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下巴冒出的些许胡茬,江歇重新洗浴、换衣。再出门时,特意在温琅喜欢的早餐店买了饭。
金枪鱼饭团,不加糖的牛奶, 外加一小块黑巧。
副驾驶上放着从j城买回的钻石手链,外加她一直想要的成套纪念品,这是补给温琅的生日礼物。
车子行至莱恩楼下,江歇以访客身份上楼。随着电梯不断上升,他竟生出几分紧张。
抿了抿嘴,江歇在电梯门打开后,抬脚迈了出去。
“早上好,莱恩翻译欢迎您!”和江歇之前来到莱恩时没什么不同,声音甜美的前台向他问好。
“你好,我来找温琅。”江歇站在前台,熟门熟路地在访客记录上签下名字。
“温组长她不会再来了。”前台小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江歇,发型和此前的太不同了。可是他签字时低下的侧脸,逐渐唤起记忆。
江歇正在写手机号码,乍一听她这么说,笔尖划破纸面。
“不会来?”江歇心里的躁动骤然翻倍。
“我听说温翻译辞职了。”前台小妹也是听人事说起,而且温琅最近确实也没有来。
江歇站起身,看向莱恩大门时,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早餐店的牛皮纸袋遮不住食物的香气,江歇买了双份,本想和温琅一起用餐。但此刻,还温热的牛奶杯靠在腿上,好像有些烫人。
等他转回视线,把早餐放在了前台。
“这早餐……送你。谢谢。”江歇的唇抿成一条线,脸上表情变得凝重。他朝外走去,背影里透着些颓然。
江歇试着给温琅发微信,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吵架之前的那个下午。温琅在维康附近工作,她便向他发出邀约。
如果不是有紧急手术要做,是不是现在的他们早已不同……
紧攥着方向盘,江歇试着给温琅发了个小云朵表情。这是温琅惯用的系列,她发过来,江歇便特意存下来。
消息发出许久,都没有回应。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一想到和温琅之间再无联系,恐慌伴随着无措冲击着江歇的心。他强压下不知所措的茫然,驱车朝温琅家赶去。
工作日,小区周边空出些车位。
江歇在超市买了些水果,提在手里朝温琅家走。站在门前,他抬手轻敲。等待开门的每一分钟都格外漫长。
敲过第一次,门没开。江歇不由加重了些力气敲了第二次。
依旧无人响应。
他眼皮轻跳,手心微微冒汗。
隔壁邻居听见敲门声响起第三次,开门朝江歇说:”对面这家人已经搬走了,售房广告都挂到小区门口了。“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耐,江歇点了点头。
提着水果朝布告栏走去。最新的那一张,白纸黑字写着出售,门牌号对上了。
温琅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按下遥控器,窗帘缓缓拉开。窗外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带着浓厚暖意。
温琅微眯着眼,揉了揉披散着的头发。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在新家。
智能家居和大房子,舒服不假,但温琅却还是有些不习惯。
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她朝外看了看。温若锦正驾驶着除草机在后花园里忙,白色巴拿马帽增添了几分悠然,嘴里叼着棒棒糖却也霸气十足。
站在浴室慢悠悠地刷牙,温琅打开工作群一看,好多人在艾特她。
“温组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温琅早就提交了停薪留职申请,在今天中午公司发了公告。
“一个月到两个月。”温琅叼着牙刷,连忙回复。
疫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是对莱恩翻译的影响却也是明显的。
国内近期都不会有大型会议召开,国外旅游业受到重创,连带着商贸来往也受限。
在这种背景下,莱恩的业务量急剧缩水。
虽然肖娆钱多到没什么太大负担,但温琅却想趁着这段时间出去做些有意义的事。
前台小妹正和人事小妹分享着来自于江医生的早饭,乍一看见群公告,才知道她弄错了。她试着艾特温琅,但是在如潮水般快速刷屏的畅聊中,那条江医生被温琅错过了。
等温琅穿着运动服下来,岳蓉并不在家。见温若锦沉迷除草无法自拔,温琅便也没叫他。
摸了摸空空的胃,她拿着车钥匙打算去周边转转,也算熟悉熟悉环境。
江歇坐在车上许久,脑海里因为温琅辞去工作并且搬家的消息而陷入空白。
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却并没有发动车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何去何从。缺乏睡眠,他的额角正一抽一抽地翻疼。
但就算回去,却也还是入睡困难。
左思右想,江歇试着播了方栀言的电话。没等多久,通了。
“江医生?”方栀言回老家办事,之后因为疫情还没回到房城,对于温琅和江医生的事,她并不太清楚。
“你好,”江歇抿了抿嘴:“请问你知道温琅搬家搬去哪里了吗?”
方栀言闻言,吃了一惊:“琅琅搬家了?”
