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

    “萱娥小姐,城门破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啊!”
    “少帅还没有回来吗?”
    “您糊涂了!少帅半月之前就已下落不明,怕是……”
    “不可能!我不信!我会等他,我就在这里等他,我哪儿也不去。”
    萱娥目视前方,喃喃自语:“我一直在等待他,这么多年了,他总会想起我的。”
    管家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再多劝,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逃命去了。
    一时间,偌大的少帅府兽走鸟散,昔日热闹的后花园如今只余下凋败的花枝与沉寂的山石。
    萱娥倚着栏杆坐在湖边,朝湖里的锦鲤投喂鱼食。红尾鲤鱼簇拥着来到她身前,将池水搅得碧波粼粼。
    她摊开手心,将余下的鱼食尽数洒进湖中,鲤鱼跃起,水花溅到了她青碧色的旗袍上,湮湿了那朵刺绣的梅花。
    “他们都逃走了,你们不走吗?”
    鱼儿自然不会回话。
    萱娥凄楚地笑起来:“天下有数不尽的江河湖海,却无一是你我所能栖身之处。游啊游啊,游不出自己的心,也游不出这片湖。”
    那些久远的记忆破土而出,萱娥算着年月,自己已经在少帅府生活了五年了。楼辞江对她的恩情,对她的柔情,就连对她自剖心迹时那谦和有礼的拒绝,皆像前一刻刚刚发生那么清晰。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望着眼前这片与她相伴经年的碧蓝池塘。枪炮声愈发逼近了,厮杀声与惨叫声惊起了树间藏着的几只飞鸟,它们一哄而起,往云端飞去。
    萱娥感觉自己的身子也漂浮了起来,被轻盈的风裹挟着,下一秒又转而厚重。潮湿的青苔味道漫进她的鼻腔,鱼儿亲吻她的身躯,牵着她一同沉没。
    “我会一直等你。”
    -
    “cut——”
    “好,这条过,下一条准备。”
    工作人员急忙把水池里的演员捞上来,助理拿着浴巾把人裹好。天气转凉,这点温度虽然不至于让人感冒,但旗袍本来就贴身,湿了水黏在身上还是很不舒服。
    总导演张峰回看了一下刚才拍摄的情节,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珹脑袋凑过去也跟着瞧了瞧,但他诚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并没有和现场的人一样沉默流泪。
    “然后呢,这就完了?怎么开场就是这个剧情?”
    张峰抹了把脸:“萱娥殉情是重头戏,所以我们先拍了这场,其他的剧情后期会逐渐拍摄。”
    谢珹意犹未尽地撇撇嘴,又道:“可以把剧本给我看看吗?这场戏之后的情节是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张峰在剧组重新开工,演员资金都到位的情况下,一改原本那副颓然丧气的模样,连带着对警方也敷衍起来。他带着艺术从业者特有的倨傲,仰起脖子用鼻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册子,“您随意。”
    谢珹懒得计较他的态度。册子并不厚,首页写着“且映江月”四个大字。刚刚掀开第一页,里头掉出几张没装订好的纸来。
    他俯身捡起,随意看了看,蓦地捕捉到了一个分外眼熟的名字。
    纸张的末尾那行,五号黑体字分明地写着:制片人助理蒋浸涵。
    张峰不耐烦地等着他,刚要说话,衣领就被大力揪住。
    谢珹沉黑的眼睛紧紧凝视着他,凛然开口:“这个蒋浸涵是什么人?之前交来的名单上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
    张峰个头不高,力量更加不敌谢珹,整个人被揪得半个身子离了凳子,而这个男人冷冽的眼神更是可怕得多。他颤颤巍巍开口:“这……制片人助理本来就是个挂名的职位,不用像我们一样按时按点上班的……什么蒋浸涵张浸涵的,我也不是很熟啊。”
    “我问,为什么上一本名单里没写她,这次却有了。”
    “上……上回整理得不全,只写了重要人员,这种在片场几乎见不到人的是不会记录的。今天重新开机,换了一批后勤团队,大概是负责人比较认真,所以把人员记录全了。”
    “操。”
    谢珹手上一松,张峰倒回椅子上,使劲揉了揉屁股,再抬头,眼下只剩个远去的背影。
    -
    宋归云时下的人气直接将他推到了和一线演员同等待遇的层面,剧组里人人抢着讨好他奉承他,事事以他为先。他的休息室,自然也是最宽敞的一间。
    大明星穿着民国时期的军装,身材挺拔健硕,头发齐整地朝后梳起。为了增添年龄层次而加深的妆面,使得他眉宇间更成熟深邃。
    而他此刻却神色郁郁,“钟警官,那个人……她身上查出什么了吗?”
