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杀

    大厅里的挂钟指向九,会议室关着灯,投影屏上的画面十分清晰,排布着裴青青尸体上大小伤口的特写。
    钟愈压低声音询问谢珹:“我们不去审孙泉生吗?”
    谢珹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屏,闻言不甚在意地说:“让他先待会儿。”
    潘远哲手里头的红外遥控光点打在特写图片上,“死者裴青青,死亡时间在今天早上七点左右。致命伤在头部,判断是被钝器重击多次而亡。除此以外,死者双眼被剜,眼球在……在死者嘴里发现。”
    “两瓣嘴唇也被割掉了,同样是被塞进了嘴里。面部是被刀划的,左脸右脸各写了一个‘丑’字,划得太深出血过多,所以我们起初没看出来是字。而且死者的头发连着头皮被撕扯下来——就是被李红莲捡到的那些。”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珹皱眉:“眼球和嘴唇塞到嘴里是为什么?”
    潘远哲一个白眼翻过去:“这是你该查的你问我?要不你把队长也让给我当得了。不过有一点,死者右手拇指被刀砍掉了,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在死者身上也没发现,不知道是被冲进下水道了还是怎么了,回头你带人再去现场找一找。”
    或许是受到了尸体惨状的感染,谢珹难得没和他呛声,点头说了声好。
    画面翻页,最后只剩一张对解剖室的整体拍摄。裴青青脸上身上的血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此刻□□着躺在解剖台上,一层白色床单遮住了她肩膀以下的身体。
    面部的刀伤太深了,皮肉翻出,隐隐可见白骨。她的眼皮被撕扯开来,留下两个深红的眼眶,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为了取出被凶手塞进她嘴巴里的眼球和双唇,潘远哲不得不卸了她的下颔骨,她的上下排牙齿才好不容易分开。但目前也就只能这样张开着,合不回去了。
    与这张照片相对应的是在她身上找到的校牌,二寸证件照上的少女绑着个低马尾,对着镜头笑得很甜,她五官清秀,可以说是长得很漂亮。周覆海说裴青青性格外向,在学校是个张扬高傲的女生,如此一看她傲慢的资本多半来自于美貌。如今落得这副模样,只怕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还有一点,”潘远哲接着道,“裴青青虽然死状凄惨,但是身体上和刘心怡一样,没有挣扎的痕迹。”
    “死后被虐尸?”谢珹问道。
    “对。”潘远哲调出一张新的照片,图片里法医助理将尸体的头颅侧着,撩开了头皮上所剩无几的一些头发,露出致命伤口:“看这边,凶手用钝器重击了死者的后脑,第一下力道不够大,没能致命。但是死者生前应该是有些长期的贫血和营养不良,自身身体素质一般般,一瞬间眩晕过去了。凶手或许是知道自己第一下没砸死她,也可能是觉得砸一下不够过瘾,又连续给了这个位置几锤,这姑娘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般的虐杀,犯案者都是些心理变态或精神不正常的人,他们从虐待比自己弱小者的过程中获得快感。虐杀的过程,才是他们真正享受的。让受害者亲眼看着自己被伤害,一点一点临近死亡,绝望的哭喊……才能满足凶手病态的欲望。
    从裴青青尸体的受虐程度来看凶手无疑是个变态,但是他选择先将裴青青打死,再对她的尸体进行虐待,是为什么?
    “时间不够,也怕被人发现。”钟愈道。
    众人齐齐看向她。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早上七点,目击者李红莲工作开始的时间也不会晚于这个点。而高三年级早读课的上课时间是七点十五分,这时候教学楼的各个楼层都会安排值日生和巡检老师检查出勤人数。”
    “而且启正楼三楼全是校领导办公室,虽然人流比教学楼那边少得多,但也难保有人早来的时候出来上个厕所什么的。万一裴青青大喊大叫引来了人,那就不好了。”谢珹补充道。
    不能完成一场完美的虐杀,但又不甘心就让裴青青这么轻易地死去,只好在极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破坏尸体。而为了多少留存一些杀戮的快感,必要留下一些什么作为纪念。
    那节不知所踪的右手拇指。
    “刘心怡的右手拇指还在吗?”
    潘远哲愣了一下,随即确定道:“在的,刘心怡全身上下只有颈部一个伤口。”
    谢珹沉思了片刻,又问:“你之前电话里说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是什么来着?”
    “哦!差点忘了。”潘远哲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老刘,东西。”
    两个物证袋,刘沛将它们分开放置在桌面上:“一个是刘心怡的,一个是裴青青的,都是在她们衣服口袋里发现的。a4纸对半裁开成了两份,上面是印刷的字。”
    “内容?”
    “‘轮到你了。’”
    “所以……杀她们俩的是同一个人?”