听她这么说,江歇心里刚刚升腾起的希望随即落空。
“我也是才知道。”江歇的语速慢了下去,声音低沉。
“江医生,你等等。”方栀言说着打开特斯拉软件,当时为了方便,她的手机和温琅的车进行了捆绑。
看着定位,方栀言给江歇念出:“定位显示琅琅目前在这里,但之后她会去哪里,我并不知道。”
还没等方栀言说,她打电话给温琅再问问,江歇赶着道谢,然后朝温琅所在的地方赶去。
小区周边,配备格外齐全。温琅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便顺人行道走着。
四月的太阳少了几分三月的温吞,春风虽寒,却也无法阻止周围的盎然。温琅走在木质栈道上,绕着小公园走了一圈,这才回到便利店,打算填饱肚子。
太阳太大,她抬手遮在额上。走到车前,一抬头,见江歇正靠在车头。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腰背直挺。虽然戴着口罩,可从下陷的眼窝还是能看出,他瘦了不少。
和视频里的短发比,头发长了些。许久不见,已然不同。
江歇找到温琅的车,心里算是踏实了些。他特意等在显眼的地方。
粉色的运动服穿在她身上,马尾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温琅,”许久没说话,江歇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好久不见。”
温琅早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怎么会在这里?
亦如一年前的重逢,温琅正心跳如鼓,手紧握。
又是一句‘好久不见’。
等温琅再抬起头,她迎面朝江歇走了过去。脸上表情很淡,心里少了不可自控。
“有事吗?”肚子正咕咕叫,温琅发问时少了几分耐心。
“要吃点东西吗?”江歇看着温琅朝他走来,心里萌生出几分喜悦,可她眼里的平淡,却又让一切消融。
温琅点了点头,朝便利店走。江歇见状连忙跟上,他拿起篮子跟着温琅,可温琅却把挑选好的食物抱在手里。
江歇没什么胃口,他坐在温琅身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吃东西,果然挑了金枪鱼饭团。
温琅虽然低着头,执拗地不愿去看。可江歇目光里的灼热让她不太自在。
如果是在去年,她可能会因为这挪不开的注视而兴奋好久。可现如今,这种示好却有些多余。
两口吃完饭团,温琅食之无味。喝了几口豆浆,她指了指外面。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车前,温琅先开了口:“江医生,有事说事。”
江歇因为她语气里的疏离微眯着眼,他拿出手提袋,给温琅递了过去:“这是……一直想送你的生日礼物。”
其实这么说并不恰当,早在圣诞,江歇就想送出。只是,错过了。
‘错过’这两个字,每次在江歇心里产生,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将他的思念灼伤。
终究是他让温琅渐行渐远。
温琅本不想收,可见江歇拦在驾驶位门口、固执地一直抬着手,她只能接过。
低头拿出精致的礼盒,拆开红色丝带,绒布上躺着钻石手链。
渐变的钻石一颗颗整齐排列,也不知道工匠是花了多少精力来找到这些钻石,小巧的闪烁自然过渡,能看出色彩排列是花了不少心血的。
温琅看过,合上了盒子。原样把蝴蝶结打回去,一切恢复如初。
“谢谢你。”温琅抬头看向江歇,见他因为这句话而眸中一亮。
但她却把提袋塞回到了江歇手里:“可是我不需要。”
说着,她走向副驾驶位,打算从那边钻回到驾驶位。
擦肩而过时,江歇握住了她的手腕。江歇的手要比温琅的冰很多,乍一接触,温琅不由想缩回、想挣脱。
可就是怕她逃开,江歇依旧握着,分毫不放。
“如果是因为我错过了你的生日而生气,我向你道歉。”江歇反复梳理了此前的交往,抛开因为他给h流量做手术的分歧不讲,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去疫区之后的一连串缺席了。
从圣诞节到跨年,从农历新年到情人节,最后到她的生日,他都缺席了,连祝福都没能送到。
各中原因虽然说来复杂,但他却还是把错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温琅因为江歇语气中的无助而一时没了主意,可问题却不在这里。
他在一线,直面病毒,就算他们没有因为之前的事生争吵,温琅也不会因为那段时间的缺席而怪罪于他。
抛开其他不讲,江歇自始至终是个好医生。
见温琅没有回答,江歇手上的力气减少了些,他在温琅身侧说了句:“对不起。”
有些话,温琅此前曾苦苦哀求一个面对面说的机会。可身边这个人却说不必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回来之后一改态度,但温琅却在想起‘及时止损’四个字时,没了任何好感。
“江医生。”温琅任由他握着,只想把话说清楚。
“你缺席任何节日,我都不会生气,因为早在那之前,我就不在乎了。”这句话,温琅说的很轻,没有掺杂过多情绪,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当你告诉我‘及时止损’时,我就以为我们之间没了任何关系。”说到这,温琅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