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琅关了火,把最后的青菜捞入碗中,算是给这顿饭画上了句号。
见江歇正目光灼灼地看她,她眼神闪烁地问:“还有问题?”
“当时,你为什么没把信送给我?“江歇刚问出,就见温琅的表情立刻变得冷淡。
小女生的羞涩仿佛瞬间回到了青春时期,而此刻,她重新找回了成年人的克制。
生菜烫过很嫩,一口一口咬下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到把碗中的食物消灭,温琅才停下。
利用这一小段时间,她在组织语言。
江歇是过去回忆的重要组成,现在当事人都问了,她自然得解答。刚刚的悸动在这一刻消散,鲜活的回忆瞬时失去了明亮的颜色,被蒙上一层淡淡沧桑。
“高一期末考试前的大扫除,其实我去找你了。”关于江歇的事,温琅都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第一次产生告白的念头,却并没有成功。
“然后?”江歇竟然生出几分困意,声音里带出慵懒。
“偶像剧的经典桥段被我撞见了,”温琅咬了一下唇瓣,“我看到校花给你表白。”
其实这种事情也并非罕见,优秀出色的人,总能聚在一起。
温琅看到江歇拿着拖布站在水池边,校花手里拿着礼物。这可能并不是上佳的表白场合,但胜在鲜有人至。
江歇试着回忆了一下,但可能曾经送他礼物的人太多,一时之间他并没能记起。
“肤白貌美的女孩子被你拒绝,借口是上学期间提高成绩是相当重要的事。”温琅说着,语气里自带几分咬牙切齿。
记忆中,江歇的绅士风是融在骨子里的。他先是拧上了水龙头,才回答女孩。
他笑着说,内容中肯,拒绝地干脆利落。不留希望,却也没那么伤人。
“万一……”江歇才把顿生的可能性说出两个字,就被温琅打断了。
“你可别说,十年前你就会爱上我。”对于这一点,温琅是足够冷静的。
十年前,她个子没长开,皮肤黑黝黝,发型土掉渣,成绩非常一般。
换位思考,她才不会觉得这种条件下会发生绝美校草爱上平平无奇小女孩的桥段。
江歇一想到同班几个月他对温琅都毫无印象,便也认可了温琅的说法。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能够跳出皮囊审美的人。
温琅见江歇够坦白,便多说了些:“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冲了过去,但还是很感谢你那天的话。”
他说要好好搞学习。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是借口,可温琅却当了真。
整个暑假,别人在逛街游玩,她整个人则带着百分之百的冲劲儿拼命学习。
“感谢你,让我考上了重点。”温琅拿起手边的酸奶,敬江歇。
往往坚持一件事的原动力也相当重要,因为如果这个原因不够坚挺,就很容易被懒惰和拖延打败。
温琅对此深有感触。
江歇听她这么说,心头温热,被人当成目标和信仰的感觉,有些奇特。
“是不是很辛苦?”温琅是普通班,能够进入重点班必定要付出很多。听贝启然说她后来甚至名列前茅。
这其中的付出和艰辛,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
温琅嘟嘴,点了点头:“一边追课程,一边巩固之前的基础。睡的比别人晚,起得比别人早。”
眼见周边的客人越来越少,江歇去结账。这次,温琅没有跟着他抢。
预感中,这并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共同进餐,下次换她请回去就好。
回到车边,气温低了。温琅不由裹紧披肩,感叹着秋意正缓缓入侵。
见她要走,江歇拉住了她的手。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接触,越来越自然。
江歇喜欢被温琅回握的触感,女孩子的手柔软细腻,带着强烈的暖意。
“下次,下次还能出来聊聊吗?”江歇的邀请,验证了温琅此前的预感。
“聊过去十年?”温琅说着,把手抽了出来,刻意忽略了江歇眼里闪过的失落。
见江歇没说话,温琅接着说:“我的过去里,你是重要的参与者。所以,你问什么,我都应该给你知情权。”
这并不是气话,温琅是真的这么觉得。
“但我们目前并不是能够随意手牵手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隔阂刚刚消失,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毕竟十年,并不是能够轻易弥补的鸿沟。
温琅把自己对江歇的情难自禁划在美色当前、无法拒绝这个范围里。
说实话,江歇能够满足很多人的幻想。他清爽、禁欲、严谨,长相佳条件好,光是他那双细长的手,就怎么牵都不亏。
“为什么这么说?”江歇薄唇紧抿,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我自顾自地把自己的人生和你捆绑在一起,现在想想,好像一点都不潇洒。”温琅说完,上车。
江歇跟着坐在副驾驶。
他没有告白,没有追求就想换回这么好的一个人,的确不妥。而且温琅给她的惊喜和温柔,实在太多太多。
车子停在兰亭,江歇解开安全带。但他并未立刻下车,而是贪心地问了句:“除了高一那次,之后,还有其他没能顺利告白的经历吗?”