    -
    女人的哭声从走廊另一侧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叮叮扶着个碎花上衣,麻布裤子灰色布鞋的中年女人朝这边走来。
    “裴青青她妈。”叮叮叹气道。
    裴妈妈大概四十五岁上下,头发挽成个髻,凌乱地盘在脑后,灰白色的发丝占了大半。从她的长相中可以隐约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只是岁月带给她的痕迹太深,皮肤发黄,皱纹也布满了所有角落。她和浑身名牌穿搭讲究的余金凤像是两个极端,她瘦小孱弱,脊背好像总是挺不直。从她身上可以看出的是,裴青青家庭条件并不太好。
    “警察同志,我女儿,我的青青……”她的眼睛哭得有些发肿,和王简眼下那两颗娘胎里带的大眼袋完全不同,一看就是悲伤过度的产物,注视人时很容易让对方产生心痛的共情。
    几个大男人心情有些低落,最后还是潘远哲先开了口:“您的女儿……今早不幸遇害。我们会尽力查出凶手,请您节哀。”
    裴妈妈喉咙里发出一丝尖锐凄厉的尖叫,原本压抑着的哭声瞬间不受控地放大,抽泣变成了嚎啕,身子也瘫软下去。她甩开了叮叮抚着她的手,兀自瘫坐在解剖室门口捂面痛哭。她的声音太大,哭声也十分悲痛,近乎要昏厥过去,引来了很多来往警员的视线。
    潘远哲凑到谢珹耳边小声说:“这可怎么办?已经哭成了这样,见到尸体那还得了?”
    谢珹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道:“她要是非想看,你我还能拦着?”
    那头梁迟煜刚结束了对新华街上逮捕的两名嫌犯的审讯,拖着半死不活的沉重步伐朝她们走过来。谢珹一见他,赶忙说道:“看见没,又一个伤心欲绝的死者家属。明天就打电话让抚云市局把霍璇琳调回来,就说……说陈茂生亲自要求的,晚一天都不行。”
    梁迟煜睁大了双眼,抬手就是一个大拇指:“太子殿下,您这假传圣旨的底气也太足了。”
    “怎么,我这一下又从陛下降成太子了?梁副队还看人下菜碟儿啊。”
    “大小也是皇亲国戚,别挑挑拣拣了。对了,那俩小子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我是没办法了,回头还得你亲自问一问。”
    谢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我就算是陀螺成精也没精力这么连轴转,杀人案还没头绪呢,那俩小喽啰就先关着。”
    他抬眼一看,走廊尽头钟愈正站在那里,望眼欲穿地看向自己。谢珹拍了拍梁迟煜的肩膀:“朕还有事,不陪梁卿了,圣旨之事还望卿多多费心。”
    -
    孙泉生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看看监控摄像头,一会儿又盯着门发愣,动来动去的没个安稳样子。
    谢珹在监视器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推门进去,开口就道:“你板凳上抹了油了?滑?”
    孙泉生被这突然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连忙拱手朝两人鞠躬:“警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
    谢珹饶有兴致地往他对面一坐,顺带着替钟愈拉开另一张椅子,挑眉道:“喏,你来问他。”
    钟愈坐好,先是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我们只是想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她语气平淡,近乎是温柔,微笑时整副明艳的五官一瞬间像被水波荡漾过似的,露出些清丽幽雅来,攻击性都弱了许多。
    孙泉生看她模样温和,平缓了情绪,但仍然没放弃为自己致歉:“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做错什么了?”
    “我……我不该赌钱,不该借高利贷,我也不该……不该打了我老婆一巴掌,把她气回娘家。都是我鬼迷心窍,我以后保证不赌了!”
    “谁问你这个了?”谢珹没好气的拍了下桌子,孙泉生被他闹得一愣,然后就看见面前带着股匪气的青年压迫性的朝自己靠近了些,他声音低沉,语气不善:“我们是问,你为什么要绑架并杀害刘心怡。”
    “什么?”孙泉生惊愕地抬高了音量,“刘心怡死……死了?”
    “你不知道吗?五月三十日晚上,你值班当夜,将刚放学的刘心怡绑架,并囚禁在了你租住的仓库里,又于六月二日晚十点左右将她带到东港区城南公园杀害。”他止住想要辩解的孙泉生,“你是受人指使的吧,那人给了你一笔钱,要你取刘心怡的命。你债务缠身,又妻离子散,想着与其整天被追杀讨债,不如干一票大的,对不对?”
    “不,不是!我没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人?”
    钟愈适时插话:“你别紧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如果真的和你没有关系,我们肯定会证明你的清白。”
    孙泉生哆嗦着,双眼中的惊疑之色不似作假,但是神情间躲闪着的心虚也没有被钟愈错过。她放缓了语调,“你妻子是个好女人,她宁可无家可归,也想着帮你还清欠街坊邻居的钱,为的就是不想让你被别人看不起。你的孩子——你是老来得子吧?你应该很疼爱他。他还那么小……”
    孙泉生的脑袋重重砸向桌面,他十指抓挠着头发,发出细细的啜泣。
    谢珹也收敛了张扬的气焰,十分体贴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来,乖乖,擦擦鼻涕,别滴到桌子上,回头还得我打扫呢。”
    孙泉生听话地接过纸巾,囫囵在脸上搓了几下,然后带着哭腔开了口。
    “我是真不知道刘心怡死了。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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