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谢小红狗生最难以忘怀的记忆,就是那一夜梦中被自己的老爸摇醒,撑着眼皮听他说了一整宿少男心事。
    不过尽管谢珹一副范进中举的德行把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人类第九大奇迹告诉了所有人,依然没什么人相信他说的话。所以第二天上班的点,大家照常该打盹打盹,该聊闲聊闲。
    钟愈到办公室的时候还听到一群人在讨论昨晚被电话骚扰的事,霍璇琳眼尖第一个看到她,立马像找到了新的八卦对象似的兴奋地贴上来。
    “哎阿愈,昨天半夜老大给你打电话没?”
    钟愈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自然也很少看,所以还不知道这一茬,“什么?没有啊。”
    霍璇琳一脸的“那我就有得跟你说了”,啧啧开口:“我估计你是睡得早加上那货不敢闹腾你,他昨天几乎给咱们局里每个人都打了电话,大半夜的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钟愈心头一跳,“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有女朋友了。”霍璇琳清了清嗓子,“这不扯呢吗。女朋友人在哪,梦里?”
    “呃……”钟愈觉得又好笑又有点难为情,最终还是开口解释,“他女朋友,就是我。”
    这下换霍璇琳怔住了。
    在长达两分钟的大眼瞪小眼之后,庄严肃穆的刑警办公室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白菜!我的好白菜啊!”
    她感叹完,拉起钟愈的手,“好妹妹,你上个月是不是又缺勤了?他威胁你如果不屈服就降你职对不对?你别怕!他说了根本不算数那就是吓唬你的!”
    钟愈哭笑不得,“不是,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霍璇琳收了神通,愣愣地看着她,末了才展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意,“其实除了你我也猜不到别人了,只是觉得还挺奇妙的。你们两个人,一个整天废话不断,靠路边看见个蚂蚁都能蹲在原地恨不得给人家讲八百个大道理。另一个呢,独来独往,到哪都安安静静的。实在不像是一路人。”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阿愈,其实谢队只是看起来不怎么正经,但算是我见过的最有担当的男人之一,你和他在一起我完全不会担心。但如果他真的犯浑对你不好,我第一个帮你教训他。”
    钟愈覆上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难得展开一个完整的笑颜,“我知道,谢谢你,阿琳。”
    姐妹俩深情款款地诉尽衷肠,谢珹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副情深意切的景象,眼皮一跳。
    “我说,拉我女朋友的手拉这么紧干嘛,你自己没长手?”
    霍璇琳反手和钟愈十指相扣,挑衅道:“我就拉了怎么了?你有本事你也来啊。”
    谢珹一扬眉,伸出手臂把人揽进怀里,“来媳妇儿,亲一个。”
    钟愈永远料不到这个幼稚鬼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来,只感觉耳侧的头发上传来一丝轻柔的触感,谢珹的气息倏然侵占过来,又轻飘飘地远离。回过神才想起刚才这人说了什么,脸顿时就红了。
    她抬头瞪了身侧的人一眼,咬了咬唇没说话。
    谢珹轻笑着对上她的眼神,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害羞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样可爱。”
    钟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你整天都在瞎想些什么啊。”
    闪闪发光的霍璇琳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喊道:“够了够了够了,杀狗不人道啊!老大你忘了墙上还贴着‘禁止秀恩爱’的字条了吗!”
    谢珹扬了扬手里拿着的纸卷,“你说这个?哦,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就顺便撕了。”
    “……”这就是双标吧。
    他随后又牵着钟愈喜气洋洋的高调宣布了自己单身生涯的告结,用行动证明自己昨天半夜没做梦没发骚,精神抖擞得让众人以为他下一秒就要从兜里掏喜糖出来发了。
    叮叮朝梁迟煜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第一次谈恋爱的人都这么嘚瑟吗?我几乎要以为自个儿不在办公室,直接坐在教堂了。”
    梁迟煜朝人群中投去一眼,谢珹一副吃错药似的模样正弯着身子和刘沛礼貌又正规地握手,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还连连说着“谢谢祝福哈爷这福气你们哪羡慕得来”。
    “阿珹从前太苦了,能打开心扉接受一个人确实不容易。”他收回目光,感叹了一半又摘下欣慰的笑容,皱起眉来,“不过……这货欠揍也是真的,昨儿个我他妈做梦差点就逮着个跨省逃犯,被他一通电话闹醒。”
    叮叮被他一句话提醒到,“诶?我今儿个还听我家那块派出所的兄弟说昨晚接到失踪报警呢,哎,这世上少点不太平的事儿啊,咱们也能多睡几个安稳觉不是。”
    梁迟煜本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和他聊起来,“什么失踪案?”
