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关门的声响,他回过头来,微笑着跟她招呼,“书予,你回来了!”
姿态亲和,微笑温暖,那温暖,跟这个让她觉得安全舒服的家几乎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就算只是同情,但她做不到同情,也做不到真心,那么,总还有一处,在她的心里,关于梁逸的定位,那就是亲人,跟吴诀一样,陪着时光老去,记忆永远沉淀鲜活的亲人!
她愿意,在他剩下的时光里,不管多久,一天,还是一生都没有关系,她都会这样子对待他,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用自己能够给予的全部,陪着他一起,直到生命的末端!
她的一生中,多难的有这样子一个深情的男人爱着她,她多感激,即使不爱,也感激!
他将雨伞放下,走过去陪他坐着说话,尤姐给书予端了一杯姜茶来,在秋寒时节,这姜茶温暖,如同此刻,她脸上的微笑!
“梁逸,你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
“当然,只要事关于你,我总是有时间的,你应该知道,不是么?”一贯的贫嘴!
书予说:“我说认真的,如果你这个周末有时间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梁逸自然点头!
回到房间之后,书予就给龙景小学的校长楚芝打电话,听说了她的要求,楚校长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
她说:“那我让黎雨进城来送给你吧,她去过一次城里!”
书予说:“不用了,校长,学校的课要紧,我请别人来龙景拿,只是要麻烦你上山去一趟!”
“这有什么麻烦的,那你叫人今天就过来吧,今天村东葛老头过生辰,下午大家都得去他家吃宴,正好,也放学生半天假!”
那是一个民风很朴素的地方,一般遇到大户人家有宴的时候,几乎是全村出动的。
书予想,自己早晚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的,在那个地方,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会更有价值,也更有意义!
周末那天,是很好的天气。书予起得很早,初阳温暖,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梁逸,显然,他比书予起得更早,似乎,对这次的出行,很是期待!
书予坚持要自己开车,梁逸本来不同意,书予说:“你的速度让我害怕,所以,这次,让我载你吧,再说了,我们的目的地,也只有我最清楚,所以,梁逸,乖乖的,适合我的节奏看看吧?!”
那话,一语双关,梁逸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于是,乖乖的坐到副驾驶去!
他的速度,似乎,真的超前了许多,在别人的眼里,这个季节还是青葱翠浓的,可惜,在他的眼睛里面,一切,已经渐渐灰白寂寥!
书予带梁逸去了瑾山,瑾山坐落在离凤青市十几公里外的郊外,山不高,林不盛,但却是夏天凤青市人最喜欢去乘凉和露营的地方!
在山的半腰,是一阶阶的梯田,现在已经是初秋,田里的稻子已经开始成熟,一眼看过去,已经可以看到硕果累累的金黄潋滟连绵!
但在山顶上,却是草长林丰,风景不错之地!
盘山公路还是泥泞道,刚下过雨,还有些湿滑,书予专心致志的开着车,眼睛牢牢的盯着前方的道路,以至于没有看到,此刻的她,在梁逸的眼中,是多么美好的一道风景。
他的眼睛牢牢的锁住她,其实,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失明,右眼的视力也在慢慢的下降,此刻的书予在他的眼中,只是模糊的影儿,像是他的眼前,被一大片白雾遮盖,而她,就在这团白雾中,成为了唯一鲜活的仰望!
她额际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带着一种无可依凭的旖旎,像是一首唯美的诗歌在他的心里发酵!
山路越走越难,中途甚至还歇过两次火,书予的车技并不算特别的好,尤其还在荒废了两年之后。
但即使这样,书予也没有说,要让车技很好的梁逸来开,而梁逸,也没有主动的要求!
终于到了山顶,日光还早,郊外的天空似乎特别的澄净,日光朗照下来,热烈而直接!
书予很大的背包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梁逸本来以为书予是好心情陪着他出来郊游的,但在看到书予从背包里面取出来一把折叠的铁楸,一株绿色恹恹的植物之后,才明白,她原来是拉他一直来植树的!
但今天并不是植树节!
