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

    钟愈讨厌身处超过三人的密闭空间,讨厌陌生人距离自己小于两米,更讨厌一切喋喋不休爱讲废话或爱叫的动物,不过以上所有都不针对长得好看的人,美貌在钟愈面前就是通行证,颜控的底线就这么低。
    相比之下,谢珹这种自诩天下第一美男子的自恋狂就不会因为相貌而对任何人有态度上的分别,他觉得谁都没他好看,因此所有被问讯的对象在他眼里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潜在犯罪分子。
    贺隐帆有点像校园剧的男主角,成绩优异的同时还长得挺帅。钟愈暗暗打量他一会儿,少年细碎的刘海垂在额前,挡住了眉毛,眼睛生得很好看,唇红齿白,分明是个清秀少年,这不得不让她对贺隐帆产生好感。
    “六月一日晚上十点你在哪?”
    “十点?我想想……在回家路上吧。”
    “那六月二日晚上十点呢?”
    “也在回家路上啊。”
    贺隐帆双手撑着桌子往前一趴,忍不住地吐槽:“上高三真累,双休日也不放假,每天在学校拖到十点多钟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早点让人回家睡觉。”
    谢珹没什么表情:“说得有道理,你的意见我回头会反映给你们校长的。”
    “别别别,千万别,嗐我就是说着玩玩儿。”他连忙摆手,“真让那老头儿……真让我们校长知道了,回头又得训我。”
    钟愈抓住他的关键词:“‘又’?你经常被校长训话吗?”
    贺隐帆笑得有些害羞,“也不是,偶尔,偶尔。不过警官,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啊!顶多就没穿校服啊上学迟到啊上课睡觉之类的。”
    钟愈:“我看你最后一次模考考了年级第三啊,原来优秀学生也会犯这种小错。”
    贺隐帆“嘿嘿”两声:“人无完人嘛。”
    “那你和刘心怡、裴青青关系怎么样?”
    “刘心怡吧,她跟谁关系都好啊,整个儿一自来熟。不过裴青青……”贺隐帆眸光一闪,正色道:“好久没说过话了。”
    “好久没说话,以前常聊?”
    “倒也不是,就是……就是,哎,我跟你说你可别跟我们班主任说哈。我以前不懂事儿的时候还追过她,不过她没看上我。”
    他大概是觉得讲述这些事有些丢面子,两颊染上些许绯红。高中生大多把精力倾注在学习上,挤不出时间来拾掇自己,加上学校也不允许学生过分打扮,所以这个年龄段的在校生看起来总是朴素简单的。贺隐帆天生眉清目秀,随便弄个清爽些的发型,在人群中也算鹤立鸡群了。加上他成绩好,不得不说是校园恋爱的完美对象。
    钟愈不由疑惑:“她为什么拒绝你?”
    贺隐帆“嗤”的笑了一声,满不在意道:“我家里管得严,没时间陪她风花雪月。我爹妈看我跟看贼似的,从来不放我出去和同学玩儿,当然也没时间约会了。而且我又穷,送不起贵重礼物,比起她那些富二代追求者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现在想想,就她那臭脾气我也不一定受得了,幸好没成。”
    谢珹难得正经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问:“现在她死了,什么感受?”
    “死了?论坛上说的是真的?”贺隐帆愣怔了一瞬,议论了很久的八卦新闻得到了验证,他难以掩饰地露出一些惊讶又了然的神情。“可惜了。不过和我也不相干吧?她又不是我对象,朋友也算不上。”
    钟愈忍不住道:“你毕竟曾经喜欢过她,得知她的死讯,就这么淡然?”
    谁知他却满不在意地笑笑:“那我要怎么办,痛哭流涕吗?这也太假了。”随后神秘兮兮地挨到钟愈面前,小声问:“裴青青死了,那刘心怡是不是也死了?”
    钟愈起初对他的那点好感这下也全消散了,冷冷道:“好歹做过一两年同学,日日相见,就算事不关己,你也不用这么……”她顿了顿,似乎想不出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幸灾乐祸。”谢珹友情提醒道。
    贺隐帆晃了晃腿,“我可没有,纯属好奇。两位警官还有想问的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者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却没由来地让她有些不适,于是她便打发贺隐帆回班了。
    谢珹大概是受了贺隐帆的传染,也翘着个腿晃个没完,眼神却跟着远去的少年注视了好久,然后诚恳评价道:“这种混小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招小姑娘喜欢。”
    钟愈随意道:“长得帅成绩好说话不正经,这全是吸引人的点啊。”
    “我长得也帅啊,他再帅能有我帅吗?”谢珹犹不服气,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好像也还不错。不过我那时候不怎么爱说话,不像这小子似的。”
    钟愈对于他说自己以前不爱说话这一点表示很惊奇,甚至想要开口问一句“你现在话这么多是不是以前憋坏了”,但唯恐这个小气鬼又会念叨自己很久,还是没说出口。
    长得帅成绩好的谢队长自己从“忆往昔峥嵘岁月”中回到现实,“名单上的人都问完了吗?”