    “好像是个高中老师,姓黄吧?我也没仔细问。他老婆报的警,说这人昨儿下午回老家,直到今天早上都没再接过电话。”
    “这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万一只是乡下信号差或者他手机没电了呢?”梁迟煜不以为意,“放心吧,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是什么大事儿。”
    “我看也是,毕竟一大老爷们儿,能出什么事。”
    -
    今天谢珹要去省里参与蒋浸涵一案的最终讨论,陈局电话里明里暗里提了关于lsd和寒武的事情,他便知道这一趟除了聊案子,少不了提一提当年那件旧事。
    不过作为一个新晋有家室男人,他非常快速地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临走前万分不舍地和钟愈表述自己“公务繁忙不能送你回家了”的遗憾感言。
    你那能叫送我回家吗,分明就是顺路。钟愈吐槽完,又在他的啰嗦之中再三保证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家,遇到不对劲一定立马告诉他,这才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操心男朋友。
    到了下班的点,她按照约定的地址去了钟恕那儿。等在路边下了车,她才发现这边有点眼熟,走了一会儿想起来上次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季蘅。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思的缘故,钟愈刚走到钟恕说的餐厅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抬眼就看到了对面马路上一个人蹲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季蘅的儿子。
    季蘅现在的丈夫叫冯定川,年纪要比季蘅小两岁,当初她找人调查的时候查出冯定川是钟氏旗下一家酒店的小职员,至于是门卫还是后厨,她已经记不清了。
    而婚后季蘅与冯定川生的儿子,就如今在她面前这个,叫冯璟呈,今年应该是十岁。
    同样的年纪,不同境遇的人面貌气质也有很大的不同。就好比她十岁时已经经历过父亲猝死母亲改嫁,家人争权夺位的各种风波;谢珹呢,每天在大街小巷游窜,顶着一身青青紫紫的淤伤不知道回家后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样一阵风雨。
    冯璟呈上三年级,面容稚嫩,带着孩子固有的天真与傻气,能和父母撒娇打滚,也能和一条街的热闹融合在一处,他更像个纯粹的“孩子”。
    钟愈朝他四周看过去,没发现季蘅的身影,莫名松了一口气。刚想别开视线,冯璟呈蓦然对上她的目光,当下眼睛就亮了,大喊了一声“姐姐”,然后朝她飞奔过来。
    大概是吃得好睡得香,这小孩身高虽然是不出奇的一米五,但是从横向发展上来看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路滚来如果真的要被他扑个满怀,呛口气都算是轻的。
    钟愈惊恐地连连退了好几步,伸手抵住他那最先到达自己面前的肚皮,斥道:“站住!”
    冯璟呈一个急刹车,亮晶晶的小眼睛看向她:“姐姐,你还认识我吗?”
    钟愈心说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能详细说出你祖宗十八代的信息。
    “听我妈说你是她亲戚的孩子,论辈分我该叫你姐姐,我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冯璟呈没等她开口,自顾自说个不停,“上次你送我的高达我很喜欢,同学们都羡慕我呢!”
    钟愈就听到一句“我妈说你是她亲戚的孩子”,心里明明已经再三告诉过自己不要对这些人再抱幻想,心口依然疼了一下。
    她呵呵笑着回了一句,“喜欢就好。”
    冯璟呈眼巴巴地抬头看着她,“我们班的张晓水说他的高达比我的更大更帅气,还拉我去他家看。姐姐,那个真的好帅哦!”
    钟愈:“……你想说什么?”
    冯璟呈就笑。
    -
    钟恕左等右等没见钟愈的人影,刚要发个信息问一问她到哪儿了,身后就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钟四少?好巧。”
    他一转头,看到个穿着米白色毛衣的年轻男人。
    “你是……郑总?”
    “叫我奕鸣就好。”那人笑着点头,“四少,难得碰见你一回,真是巧了。今天这是……约会?”
    钟恕笑笑,“和我妹妹出来吃个晚饭。”
    他发出的短信不多时就得到了回复,钟愈说自己就在门口。他抬头越过落地玻璃看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的钟愈——以及她身前的小男孩儿。
    郑奕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口问道:“妹妹是……那位钟大小姐吗?”
