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景乡是一个离凤青市很远的贫穷闭塞的小山村,四围环山,山清水秀,是一个很质朴清静的地方。
书予两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双眼刹那便被葱翠的绿色充盈,不留一分杂质!
书予喜欢这里,没有理由的喜欢,在这里,你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有节奏的呼吸声,这里的夜晚永远被月光或是星光铺满,也永远有叫不出名字的虫子,每晚为你演唱着催眠曲。
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书予有一种穿越了的错觉,像是时光倒退,一下子回到了很久远的古代一样。
这里没有汽车,甚至没有公路,现代的一切先进设备似乎都没有办法在这里落跟,而且,这个村子里面的人,只有极少数选择了外出务工,大多数的人都选择留在村子里,在上苍以及祖先留下来的福地上,自由质朴的生活着!
这里的一切,虽然落后,但是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民风质朴。书予以前也去过一些著名的乡村旅游胜地去旅游过,但总是差了一点儿感觉,大概是因为那些地方已经留下了太多外乡人的足迹,所以,总带了一点儿都市的浮华的味道!
但龙景乡是完全没有被现代都市的怪异风格侵袭的地方,这里,几乎完全保存了先辈时的风俗!
一排排的吊脚楼依山而建,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石板房,弯曲如玉带般清澈的河水穿楼而过,从一个山口奔向另一个山口,永不知疲倦,永远唱着一曲清音调!
汽车只能走到龙景镇,老旧的那种客车,拉着满满的一车人,东摇西晃,终于在当天下午,到达了龙景镇。
剩下的路不通车,全是狭窄的山路,书予和黎雨一路急行,翻过两座大山之后,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幸亏书予和黎雨都备有手电筒。
夜路难行,书予和黎雨的速度比白天慢了许多,她们整整在山里走了大半夜,才看到了前方密林深处,有一点儿亮光!
那并不是龙景村,甚至不是人家,那其实只是一处小小的石观音庙,就在路边,那亮点只是庙外燃的香。
但到了这里,黎雨和书予都知道,离龙景村,也就快了,如果脚程快的话,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龙景村了。
黎雨是土生土长的龙景村人,因为从小干农活的关系,体力自然比书予好,脚步也不书予快,书予尽量跟着她,走得很是吃力,而且,身上也背了不轻的行李!
楚校长去世了,就意味着龙景小学没有老师了,她本来就是龙景小学的老师,就算楚老师没有去世,再过不多久,应该也会再回来这里的,现在不过只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这里的生活,能够让她的内心平静,她坚信,她的灵魂不管在前二十几年承受了多少的伤痛和污垢,在这个地方,也能全然被洗涤和救赎!
她甚至算得上是这块土地最虔诚的信徒,比起都市浮躁气息,她更喜欢闻到这里土地的清香!
月色清朗,雨天过去之后,夜晚的天空,澄明如镜!
书予跟黎雨不知道走了多久,跨过一座吊桥之后,遇到了来接她们的龙景村的人,是村长还有几个村中的年轻人!
村长一见了书予,就亲切的握着她的手哭了起来,龙景村损失的,不仅只是一所学校,还有两个幼小的孩子和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
书予明白村长的感受,她的心里,其实,直到现在也还没有缓过来,她离开这里也已经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再回来这里,熟悉铺面,所有的一切都还是这样熟悉,但她熟悉的一些人,却已经不在了!
似乎,她离开,回来,都面临着一些悲痛的失去!
回到龙景村之后,虽然她很累,但她并没有休息,她先去看了楚老师,她还是那样安详模样,只是,她的身体因为受到重压,扁平而干枯,像是一块僵硬的泥板一样!
她身上本来应该全是泥巴,甚至,她的嘴巴里面,还有许多的泥巴,村民挖出来之后,将她身上全部都清洗了个干净。她的面容都已经变形,书予看着面前这张变了形的脸孔,突然像是记不起她原来面容!
停放着她的那块木板的旁边,就停放着那两个孩子,那样小小的孩子,书予实在难以想象,他们在那一刻,承受了多大的苦痛!