不过,只好她高兴,只要她能让他陪在身边,别说是在秋天来指数,就算是在烈日之夏让他跟着一起去酷热的沙漠漫步,他也甘之如饴!
“这是什么树,我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看着书予手中的奇怪的植物,觉得好奇。
那株植物,翠绿鲜嫩,并不高,除了它的花的颜色,其他都很普通,那花,盛放着,竟然是绿色的!
这个世界,什么颜色的花梁逸都应该看过,唯独没有看到过绿色的话,深绿色的花几乎跟叶子融为一体,如果不认真看,几乎以为,那就是叶子了。
书予小心翼翼的将它取出来,认真的解释给梁逸听,“它的名字叫‘长生花’,是我专门从龙景山深处挖回来的,很特别吧,其实,这种花只能生长在深山密林里,也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存活!”
“长生花么?这名字倒是有几分霸气和特别!”
“嗯,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做‘长生花’么?”
梁逸摇头。
书予说:“你看它的花,九瓣花瓣折叠而开,并且,永远不落,每年春天,它会盛开,而在深秋时节,它的花瓣就会合拢,但在来年的春天,它又会再次盛开,一生只有一次凋零,那就是当这株长生草枯树的时候,一生不败,花枯树枯,这就是长生花名字的由来,真的很特别,对不对?”
梁逸再次点头,“是的,很特别!”他不由伸出手去,轻轻的触摸着那轻柔薄脆的花朵,那样透明渺小,可是它却能够经过寒霜冷风,在第二年的春天,迎着等待已久的暖风,盛放!
长生,长生,其实,也未必见得有多好,对不对,因为要遭受那样漫长的严寒?!
他的心似乎有所触动,他探究的看向书予,才发现,她也正认真微笑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里面,那样坦荡,那样透明,几乎可以被这日光完全穿透!
她说:“梁逸,你不是问我要那个答案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知可否此生能将你真正的纳入我唯一所爱的行列,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会在我的心里,我愿意,给予你,也给予我,一次救赎,我愿意尝试看看,将我们彼此的孤寂苦痛调和搅拌,变成一道可以让我们品尝到幸福和甜蜜的‘长生’!”
她说得很认真,她那时认真美好的姿态,在他的心中,甜甜的化开来,伴着她的那些真诚的话!
他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那样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在怀疑自己的听力。
书予说,“梁逸,我知道你或许已经不能很好的信任自己的视线,但是,你还是可以很好的信任自己的听力的,梁逸,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会忘记你,永远不可能,所以,不要早早丢下我,你知道,我从来方向感都很差,我怕迷路!”
听了她的话,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竟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病,可是,这样,似乎也不错,虽然,或许,不爱,但至少,在他余下的时间里,她能驱赶他心里那一种空寂,能留他一段陪伴,只要这样,就足够了,真的,就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他最后,只说,“书予,谢谢!”
书予于是微笑开来,像是手里,那一株盛放的长生花一样!
“梁逸,答应我,一定不要丢下我!”
他当然不能够给予那样的承诺,他知道,可是,他看着她那样温柔的凝视着他,像是全世界除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那样专注,几乎让他的心跳静止。
他说:“书予,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虽然知道,他的永远不过是一句空话,因为他一定活不到永远,可是,他还是愿意这样承诺,因为假如只要有万分之一永远的可能,他也绝对绝对不会舍弃眼前这个,此刻眼里只有他的女子!
后来的那天,书予和梁逸一起将那株长生花种在了瑾山上,那时,那株花,恰好灿烂!
回到凤青之后,梁逸就住进了楚家的私人医院,所有美国的医生都被请到了这里来。本来书予说要陪他去美国的,但梁逸不愿意,他知道书予回来凤青的理由,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病,牵连到许多人的幸福生活,比如,书媛和吴诀,更何况,现在的状况,书予也走不了!
她其实还有许多的事情,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假如衡量,梁逸的病,一定是最重大的事情!
她并不是仁慈怜悯,她只是太感同身受,得不到的深爱,慢慢被时光折磨凋零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