    钟恕他们这辈人,就算是他们的大哥在,也只能被称呼一声“大少爷”。他倒也希望自己什么时候荣升个辈分,当个“四爷”什么的。只可惜真四爷,也就是他亲爹还在,所以兄弟几个只能憋屈地当个“少”。
    钟愈和他们不一样,她天生高人一头,不因为辈分原因就屈居人下,尽管在直系与旁系所有的同辈人当中她都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她永远是俯视众人的钟家大小姐。
    钟恕把手机揣进兜里,笑得戏谑,“想不到我这妹妹人不在江湖,江湖上始终有她的传说啊。”
    “人类对神秘的事物总是带着探索欲的。”郑奕鸣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那个男孩儿……倒没听说钟家还有这年纪的孩子。”
    钟恕这次见钟愈,就是要给她一些自己查出来的事情,因此对冯璟呈并不陌生,闻言随口回道:“哦,那是她弟弟。”
    郑奕鸣点到为止,也没有再追问。钟家盘根错节,旁支众多。就算是普通豪门,明里暗里大孩子小孩子也算不清楚。他下意识把冯璟呈当作是什么“风流产物”,自然也没注意钟恕的用词是“她弟弟”,而不是“我们的弟弟。”
    助理上前提醒了两句,郑奕鸣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会议要开,便和钟恕告辞。
    那头钟愈也终于打发了缠人的小屁孩,坐到了钟恕面前。
    钟恕又看了看冯璟呈,好奇道:“你怎么遇上他了?”
    钟愈有些无语,“他说他妈妈在隔壁商场买东西,让他在这等。”
    “哦,我还真没想到你会主动和这个……弟弟说话。”
    “我怎么可能主动和他说话?”钟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上回遇见过他,送了他一个玩具。他刚才认出我来了,所以……”
    “来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来让我再买一个给他。”
    钟恕一噎,就着茶杯抿了口水,“你买了?”
    钟愈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不买我现在能坐到你面前吗?”
    “啧,小小年纪,贪欲十足啊。”钟恕感慨了一句,抬头扶了扶镜框。
    钟愈扫过他的动作,心想谢珹说的果然没错,金丝眼镜这种装斯文的时尚单品,钟恕可能真的有一抽屉不同款式的备用。
    她正色道:“怎么样,查到点什么了?”
    钟恕从座位旁边拿出一个档案袋,“你给我的那些地址,经过我的仔细调查,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
    钟愈屏住呼吸,“是什么?”
    “那就是,这些地方都是嘉余市知名的情侣约会圣地。”钟恕轻佻地眨了眨眼,“妹妹,要不是我确定我和你都是各自爸妈亲生的,我几乎要以为你在借机暗示我什么了。”
    “少贫。”钟愈睨了他一眼,又补充道:“我有男朋友。”
    “谢珹?”
    “嗯。”
    钟恕慢条斯理地抽出文件,嘴里头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谢珹这人,经历复杂,连阿却都查不到他的过往,所以作为哥哥我得提醒你一句……”
    钟愈突然出声打断:“你查过他?”
    “查过,怎么了?他不也查过我吗。”钟恕无所谓道,“而且这不是正常的剧情走向吗,富家小姐和普通人擦出爱情的火花,家族中的长辈必然是要对这人进行一通详尽的调查的。再下一步,就该是开张支票让他离你远一点了。”
    “他查你,是职责所在。”钟愈抱肘靠在沙发背上,脸色倏然沉下来,“我们还没亲近到,你可以管我的事的地步。”
    钟恕耸了耸肩,“我管总比咱爷爷奶奶亲自管好吧,而且我只是想提醒你两句,这种来路不明的男人很危险的,你搞不定。”
    “不劳你操心了。”钟愈听到他提钟靖,心头升起一丝烦躁。“继续说,这些地方,除了是约会圣地,还有什么特别?”
    “特别之处就在于呢,早些年——还没你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四年前吧。那时候小叔和前小婶还没结婚,但前小婶却把这些地方都去了个遍,和另一个男人。”
    钟愈直起身子,“冯定川?”
    “然也,但小叔和前小婶认识之后,这俩人就再也没有过任何联系。”钟恕指了指摊开的一沓照片,“巧的是,后来前小婶和小叔结婚了,你也出生了,消失了很久的冯定川又出现了,最终就是故地重游的经典桥段。”
    钟愈没露出他想看到的愤怒情绪,依旧是以旁观者的语气开口:“你的意思是,季蘅婚内出轨了曾经的恋人?”
    “啧,妹妹,恕我还不能这么大大方方和你聊长辈头顶绿帽的往事。总之我目前查到的就是这两条,至于内情如何,我不作主观评价。”
    钟愈看完照片,淡然地把东西收好,起身时对钟恕道了声谢。
    “不吃点再走吗?”
    “不了,男朋友让我早点回家。”
    钟恕噎了噎,微微蹙起眉,“……妹妹,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太给咱们家丢人了。”
    钟愈露出了今天给他的第一个笑脸,“没办法,我永远拒绝不了他,甘之如饴呀。”
    “……”
    不吃拉倒,秀什么恩爱。钟恕自己靠回沙发,拉开通讯录想着今天叫谁出来共度良宵。
    他们二人的交谈时长不过半小时,钟愈出了大门已经看不到冯璟呈的身影,想来是季蘅买完东西返回时带他走了。她没在意,走到和张叔约定好的上车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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