江歇一路都在思考温琅的话,他觉得能够把强烈的喜欢维持十年的理由之一,应该是告白受阻。
温琅性格里的潇洒,应该让她在有十足信心的时候,就付诸行动。
听他这么问,温琅一怔。她明明没有提起,可却还是被猜透。
“十年里,加上高一那次,五次。”温琅想到这些不愉快,低叹出声。
“在你愿意接受我的前提下,我愿意被你拒绝我五次。”感情并不是数学,能够清晰到用正负标注。但江歇还是心疼她,宁愿用这种方式弥补。
温琅一听,低笑出声:“可是我的十年,并不是五次拒绝就能弥补的。”
她必须承认,她不讨厌江歇,心里的独占欲也开始作祟。只是她却也不想就这么和他水到渠成。
她付出了十年,明的暗的付出不少,总得收点利息吧。
江歇打开车门,侧着脸说:“那我把我的十年,我以后的每个十年都赔给你。”
说完,他便离开。
消瘦的背影在路灯下,孤独感爆棚。
温琅又看了几眼,直到江歇走远,才开着车离去。
感情纠葛,还真是掰扯不清的旧账。
江歇带着一身火锅味到家,推开门,就见郑砚浓的鞋摆在玄关。
他刚想说些什么,扶着墙壁的手指突然收紧,之后眼前一片昏黑,接着就躺在了地上。
正在厨房炖汤的郑砚浓听见动静,穿着毫不潇洒的围裙跑了出来。
见江歇白着脸倒在地上,赶紧打了维康的急救电话。
匆忙关上火,郑砚浓蹲在江歇身边。他就猜到有一天,江歇的身体会垮掉。
试问,谁不需要休息和睡眠?
温琅回到家,没什么睡意。给脸上糊了厚厚一层睡眠面膜,便坐在了飘窗边上。
其实今晚,就相当于她已经拒绝了江歇一次。虽然有几分暗爽,但不得不说,她有些不敢回忆他受伤的表情。
先爱上的人就是吃亏,温琅觉得自己迟早会放弃原则,主动自觉地站在江歇身边。
刷了好多个小视频,终于生出几分睡意。温琅正打算睡去,手机却响了起来。
睡意全无下,她拿起手机一看,是郑砚浓。
才按下接听,就听郑先生咆哮:“你赔我朋友!”
郑砚浓打过电话,重新坐在江歇跟前。
眼前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他之所以给温琅打电话,不过是想到心病还需心药医。江歇的失眠原因复杂,但温琅绝对是最佳的助眠物。
好几次他曾看着江歇抱着温琅的外套睡着,特别可怜。
等温琅匆匆赶到,就见江歇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这是她此前从未见过的脆弱。
“他怎么了?”温琅说话时还有些喘。
“医生还在,你可以去问问。”郑砚浓说着,指了指江歇:“我这出来匆忙,也没给他带住院用的东西。你要不跑一趟?”
温琅闻言,问:“你不打算照顾他?”
她以为她只用过来探病。
“我明天就要去准备珠宝展了。”郑砚浓挑眉:“朋友,我也是需要恰饭的。”
温琅听他这么说,连忙补充:“那我凭什么来照顾?”
郑砚浓冷哼一声:“他和你吃饭、送你回家,然后晕倒,你不负责谁负责?”
他铁了心把照顾江歇的责任交给温琅,借口早都想了百八十个。无论温琅怎么拒绝,他都有办法让她同意。
温琅因为这句话,不由心虚。他说的没错,江歇这一晚上都在陪着她折腾。
先是导航,又是陪吃。着实不易。
“那我先回去收拾点东西给他,你先陪着。”温琅走前,又看了江歇几眼。
心里难受之余冒出几分埋怨:自己明明是医生,却不好好照顾自己。
见温琅走远,郑砚浓呼出一口气,他对正沉睡的江歇说:“朋友,我就只能帮到这里了,能不能让温姑娘回心转意,你可得加把劲儿。”
温琅来的时候没开车,这个时段网约车还是挺方便。她开了一天车,到底有些倦了。
车子行至兰亭,温琅熟门熟路走向江歇家中。按下密码,推开了门。
屋里还残留着些许香气,可这并不能消除一室冷清。
打开灯,温琅最先看到的,是一架子多肉。每一盆,都被照顾的很好。
笔记本放在架子上,温琅走近翻看。见她的笔记下,有了新的补充。
很明显,江歇有在努力了解,并且悉心照顾这些绿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