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将秦修翰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悬起一丝忐忑。
    虽然跟随秦修翰不久，但聪颖如她，很清楚秦修翰这样的人在想些什么。
    她更清楚，若是一句答不谨慎，今日怕是不会活着。
    “不会了，皇后如今自身难保，怎会顾得上奴婢？”蒹葭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缓缓低垂着眼睛，摆出一副委屈无措的姿态。
    秦修翰不解：“皇后怎么了？”
    “主子没有听说吗？胡家出事了，如今整个胡家都被下了狱。”蒹葭眉头皱起，“就连皇后，也被牵累了。陛下被明远大师救醒后，便将皇后禁足在了坤央宫。若非看在两位皇子的份上，怕是要被废后。”
    秦修翰微微沉吟，轻轻转了转手里的竹杯，始终没有喝水。
    关于胡家的事情，他自然是听说的，只是不知皇宫内部的消息，尤其是胡紫霜被禁足之事。
    看来这个消息被秦霄和花容给压下了。
    “你方才说明远大师救了皇帝，这是真的？皇帝真的没事了？”秦修翰看着蒹葭，想从她的口中得到准确的答案。
    蒹葭点了点头：“整个太医署的御医都说陛下已无药可救，哪怕是神医再世，也无力回天。可明远大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施以什么换血之术，生生将陛下从阎罗王的手里拉了回来。”
    “换血之术？”秦修翰一脸诧异，对于此术，他也是闻所未闻。
    “不仅主子满是费解，便是太医署最有资历的御医，也是如此反应。”蒹葭道，“而且那个明远大师还是荀太子的师父，满朝文武几乎无人同意让明远大师为陛下医治。”
    秦修翰闻言，意外极了。
    明远大师竟然是荀齐的师父，难怪秦霄等人能联络到闲云野鹤的明远大师。
    荀齐经过上次一战，被秦霄直接俘虏，并且带回了京城。想来正是为了荀齐，明远大师才赶到京城救秦修宇的吧。
    “满朝文武不同意有何用？擎王一人独裁。”秦修翰不禁冷笑。
    蒹葭连连点头：“主子所料不差，擎王不但不顾群臣的意见，甚至还胁迫群臣成为皇帝的血库，还让群臣签了什么自愿书。群臣对于擎王的独断专行，内心十分气愤，可群臣都是敢怒不敢言。胡家父子便是因与擎王争论几句，就入了擎王和花丞相的圈套，被打入了天牢。”
    “那又如何，最后事实证明擎王是成功了。”秦修翰凉凉地道，“皇帝解了毒，擎王自然首功一件。”
    “正是，擎王不但首功，连皇帝也对其感恩戴德，更是收揽了一众臣子之心。”蒹葭道，“不知主子可知晓，陛下已经决定退位，礼部那边已经着手准备新帝登基之事。”
    “秦修宇明明已经解毒，为何要退位？”秦修翰其实是知道退位的事情的，但他还是想看看蒹葭那边是否具有特殊的消息。
    蒹葭道：“主子有所不知。陛下的身体虽然渐愈，可终究无法回到当初。奴婢当时偷听到擎王妃与皇后的对话，称陛下已经解了毒，这身体也已经大不如以前，绝不可再劳累。”
    “原来如此。”秦修翰恍然道。
    他的万物枯之毒极其霸道，一但在体内沉淀，便会深入肺腑，即便是换了血，这身体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状态。
    所以秦修宇虽然解了毒，但五脏六腑皆已受损，而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主子，其实这一切，都是擎王妃的主意，是擎王妃力谏相信荀太子，相信明远大师的。”蒹葭突然话锋一转。
    秦修翰一愣，疑惑的目光看向蒹葭：“白玥瑶？”
    “不错。原先主子的计划十分缜密有效，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之中。胡家父子也入了套，不但散布不利于擎王府的谣言，更是联合了一众大臣对擎王府施压。原本一切都很好，擎王也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交出了手里的兵权。直到……”
    “直到什么？”秦修翰追问。
    “直到擎王妃带来了明远大师，力排众议救了皇帝，擎王更是以自己的血舍身相救。紧接着胡氏父子入套，在花容的诱导下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就直接被打入了天牢。”
    秦修翰的表情变得深邃，冷意布满眼眸：“如此一来，擎王从一个弑君嫌疑者，摇身一变成了救驾的大功臣。而皇帝因为身体原因，自然会选择退位，此时的擎王无疑是人心所向的存在。”
    秦修翰忽然知道白玥瑶为何要冒险请来明远大师为秦修宇医治了。
    那时的秦霄刚刚立下赫赫战功，皇帝中毒后，秦霄便深受谣言所累，甚至连那些官员都在怀疑一切是否为功高震主的秦霄有关。
    紧接着假诏书一事，白玥瑶也卷入了谋权篡位的风波之中，而谣言也在持续发酵，秦霄被迫交出了自己的兵权。
    秦霄被步步紧逼，想要扭转那时的困局，还有什么比治好皇帝更能解释证明一切的呢？
    只要皇帝苏醒，秦霄自然大功一件，更何况秦霄还亲自用血去救皇帝。
    这样的事迹传出去，谁不感叹一声擎王的赤胆忠心？
    “主子？”蒹葭见秦修翰神色有些可怕，不禁轻唤出声。
    秦修翰回神，冷笑中满是嘲讽：“白玥瑶啊白玥瑶，你不愧是最擅长权谋的女人，当初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秦修翰越想越觉得懊悔，忍不住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
    曾几何时，他与白玥瑶也只差一步便成亲了，奈何天意难测，竟然在大婚那日生了变故。
    后来他竟然相信了白玥瑶的话，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芷堇在背后出谋划策。
    倘若能重来，与白玥瑶在一起的人是他，或许此时此刻坐在御书房里的人便是他了。
    蒹葭一愣，不知如何接话，想起白玥瑶对她交代的话，心中同样深以为然。
    擎王妃的手段和心思，的确非寻常女子可以比拟，否则她又怎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秦修翰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