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相视胶凝在一起的热烈对视,酝酿了一方甜蜜世界,隔绝了世间所有一切。
而她孤零零的站在那方世界之外,像是一个入了戏的观众。
啪——
手里拿着的东西突然从掉落,落在她的脚边,无辜而悲伤。
书予和楚列听到声音,神思回笼,像是才明白,原来,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的。
反应过来的书予看着黎雨寂然的神情很是尴尬,扶了楚列站了起来,才问正弯下身去捡起掉落东西的黎雨,“黎雨,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黎雨捡了东西起来,脸上寂然的神情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了,“关老师,是外公让我来给楚先生送药的,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
她微微低着头,害羞的道歉,这道歉也让书予脸上的温度升高了,她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楚列,心里一时翻了五味,好像,她矫情的坚持,已经不堪一击了。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转过视线来与她对视,那一刻,时空交错失控,像是所有的失去,都被夏日热烈的风轻送了回来!
可以,放纵一次的吧,即使,曾经被那样子的伤害过,可是,当重新面对生命中的不可割舍,还是,这样甜蜜的矛盾着。因为有些命中注定,即使辗转得到失去,也还是,对这注定,无能为力抗拒!
书予的一生,是被楚列,下了咒的吧?!
似乎不满被这样子的忽视,站在一旁的黎雨轻声的咳了一下,“关老师,那这药,我给你搁在这里了,对了,外公说,楚先生在包药的这期间,都不能食辛辣,不能久坐或是久站,也不能使重力,外公还说,这里面还差一味草药,等明天外公进城去看看,这药,楚先生先将就着!”
有关于楚列的伤,书予自然记得认真,倒是楚列自己,倒像是不关自己事般,只是认真的看着书予。
黎雨走后,因为楚列的伤口已经沁出了鲜血,书予只得先将他扶进屋里面去,为他换药。伤口并不大,但是很深,血肉翻起,可以清晰的看见森然的骨头。
她看着那伤口,敷药的动作突然停顿,这样的伤,一定很痛,他本来可以立刻回去的,就算不回凤青,去到县城,治疗的效果也一定比现在的要好,他坚持留下来,忍着这疼痛,只是因为,她在这里,她到这时,才像是幡然醒悟过来,一生中,能遇到愿意真心等待自己的人有多难得,而假如,被等待着的那个人不珍惜,或是视而不见,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她等待一个人等待得太久了,她已经祈盼变成了麻木的习惯,而他,这样子等待一个人,忍着这疼痛,祈盼坚持,大概,连对杨景妍,也没有这般耐心!
她应该珍惜的,而这一段时间,她在做些什么,她的抵触,其实,根本就是虚假的伪装,梁逸不是借口,过往的伤害也不是,她只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固执的将自己的未来圈入了一片悲冷的灰白,固执的认为,自己的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幸福的可能,即使幸福的日光已经朗照,她也防备的不愿伸出手去。
关书予,其实,多怯懦,年少时爱上了一个人,明明无望的,她的坚持,也并不是因为深情,而是因为她的怯懦,因为担心自己无力将另外的其他人纳入心间收藏,因为没有信心能抗拒时间和宿命的错乱,所以,选择了臣服,这样多年,怯懦的将一个人,永远的搁在心间。
而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是上苍对于错乱的一场弥补,不管因为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深爱,还是因为歉疚,他能重新走到她面前,她就应该感激,并且珍惜的。
她到这一刻,才醒悟过来,他此刻还在她面前,也是宿命的一道恩赐,她矫情的抗拒,不过只是一只纸糊的老虎。她爱他啊,他忍着伤痛的等待,她应该是感同身受的。
关书予,似乎,每一次,总是在临近幸福的点儿,才醒悟过来,她多迟钝,这迟钝,不知是应该归责于没有恋爱经验,还是,时光无情过往伤痛的鞭笞!
他被她那样看得不安,于是,试探着问:“书予,怎么啦?这伤口,吓到你了吗?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来!”他可实在不想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才拉近的距离,倒退回原点,或是,隔开得更远。
他说完就伸出手去拿她手上的药草,她却避过,脸色微变,笼罩了对自己嘲讽的悲哀,“对不起,楚列!”她突然说,低低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
楚列怔住了,这道歉来得突然,他根本不明其意,“书予,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很自私!”她脸上的神情充满了自责和矛盾,似乎在这一片纯净的地方,她的表情也变得真实而自然起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劫难,失去了那个孩子,我就等于失去了所有,所以,我无法原谅你,我也无法释然,我一直背着这样的伤痛前行,这包袱这样重,而我,本来可以不必要这样难过的。而你,其实,我到今天才突然明白过来,其实,对你来说,我也是你生命中的劫难,是我自私,扰乱了你人生所有齐整的规划,也是因为我,拖你走进了韩棠和韩梦的阴谋陷进,而梁逸的离开,也跟我有斩不断的关系,我将你的人生全部打断了,却将我的悲伤,全部,冠上了你的名字。楚列,其实,是我欠了你的!”
走到今天的他和她,其实,并不是某一个人的过错,这是两个人的责任,那些伤痛,那些过去,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假如不是她生生的带着那个无辜的生命强行的闯进他的世界,她想,他现在的生活,应该还是华丽的幸福着的。
是她改变了这一切,是她的不甘,将原本的平和,荡漾起了悲伤的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