    钟愈对了一眼花名册,道:“还剩一个,叫朱晨凯。”
    -
    刘心怡和裴青青毕竟是三班同学朝夕相处了两三年的人,突然听到她们二人的死讯大家一时之间确实不太能接受。但他们都是精英班级里的优质学生,而且也都差不多满了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两个同学的死对一群少年来说固然可惧,但对于一群对未来有目标的成年人来讲,其实无关痛痒。
    只不过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在新闻上看见谋杀案和亲身体验调查过程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压在复习题下面的手机纷纷亮起,多得是偷偷上论坛议论的人。新帖子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那一日不知是谁偷拍的警车图片被顶到了最上层,连盖几千楼。除了其他班的吃瓜群众,本班刚接受了盘问的学生也纷纷开始回帖。
    班里早就没了先前的嘈杂,所有人默契地闭上了嘴,表面风云不动,实则在网上聊翻了天。朱晨凯小跑着从后门溜进来,矮着身子挪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坐在最后一排,贺隐帆的左边。先前同贺隐帆笑闹的男生叫赵嘉良,坐在他右手边,三个人是关系亲近的好朋友。
    “这都快下课了你才回来?跑哪儿逍遥去了?”贺隐帆看他畏畏缩缩地把手机往桌膛里塞,心里知道他一定又是躲到厕所玩手机去了。
    “拉屎去了,我这是正当理由,谁还没个窜稀的时候。”
    “懒驴上磨屎尿多。”贺隐帆吐槽了一句。
    朱晨凯咧嘴一笑:“刚路上看见老周和校长几个人,几个秃瓢靠在一起还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坏事。对了兄弟,我看论坛上都在说咱们班死了俩人,真事儿?”
    贺隐帆睨了他一眼:“那还能有假,警察亲口说的,刘心怡和裴青青。我们都被一个个叫过去问话了,就你一个人掉茅坑里半天找不着人。”
    朱晨凯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震惊之余飞快地扫了一眼侧前方坐着的温妍,凑过头来压着嗓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即脑壳一阵钝痛,朱晨凯愤愤地捂住脑袋瞪了一眼贺隐帆,只见那人有些凶狠地开口:“眼珠子瞎瞟什么?这事儿不管怎么样,和你和我还有我们身边的人,没半点关系!”
    朱晨凯讷讷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金河一中管理严格,每个教室后头都装着摄像头,教师办公室的每一台电脑都可以清晰地实时监控全校所有班级的情况,而且还能听到声音,视角之丰富不亚于那些剧组拍电影时导演的观看角度。钟愈和谢珹没急着叫朱晨凯去办公室,而是在监控画面前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班上的情况。
    朱晨凯耍了点小聪明,知道监控盲区在教室最后面靠墙二十公分那块,是以溜进来的时候特地贴着墙走,从监控中并不能看到他从后门进来,只会看到他突然出现在座位上。
    谢珹冷冷地看着他把偷偷带到学校来的手机塞进抽屉,看着他和贺隐帆赵嘉良低头在那叽叽咕咕说小话,在他偶然间撇过头来看了一眼摄像头时,突然想起来这小子就是上一回在楼下遇见时对着他打响指并莫名其妙怪笑的男生。
    警员来班里叫朱晨凯去办公室,班里也没人对此再感到惊讶了,都像没听到一样低着头写着自己的东西。倒是贺隐帆急忙把手往朱晨凯桌膛里伸,摸了一会儿准确掏出了他的手机,笑嘻嘻道:“借我玩会儿。”
    朱晨凯白了他一眼,嘱咐道:“你小心点儿,别被老师发现了。”然后才跟着警员离去。
    每一个见过谢珹的人短时间内都很难忘记他,朱晨凯自然也不例外,几乎是在进门的一瞬间,他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坐没坐相的男人是上次与他对视过的那位地位颇高的警察。对方即便姿态很放松,眼睛也没朝他看,但是莫名给人一种冷硬的威压,使他有些战栗。
    钟愈看他紧张到有些防备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好笑。朱晨凯不是贺隐帆,他长相并不是很端正。一张国字脸,五官都很普通,组合在一起更加有种“写意派”的随性感,都在其位,而又不合其位。他带着绿边的框架眼镜,脸上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痘痘——当然他的要比普通青春期少年更多一些。在看到朱晨凯有些泛着油光的短发之后,颜控她彻底移开了视线。
    “我先说好,这俩人的死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朱晨凯见他们迟迟不问话,自己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谢珹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嗤”地冷笑了一声。随后双脚点地借力把椅子往后一撤,抬腿跷在了桌面上,摸出烟盒倒了一支烟。
    他不开口,朱晨凯自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求救般地看向了钟愈。
    短促的对视后,钟愈立马偏开了头,直接盯着谢珹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金属打火机,后者被她盯得一愣,不明所以地望过来,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然后不太情愿地把打火机重新塞回口袋,不死心地把那根没有机会被点燃的烟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他清了清嗓子,习惯性地摸了摸眉骨,“说说裴青青。”
    “您问我就对了,我可是金河百晓生!”朱晨凯搓了搓手,缓缓道:“但我和裴青青接触也不多哈,不过她挺傲的,性格也外向,朋友多。”
    谢珹没作声,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她长得挺漂亮,平时很多别的班的男生找她,她好像一个也没看上。”说到这里,朱晨凯露出一些不屑,没忍住为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就连贺隐帆,好歹前前后后追了她四个多月吧,对她那么好,还端着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切,贺隐帆长得帅成绩又拔尖,除了家里条件差点儿给不了她什么贵重礼物,还有哪点儿不好的?追她的那些男生倒是不缺富二代,但除了有点钱没什么比得上贺隐帆。裴青青也是厉害,两边不耽误,谁也不接受不拒绝,就这样吊着人家,真是够婊……呸,够没劲的。”他忿忿不平倒了一堆话,转而意识到裴青青已经死了,悻悻地闭上了嘴。
    钟愈看完他的资料,疑惑道:“你的联系人一栏是空的?你的父母呢?”
    朱晨凯“哦”了一声,神情莫测地淡淡说了句:“他们啊,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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