    钟愈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看剧本,闻言抬头看向他:“她承认了自己偷偷溜进你家,并长期跟踪你、短信威胁你的事情。”
    她还藏在暗中看着你睡觉,说不定还偷看过你洗澡。这些话钟愈没说出口,而宋归云大概也猜测到了,脸色更难看了。原本的怀疑是怀疑,一旦得到明确的判定,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我知道她可能得不到太重的惩罚,但是……但是她会改过吗?她以后如果继续这样做我该怎么办?”
    钟愈还没回答,他的经纪人伊万就积极回复道:“放心,过两天找个好日子咱们就搬走,以后住在安保条件好的公寓里,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归云敷衍地笑了笑,并没有第一时间表达对伊万所言的依赖和信任。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她既然做错了,便不可能轻易逍遥法外。”钟愈难得安慰了他两句,又继续看起剧本来。
    房门被一连串的重捶声敲响,伊万打开门,便对上谢珹凌厉的眼神。
    “谢警官?这是……怎么了?”
    谢珹废话没多说,直接拿着职员名单问伊万:“你是宋归云的经纪人,这部戏是你替他接的?”
    “是啊,怎么了?”
    “这个叫蒋浸涵的制片人助理,你见过没有?”
    “蒋浸涵……”伊万思索了半天,“这,不瞒您说,我并不是很了解剧组的情况。”
    《且映江月》的剧本接下来的时候,宋归云还没有现如今的人气。演员小红几天是常有的事,后续的热度能不能接得上,都是没准头的。伊万最初对这个四年都没熬出头的少年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自然没有认真了解他工作中的具体内容。
    宋归云心知如此,主动走到谢珹身边,“谢警官,你说的蒋浸涵……刚才钟警官也告诉过我,就是那个人吧?”
    钟愈已经看完了那张职员表,眉头紧锁着,“蒋浸涵早就接触过这个剧组,甚至她一直都是有自由来去的机会的?她不需要通过买卖信息,也根本用不着反复打探时间点和躲避工作人员,因为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一员?”
    谢珹沉默地点了点头。
    宋归云这下腿都软了,“那她……她今天岂不是也可以、可以来这里?”
    三个人各有心事,独独伊万还在状况之外,“那个……谁能告诉我,蒋浸涵是谁?”
    钟愈把那天在局里拍摄的蒋浸涵的照片递到伊万眼前,后者辨认了几秒惊呼出声:“哦!是她啊!”
    一个追随宋归云多年的铁杆粉丝,伊万认得她的脸也不奇怪,他们起初没把这人的惊呼声放在心上,谁知伊万下一秒开口:“这不是《逢月》的制片人助理吗?”
    “什么?”
