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说的没错,从朱晨凯的日记里可以看出,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观察温妍身上,注意她的心情,数她说了几句话,中午晚上又分别吃了几口饭等等,他铁盒子里收集的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估计也是温妍的。”
叮叮又随手揭下几张贺隐帆的照片,“嘶——这小子怪吓人的。”
谢珹问道:“怎么了?”
叮叮念道:“‘他今天说了五次喜欢她,可我知道他的喜欢有多廉价,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只有我。’——这也太不把人爸妈放眼里了。”
手中是一张从下往上拍摄视角的图片,三分之一的画面被黑色的棱角挡住,应当是从抽屉里伸出镜头拍摄的。
入目是清秀的男孩儿分明的下颔线,他笑着看着对面,手里拿着一张试卷。画面的另一边人没有入境,只有一只白皙的手,通过接拿试卷的动作掩盖,在宽大的卷面下与男孩儿紧紧交握。
谢珹“啧啧”两声:“看来他心理活动还挺丰富的,一个人就能脑补出一场旷世绝恋,不愧是文科生。”
钟愈这才理解,恍然大悟一般:“所以,他是因为喜欢温妍,才在看到别人伤害她后出手,想要把那些害过她的人都杀掉?也是出于嫉妒,所以把贺隐帆放进了‘待杀害’人员名单?”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呢!”谢珹夸赞道:“我还在想你连朱晨凯有问题这种事情都早早猜到,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他的真正动机呢。小钟同志,高中生都比你情感丰富,你说你活了二十几岁失不失败啊。”
钟愈默了默,顺嘴回道:“不比谢队您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穿。”
谢珹一噎,虽然钟愈话说的明显不像是在表扬人的样子,但他总不能解释自己只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嘴炮精,实际还是朵纯洁小白花吧,那也太没面子了。于是他只好顺着钟愈的话接着哼了一声:“你们当然不能和我比咯。”
钟愈心说他果然很会顺杆子装逼,这脸皮完全可以当印度飞饼来甩。
“老大,这时候您就把吹牛大业先放一边行不行?”电话那头叮叮实在忍不了了,“朱晨凯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显然精神有点不大正常,说不准会干出什么疯事儿呢。”
谢珹收了神通,道:“你先回来吧,查清楚温妍说的那个刘心怡失踪当晚发给她的消息是从何而来,我总觉着和这个朱晨凯脱不了干系。”
钟愈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她问道:“可他这样算什么喜欢?这种无异于跟踪和监视的行为,不是很变态吗?而且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当然是变态,不过他自己可不这么觉得。说不准人家还认为自己天下第一深情,一颗真心值得永久流传呢。”谢珹毫不留情地嗤笑:“爱占小便宜的人总是觉得自己是靠聪明才智才获得额外的应属于自己的收益的,单相思的人呢也在幻想里做着情圣,为那些所谓的‘默默付出’给自己歌功颂德——都一样不值钱。”
“摆不正地位的‘自我感觉’是很可怕的东西,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偏执’。至于能从中得到什么……或许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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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谢珹所猜测的那样,叮叮恢复了温妍手机里被删除的短信记录。谢珹顺便从刘沛那里要来了当日在刘心怡身上发现的手机,同样恢复了近期的被删消息,然后众人惊奇地发现有两个不同的号码于五月三十日当天分别给刘心怡和温妍发了消息,而号码所属地为同一个。
这两个号码的主人在刘心怡的面前扮演温妍,又在温妍的面前扮演刘心怡,同时骗到了她们两个人。
他一边早早联系刘心怡,借用一个“被施暴的受害者”的身份,引出她心里的愧疚,从而让她因为不忍心拒绝而按照自己的计划“失踪”;另一边让温妍不自觉中伪装成了刘心怡,在023省道模糊不清的监控底下走了一圈,让警方误以为刘心怡当晚没有“突然消失”,搅混了时间线。
他让刘心怡受了两天无家可归的身体折磨,再时不时用言语击打她的愧疚心理,一遍遍提醒她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让她身心都不好受,最后再约她出来,适时亮明身份,在她不设防的情况下将她杀死——
只是他没想到刘心怡会牵扯一个孙泉生在内,不过这下也正好转移了警方的注意力,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孙泉生。因为这一个突发节点,他余下的忐忑也暂时化为了动力。
他想必是很得意自己的操作,一时的瞒天过海助长了他的自信心,让他错误地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完全被排除在案件嫌疑人范围之外,又迫不及待地发出了接下来的几封“死亡预告”。
他的计划说复杂也并不太复杂,只是一般人不会往那方面想。而且如果不放在这样的身份和处境里,想顺利实行也是件难事。
叮叮把所有恢复过来的数据看完,简直是叹为观止:“我刚才还觉得这小子有点不正常,现在看看他还是有点头脑的啊!”
