昨天就想结束这一单元硬是卡了两天,依旧写不满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