    “我想起来了,蒋浸涵……蒋浸涵!,之前归云还在拍《逢月》的时候,我有一次去探班遇到过她。”
    宋归云愕然:“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没去见你,我也是在化妆间外面遇到的她。她好像认识我,主动跟我说了自己的身份。你忘了吗,那时候我给了你张照片让你签名来着,就是替她要的啊。”
    宋归云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签过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不是出自他公开的自拍和杂志图。
    “那张照片……拍得黑乎乎的,不是很能看清人影,可能是在什么剧里截的图吧,有点奇怪,所以我留着些印象。”
    联系现状来看,蒋浸涵托伊万送来给宋归云签名的那张照片,多半是趁宋归云不注意的时候,她躲在暗处偷偷拍摄的。
    宋归云只觉一阵反胃,几乎要呕吐出来。
    谢珹拧着眉看向钟愈,她摇头:“《逢月》的职员名单上并没有提到蒋浸涵。”
    伊万诧异出声:“怎么可能?我看过她的工作证,是真的呀!”
    “张峰刚才告诉我,制片人助理这个挂名职位并不重要,在剧组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记录和不记录都没关系,她一定是利用了这个空档。”
    “蒋浸涵现在任职的工作是在她外祖父开的那家影视公司当总监,走后台进来又能拥有这么高的头衔,不干事儿也照领工资。她当初说蒋秋不喜欢她不想认她,可她外祖父既然给了她这样的工作,说明他并不像蒋秋那样冷血。”
    “那么蒋浸涵就是靠这层关系,才得以进入宋归云拍戏的剧组,并拥有一个来去自由不受限制,还不会被过分瞩目的身份。”
    谢珹的手机铃声划破阴冷的氛围,骤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叮叮,他今天没跟来剧组,而是被谢珹派去查蒋浸涵当年确诊的那家医院。
    “喂,老大——哎我操,真憋死我了。”
    “怎么了?”
    “我到了蒋秋说的那家私立医院了,当初接诊蒋浸涵的那位医生正巧今天坐班。你是不知道,这年头看脑袋的有钱人还真是挺多的,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说重点。”
    “啊?哦,重点就是啊,蒋浸涵当年的病症经过生化检查其实根本达不到确诊的地步,但在人工测试的过程中偏向度又很高。然后蒋浸涵这妈吧,就一直在边上叨叨,说孩子一定有毛病一定不正常,明里暗里跟这位主治医师强调,还塞了点票子,哈。这种医院的医生可没抗什么社会责任在肩上,大多都是豪门工具人,他呢,也就随了蒋秋的心愿,反正蒋浸涵的测试结果就是不正常的,算不上他说谎。”
    “现在这医生年纪大了,有点良心发现,总觉得自己当年的诊断或许会毁了一个孩子的未来,所以本警官一通操作,三两句就从他嘴里把实话给套出来了。”
    钟愈当下便明白了那一天蒋浸涵看向蒋秋时眼神里的冰冷从何而来。
    蒋秋说蒋浸涵疯起来连亲妈都打,她们二人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难以平复的矛盾,也或许其实只是蒋秋厌倦了这个家庭,想要重新生活。总之蒋秋的一些秘密被年纪尚小的蒋浸涵撞破之后,她唯有用这样的方法让一个孩子的话彻底不被相信。
    而蒋浸涵,她也没有反抗,甚至自己促成了这一切,扮演出了个精神病患的形象,连测试题都把控到位了。
    谢珹把指节掰得噼里啪啦地响,“蒋浸涵去医院那天是什么状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那份确诊报告还在不在?”
    叮叮那头信号时稳时乱,“喂喂”了好几声,“靠,这医院没事儿开在山顶上干什么,信号比咱们局里wifi还差。哎老大,精神科真的好忙啊,我刚才出来接个电话这会儿队伍又排长了,人家豪车的一轮胎都够我奋斗一辈子了,这队我肯定是插不了了。你那头要是忙完了就亲自来一趟呗,我早上吃了你桌上的小饼干,这会儿老窜稀。”
    “我桌上的小饼干?那是我早上整理抽屉的时候翻出来的,指不定是我那张桌子的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这你都敢吃?”
    “操?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居然把吃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不说了不说了,我又来感觉了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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