她的眼泪突然掉落了下来,然后,平静的情绪再也难以控制,她跪在那里,大声的哭了起来,他们都算是她的亲人。在这个地方,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是以最真实那面呈现出来的。
听到书予的哭声,站在布帘子外的村长和黎雨,还有其他的村民,也都忍不住掉下了泪水!
葬礼就在第二天,楚芝其实也并不是龙景村的人,她的来历一直是一个谜,只知道她的学历很高,来到龙景村完全是一个意外,她原来其实是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龙景显有珍惜的古老动物族群才来到这里,她是跟他丈夫一起来的,他的丈夫是一名摄影师。
他们一起来到了龙景村,但在进山拍摄动物的图片时,她的丈夫不幸掉落山崖。
她的丈夫身亡之后,她伤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不愿意离开她的丈夫,所以,就在龙景山住了下来。渐渐的,村人的关心感动了她。那时,龙景小学刚成立不久,老师只有一个,是一位很老的算命先生,识字不多,但在全是文盲的龙景村,这也是很难得的了。
楚芝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毛遂自荐,当上了龙景小学的老师,两年之后,那位算命的老先生过世之后,她就当上了龙景小学的校长。
龙景村人本来害怕她是外地人,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待不了多久,本来对她也有一些担忧,但是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楚芝依然还在龙景村,还在龙景小学教书!
十年过去了,楚芝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龙景村,只是偶尔的时候,会去龙景镇上打个电话,村人猜测,她可能是打电话回去给家人报平安的!
楚芝在龙景村待了很多年,她的生活,已经完全的跟这里的村人毫无差别,到后来,龙景村人都忘记了,她其实是一个外地人!
龙景小学与楚芝是合二为一的,她的半生都奉献在了这里,龙景村人在她的教导之下,几乎全村都没有了文盲,最差的,也都会认自己的名字,并且写自己的名字!
她在龙景村共教出了两名大学生,只是这两名大学生毕业之后,都选择留在了县城里教书,并且还将他们的父母一起接到了县城里!
但每一年春节的时候,他们都会带着礼物来看望楚芝,只是,楚芝从来都不会收他们的礼物,她总说,“你们能有今天,也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希望在你以后的生活中,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就好!”
楚芝对龙景村的奉献,显然是巨大,并且影响深远的!
楚芝今年48岁,本命年,她带着一种从一而终的安然深深的融入了这片土地!
下葬这天,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为她送行,送葬的队伍排得很长很长!
她最后,是被葬在龙景山上,她丈夫当年坠崖不远处,村人希望这样能让她离她丈夫近一些,跟随着她一起安葬的,除了那两个孩子,还有一架单反的照相机。
楚芝的丈夫坠崖之后村人下到崖底去找了许多遍,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尸体,但却在崖底找到了这架这相机!
村人将那照相机带回来交给楚芝,她看到那相机的一瞬,刚干涸的眼睛里面,又冒出了汩汩的泪水,她将那相机紧紧的抱在怀里,那是她唯一的一件宝贝,这样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用这相机拍过照,但是相机却程亮,她应该是经常擦拭的结果。
在下葬那天,是书予亲自将那相机放在她身旁的,她试过,那相机,还可以用,那里面,甚至还有许多的照片,每一张都很清晰,她丈夫的摄影技术很好!
村长说,村人都搞不懂这个,只知道楚芝很宝贝它,而且,这也是她丈夫唯一留给她的,村长跟村人商量之后,便决定将这个相机跟楚芝一起埋葬了,这样子,她就算跟她的丈夫,永远的,在一起了!
很多年之后,书予回到了凤青市,跟吴诀聊起了楚芝的种种,吴诀却一副了然的模样,只是眉目间带了一种悲伤的荒凉,他说:“书予,我知道,在你没有去到龙景村之前,我一直都有跟她保持联系的!”
书予疑惑,“怎么会,她到底是你什么人,竟然跟你这样熟?”
吴诀说:“她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丈夫跟我关系很深!”
书予更疑惑了,“她丈夫……?她丈夫很早就过世了,难道,你竟然认识他?”
吴诀点头,“嗯,我认识他!”
“怎么会呢?”
吴诀顿了一下,才说,“因为她丈夫…,其实,姓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