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予见了她后退的动作,有一丝惊慌,“黎雨,你想做什么?”
“关老师,我真的,不想成为第二个你,我没有这样的勇气,在世人的流言里,无所谓的过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你曾经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最后,被残忍的打掉了。关老师,假如我也要像你一样,最后不得不放弃这个孩子的话,我会选择用我能够接受的方式。而这个孩子,你知道的,这是在龙景村,我没有那样的能力和信心,一个人生下他,抚养他,甚至,这个消息,在楚先生没有承诺娶我之前,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关老师,我无路可退,虽然我真的不喜欢你,但是现在,能够救我和这个孩子的,的确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想卑微的请求你,所以,关老师,我现在,就把我的性命和我的孩子的命,交到你手上!”
她不想要卑微的请求,却选择了卑鄙的威胁!
她坦然的看着书予,像是笃定,她不会看着自己,在她面前,这么跳下去一样!
那是书予的善心,她的眉头紧紧皱起,“黎雨,你知道我不会害人,更不可能,会放任你不管。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这没有关系的。我可以保证,从此刻开始,我永远都不会在出现在你们面前,而至于其他的,我不能给予任何的承诺,你有了孩子,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我希望你以后处理问题的方式,不要这样极端。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该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事情,我希望,不再跟我有牵连,以后,自己好好保重吧!”
书予淡淡的说完,然后,转身离去。却不是下山,而是往山上走,她要离开这里了,她得去跟楚芝告个别,楚芝是书予人生中,黑暗日子里,点化并给与她光明指引的一位名师!
她感激她,并且,永远怀念。
她曾经以为,她终生都会教室为职业,以后,就算离开龙景村,也会找个学校,在教师这条路上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但黎雨的事情让她明白了,她不是楚芝,她或许,根本就不适合,教书育人,因为未来是受过去牵连的,她的过去并不光彩,所以,又怎么可能,能够教别人,怎样描画灿烂的未来天空呢?!
告别了楚芝下山来,已经是夕阳西下,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看到龙景村的日落了吧,终于,还是要离开了。每一处都以为是皈依,最后却悲哀的发现,其实,这些美好哀伤,最后,都只是人生旅程小小一处驿站。她的宿命,大概是注定要终生漂泊无依!
她当天傍晚回去就开始收拾东西,在收拾的过程中,却发现想要带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毕竟在这里住了两三年,已经是一处小家,许多东西带不走,却也舍不得丢掉,这或许就是负担,因为在乎太多,背负太多了,所以,行走艰难,寸步难行!
似乎了悟,行走的人生,哪能带太多东西上路,包袱一多,时间一久,都会累的!
她本来已经以为自己放下了许多的东西,现在才发现,并没有,她还是会在乎的,只是,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很好的压抑自己的不甘。这个地方,救赎了她一些,也毁却了一些!
但她还是感激的,因为不管救赎还是毁却,都是很珍贵的经历,能够让她走很远而不至于再次被曾经伤到的经历!
她准备连夜离开,因为就算再留一晚,她知道自己也必然是会失眠的,与此浪费时间在床上,还不如脚踏实地的行走。
她跟手电筒充好电,然后,去了村长家,还有黎雨家,不管怎么样,她得给他们告一个别,这里的人都很好,即使是黎雨,也是因为去了凤青市回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村长很意外,“关老师,明天再走吧,今天天都已经黑了!”
书予摇摇头,“没关系的,进城的路,我已经很熟了!”
村长并不是担心这个,听了她这样说,明白她一定是有非今晚走不可的理由,所以,也不再劝说什么,只说:“那这样吧,我去看看三娃子回来了没有,让他送你进城去,你一个人,晚上实在不安全!”
书予想了想,没有拒绝,“谢谢村长!”
“关老师,我们才应该感谢你,你看,今天龙景村的变化都是因为你。关老师,以后得了闲,还是会回来看看吧?”
书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我会的!”她会的,虽然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但是,她想,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还是会怀念这里的生活的,这一段清然的生活,以及,这里,纯然的山水的!
而黎父再得知书予要走的时候,却皱紧了眉,“关老师,你不能走呀,你现在要是走了,那黎雨要怎么办?”
书予说:“黎大哥你不必担心,黎雨,我相信她,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的!”
“她处理,她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能怎么处理。关老师,你也知道,若是孩子父亲是村里的人也就算了,让她嫁去了也就罢了,但是楚先生不是这里的人,我知道他身份尊贵,肯定是看不上黎雨的,关老师,你也是城里的人,村里人都说你跟楚先生关系不一般,关老师,我们不想让你们为难,所以,准备去城里打掉这个孩子,无奈黎雨那死丫头死活不愿意,她说,这是楚先生的孩子,楚先生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还说,假如我们逼她放弃了这个孩子,楚先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也一定不会放过龙景村的,她还说,她在凤青市打工的时候,就跟楚先生在一起了,楚先生这一次来龙景村,也是因为她。关老师,我们都知道,楚先生是为你来的,可这丫头,鬼迷心窍了。关老师,你得想办法救救她呀?!”
黎父言辞恳切,想来这件事情,黎家应该是知道得有些时日了。书予听了这些话,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黎大哥,黎雨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她说得很对,楚列不是为了我来,是为了她来的,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挡箭牌。黎雨今年也不小了,我想,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关于这个孩子,黎大哥,你就尊重黎雨的意见,让她自己为她和她孩子的未来负责吧。对不起黎大哥!”
她到底还是歉疚的,黎雨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至少有一半是她的责任,她一想到黎雨,就有些不确定,来到这里,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关老师……?”黎父很焦急,恳切的看着书予,希望她能够给予鬼迷心窍了的黎雨指一条明路。
但书予的表情很歉疚无奈,“实在对不起,黎大哥!”
“关……!”黎父还想请求说些什么,但这是,黎雨的外公龙医生却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不用再说了,关老师也有她的难处!”
书予有些诧异,龙医生脸上却是了然无奈神情,“关老师,我替黎雨感谢你,你是一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书予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可她不能说什么,只是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龙医生既然能够看出她的苦心。她的离开,已经是对黎雨的一个保护,至少这样子,在黎雨跟楚列之间,她已经不能成为任何阻碍的可能!
她只能离开龙景村,可她,却不能回到凤青市去!
楚列,终于,要完全的划出她的世界,这大概,在她以后的生活中,会是一个再也不会有人提起的禁忌!
她收拾好东西,在夜色降临之时,离开了这里。坐上三娃子的拖拉机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她来的时候,村民们都热情的在村口迎接欢迎她,但是她离开的时候,却只有一辆拖拉机。
她不知为何会觉得失落,大概这个地方,她是付出了真感情的,一旦有付出过真心,割舍的时候,就不可能毫无知觉,干净利落。
没想到拖拉机还没有走到村口,已经可以远远看见许多的人,书予很是诧异,开拖拉机的三娃子却说:“关老师,你看,是村长,带着大家来送你了!”
她不由自主笑开,她看到了许多的人,都是她认识的,朴素善良的人们。那一刻的感动袭来,她几乎落泪。于是,叫三娃子停了车,下车跟大家告了个别。
她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但在龙景村这两三年,却也渐渐变得朴素和沉默起来,擅于说那些适合场合的官话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她,却只能跟大家含笑挥手,用最朴素的方式,告别!
拖拉机离开村子很远之后,她的眼泪才留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什么!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她那时还陷在兀自的伤感里面,所以当三娃子用慌乱恐惧的语气告诉她,拖拉机刹车失灵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