谢珹冷笑一声,“待会儿把他抓回来,给你好好研究研究。”
话音刚落,王简从外头跑进来,气还没喘匀,指着门口道:“朱……朱……”
谢珹:“哪有猪?又是谁叫了外卖啊?”
“不是这个猪!”王简咽了咽口水,调整了呼吸,“朱晨凯!他在外面!”
几人都坐不住了,连忙往外走去。
大厅里朱晨凯一副颓然邋遢的模样,被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钳制着,正以一个别扭的、看着就疼的姿势半趴在地上,脸和地板亲密接触着。
钟愈当下就有点遗憾,市局的卫生工作做得太到位,象征着门面的大厅地板干净得能反出人影,便宜了这张被按下来摩擦的脸了。
黑衣人看见警察没犯怵,倒是对着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谢珹记忆力很好,虽然不能算是过目不忘,但是对某些印象深刻的场景还是能做到完全回忆的。比如面前这两个男人,虽然很是装逼地戴着墨镜,但是看身形和面部轮廓,依然能看出正是那天在“极昼”遇到的那个流氓男人的保镖。
他没由来有点不开心,转头问钟愈:“你那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哥哥怎么来了?”
后者还在脑海里对朱晨凯进行全方位拳打脚踢,一直没空认人脸:“我哪个哥哥?”
“?”
谢珹打量着她那一脸疑惑,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你到底有几个哥哥?”
“唔……四个堂哥吧,其他那些亲戚我也不都认识。”钟愈仔细思索了一下,“上次你见到的那个就是我的四堂哥,钟恕。”
“恕”字还没说完,一阵笑声传来,二人抬眼望去,“曹操”这就到了。
钟恕一副刚从酒池肉林爬出来的样子,发梢还湿着,几绺碎发粘在一起被他拨到一侧。他今天换了一副银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神有些迷离,微眯着看向两人。他穿着件质地颇佳的黑缎衬衣,上边和下边分别敞着两颗扣子——整个一串下来也没几颗还守在其位上了,胸膛的线条隐隐可见。
整个就是一奢靡浪荡的典型。
霍璇琳如果在这里,指定要流着哈喇子大喊一声“老公我可以”了,然而他此刻面对的是钟愈和谢珹,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二人都算不上什么正常人。自家妹妹一眼望过来,那眼神淡然得和看尸体没什么分别,旁边那个跩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高个男人更加过分,就差把“这种水平爷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超过了”几个字打在头顶了。
不过这些钟恕都不在意,他从容地抬手推了推眼镜,顺道滑下来去系上胸口那两颗开得有些“伤风败俗”的扣子,缓缓开口:“妹妹,看看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钟愈刚才在听谢珹和叮叮分析的时候心里就对朱晨凯产生了强烈的鄙弃与厌恶情绪,她语气微愠中带着几丝轻视,几乎是脱口而出:“这算什么好东西?”
钟恕一愣,他和钟愈打照面的机会不多,大小姐鲜少正眼看人,自带仙气飘飘的防护盾。不仅是他,就算是钟家其他长辈,也实在是很难“有幸”见过她表现出分明的情感起伏,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倒是谢珹对这让对方吃瘪的回复在心里打出了很高的评价,贱嗖嗖地跟在后边插话:“钟先生是怎么找到的这人?我们逮捕令还没下呢,提交嫌犯可没奖金送哦。”
钟恕笑了笑,没在意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找这人,只不过恰好碰见了。金河一中的事儿最近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想不关注也难。”他挥手示意两个保镖,后者立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拖到谢珹面前。
“这小子今天到我场子上找事儿,我这一看学生证吧,正巧是金河一中。该上学的时候不上学,净去些小孩子不该去的地方,我这不得把人带来给警察叔叔,好让他学学怎么做人吗?”
“教育局应该把见到年轻警官应该喊‘警察哥哥’这条编进《小学生行为守则》里。”
谢珹偏了偏头,王简立马上前给朱晨凯上了手铐。触及到冰凉的金属,朱晨凯这才大梦初醒似的,空洞的眼神立马聚了焦,舞着手愤怒地挣扎起来:“为什么给我戴手铐?警察就能随便抓人吗?我又没犯法!”
谢珹扫了他一眼:“不喜欢银色?那香槟金和玫瑰金你挑一个?”
朱晨凯瞪大了眼睛,一改他“金河百晓生”那副圆滑的嬉笑脸:“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凭你涉嫌杀害刘心怡,并意图谋杀……啧,人太多了,名字记不清。我给你列了名单,要不你核对核对,看看我有没有总结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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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八月二日上午四点三十五分,我终于写完了昨天因为偷懒而一字未动的新章节,通宵的感觉就是心绞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