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邢惊迟看她一眼,没说话,心想昨晚还是累着了,平时这样她得跑上一圈。
两圈后邢惊迟也没有再跑,牵着阮枝溜达去吃早餐了。
阮枝跑出了一身薄汗,她身边的男人却清清爽爽的,不说汗意了,这过程中连呼吸都没乱一下。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明明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出汗,身体也烫得吓人,更不说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了。
“在想什么?”
邢惊迟给阮枝倒了牛奶,视线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
“没什么。”阮枝摇摇头,说着又看向窗外,“也不知道下午会不会下雨,要是下雨就不上山了。雨天山里的路不好走。”
邢惊迟没发表意见,他都随阮枝。
阮枝许久没在外面吃早餐了,通常都是在家里自己做或是去博物馆食堂吃,今天也是难得。她戳了个煎包往嘴里塞去。
她有个习惯,吃这些小包子喜欢整个一块儿吃,把嘴巴都塞得鼓鼓的。
邢惊迟生怕她噎着,只好一直盯着她鼓着腮帮子慢吞吞地咀嚼,时不时就把边上牛奶递过去。这一餐早饭吃下来阮枝吃撑了,她吃完了包子没忍住又吃了根油条。
平日里阮枝吃饭向来吃的不多,她喜欢吃水果、零食和蛋糕之类的。
邢惊迟留意了她吃的最多的几样,打算以后学着做,好做给她吃。
“啊,我走不动了。”
阮枝鼓着肚子摊在椅子上,一副我不想动的模样。
邢惊迟起身去付了钱,又陪着阮枝坐了一会儿才拉着她往小区外走。他想着吃多了走两圈,而阮枝却不肯白走,干脆和邢惊迟晃悠去了菜市场。
两人买了菜又慢悠悠地往回走,任谁看了他们的模样都知道这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新婚夫妇,瞧着还挺让人羡慕的。
这样的日子对邢惊迟来说像梦一样。
说是梦,梦很快就被打破了。
邢惊迟刚和阮枝回到家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说是盗墓案的犯人松口了,想交代关于曾鸥的事,要求见刑警队长。
作为刑警队长的邢惊迟当然不可能不过去,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和抓捕行动撞上他们结婚的日子一样,他和阮枝都得让步。
一声“枝枝”还卡在喉咙里,阮枝就朝他摆了摆手:“快去吧,不是急事不会在周末给你打电话的。下午我看着天气再决定去不去。”
这么几个月下来,阮枝已经习惯了邢惊迟随时都可能离开。
毕竟这也是一开始他们就说好的,他也身不由己,那是他的职责所在。
邢惊迟顿住,黑眸微凝。
阮枝看起来一点儿没有不高兴的模样,整个人状态很轻松。他是眼光多么毒辣的一个人,当然能看出来她不是装的。
阮枝眨巴眨巴眼,见邢惊迟还定定地看着她,不禁问:“怎么了?”
面前沉默的男人忽而上前将她拥进了怀里,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抱着她。阮枝只好踮脚亲了亲他的侧脸:“没事儿,快去吧。”
趁着邢惊迟去洗澡的时间,阮枝快速地给他做了个简易的便当,顺便把昨晚做的水果沙拉也带上了,他们忙起来经常忘记时间,这也能暂时抵抵饿。
邢惊迟走后阮枝慢悠悠地去阳台上看了看她的小菜地,捣鼓了一会儿之后才去洗澡,洗了澡她就钻到工作室去了。这一上午对阮枝来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
相较于阮枝的轻松和悠闲,邢惊迟那边的气氛就很紧张了。
余峯和秦野接到电话赶到警局的时候邢惊迟已经从看守所回来了,面色看不出喜怒,这两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事情有没有进展。
邢惊迟把笔录往秦野怀里一丢,看向余峯:“陈记那儿怎么说?”
余峯还好奇着呢,昂着脑袋往秦野身边瞅,瞅了两眼才应道:“队长,你的感觉没错。那老爷子说就是那个替曾鸥,也就是成俊来拿货的人就是郑子阳。老爷子说郑子阳每回去都一身酒气,所以他记着呢。对了队长,顺便我问老爷子那小徒弟要了一张这几年郑子阳拿货的单子,你看看。”
余峯把清单递给邢惊迟:“没什么特别的。大多数都是那特制的箭头,还有一些小工具什么的,日期和名字都列在上面了。”
邢惊迟扫过清单,拿过日期截止在曾鸥去滇城之前。
最近的一次拿货日期是一年前,也就是去年六月。邢惊迟的目光停留在这个日期上,去年六月,市局重启了对造假案的调查。这显然不是巧合。
邢惊迟继续往下看,曾鸥也在那儿拿过刻刀。但这并不奇怪,他们这些一直在和古玩打交道,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们背后仍有势力在。
不论是造假案还是盗墓案,这其中的牵扯和关联不只是表面上那样。
邢惊迟看资料这会儿秦野和余峯也凑在一起看笔录。
上面是盗墓案的犯人交代的有关于曾鸥的线索。曾鸥本也要参与他们在溪林村的计划,但他们临时接到消息说,溪林村这事儿和曾鸥没关系了。简而言之就是上面临时让曾鸥出局了。
邢惊迟问是什么人,他们也不清楚,只说是告诉他们溪林村有墓葬的人。和他们联系的人从来没出现过,匿名,变声,性别未知。
余峯看的一头雾水:“队长,那个神秘人是谁?怎么好端端地还有人提供线索让他们去盗墓啊,我真是看不懂了,这盗完居然还把东西捐到博物馆去了。”
邢惊迟脑海中隐隐有一个身影浮现。
他抬眸看向秦野:“老城区附近的监控都查了吗?”
秦野沉着脸:“根据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去排查了,不论哪个路口的监控都没拍到嫌疑人的模样,我还去找了那个时间段路过老城区的车,检查了行车记录仪,都没线索。暂时可以排除他使用了交通工具,我觉得嫌疑人对这块儿地方一定很熟悉,如果是这样,那他和郑子阳很有可能认识。”
余峯也若有所思:“杀曾鸥的嫌疑人至今都没找到,现在替曾鸥拿货的人也死了。队长,你说这两个人会不是被同一个人杀的?这个人动手干净利索,这次天台案更是没有痕迹,这绝对是专业的。”
“他们到底怕我们找到什么呢?”
秦野想了想,问邢惊迟:“队长,曾鸥因为什么事儿被踢出局的?”
说起这个邢惊迟也心有疑惑,他轻扣了扣桌子,道:“他们也不清楚。但这个时间点很有蹊跷,是在我们逮捕千鸟之后。”
余峯挠了挠头发:“这几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最近的案子看似都是独立案件,实则环环相扣,兜兜转转,这一切竟还是从造假案开始的。曾鸥和郑子阳的死亡更是离奇。还好他们还有个目击的证人,也至少曾鸥和郑子阳的身份查出来了,只要查下去总会有突破口的。
余峯想了想,说了一声:“队长,我去看看那个拾荒人。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下午能不能问出来,这些人可真是难搞。”
余峯走后,邢惊迟和秦野从头开始梳理案情,明天还得开个会。
接下来的日子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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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阮枝从工作室里溜出来,去阳台看了看天。
天阴沉沉的,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模样,但也不知道到底下不下,要下不下的模样怪不利索的,还不如给人个痛快。
阮枝纠结片刻,还是拎着包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下楼了。
她最近忙,有段时间没见她师父了,偏偏她师父这个人连手机都不用。出家当和尚就算了,还不当个赶潮流的和尚,真是。
这回阮枝学乖了,出发之前给邢惊迟发了个短信。
至于他能不能看到,就不是她要担心的了。毕竟他还在办案呢,她想来想去还是没打电话,怕他放下手头的事。
周末比平时堵一些,等阮枝进山再到三藐寺都快一点了。
阮枝来之前也没和她师父说,自顾自地拎着包就进去了。
两个小沙弥看到她还吓一跳,其中一个急急忙忙地跑去找空蝉师父了,免得阮枝又扑了个空。另一个小沙弥就慢吞吞地陪着阮枝往里走。
阮枝还挺喜欢小孩儿的,来了总得逗几句。
今天也一样,边走边和这小沙弥聊天。
“小和尚,你师叔最近干什么呢?还忙法会的事吗?”
“师叔近日都在藏书阁,忙,不见人。”
阮枝瞅这小沙弥一眼,这说话的语气可越来越古怪了。也不知道他师父是谁,想来也是一副怪脾气,也不知她认不认识。
“你们这个点还有斋饭吗?”
“施主吃面条吗?”
“都行。”
小沙弥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怪有趣的,他陪着她走到僧舍门口就走了,想来是去厨房了。阮枝自顾自地往里走,进门的时候正遇上刚刚跑开的小沙弥。
这个小沙弥较刚才那个要活泼一些。
“施主,师叔在里头。”
“知道啦,谢谢你。”
阮枝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沙弥腼腆地笑了笑,抓着颈间的珠子跑走了,腿看起来短短的,但跑起来可快呢。
阮枝进了僧舍也不急着去找空蝉。
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地里看她的菜,经过药圃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那株新药,个头拔高了不少,怪精神的,味道也浓。
阮枝蹲下身,正想去摸摸那土的时候忽然起了风。
院后竹林沙沙作响,她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那片除了微颤的竹叶,就只有空荡荡的风了。只那竹叶似乎比别处颤的更急一些。
“小枝儿。”
空蝉出来了,眉眼弯弯地瞧着阮枝。
阮枝最终还是没能摸到那土,直起身子细细地瞧了她师父一眼,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看起来这段时间他心情不错。
空蝉朝她招手:“外头风大,快进来。”
两人边说边往禅房走,朝南的那间禅房被空蝉用来当工作室了。贺兰钧可真一点儿都不客气,把他当成他们博物馆的老师傅们使了。
空蝉温声问:“今日怎么过来了?不忙啦?”
阮枝叹气:“忙着呢,就是想你了。晚上回去还得去外公那儿吃个饭,爸爸也在呢,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算了,我都多久没和你一块儿吃饭了。”
空蝉揣起手,笑道:“我可不去,他们俩可烦人。”
这可是大实话,林千寻和阮梅琛本来就不怎么对付,能凑在一块儿吃饭也是难得。但这两人和顾衍的关系都好,见着他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使劲埋汰他。
说来说去,也就出家这么一件事。
等进了那间被当做工作室的禅房,阮枝就再不提这件事了。
因为她看见了被修复好的佛头以及它的复制品。
露天的石造像文物是很容易被风化的,毕竟这天儿随时都有变化,就跟丰城的天气一样,常是雨天,偶有晴日,像今天风又这样大。
环境因素对文物的损耗很大,更不说在运输途中可能造成的裂纹和二次伤害。
清理了破损的佛头后就需要进行残片的粘对了,这是相当耗费时间又极其重要的环节,还要细细地选择黏合剂。填补、修整、打磨,整个过程很不容易。
如今这颗佛头立在桌上正对着阮枝,淡淡的光自窗外照进来。它面部丰腴,五官明朗,线条清晰流畅,每一处纹理都细腻,看起来浑然一体。
在光束下,阮枝竟在它的脸上看出了悲天悯人的神情来。
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