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大约四五十分钟,已经到了城郊,来到云南农业大学附近,周围到处都可以看到“云南农业大学”相关的各种招牌,又一番七拐八绕,最后才在一条两边都是围墙的昏暗巷子里停下,左边的围墙里似乎就是云南农业大学的教学楼,右边的围墙呈“八”字形向内收,形成一道大门,一边墙上镶嵌着“昆明铣床厂股份有限公司”几个黑色大字,漆色斑驳。
我们结账下了车,兰沪带着我向大门里走去,大门口的保安显然和她相识,她停下脚步和对方笑呵呵的用方言交谈了几句,我们才又继续往里走。厂区里绿化非常不错,树影婆娑,遮挡了本就昏暗的路灯灯光,显得愈发的昏暗,如果在白天,应该是非常清幽的,不过此时夜晚,极少遇上行人,非常寂静,我们两个人走路,都依稀能听到脚步声的回音,所以就显得有些阴森了,树木间不时露出来老式建筑边角,也突显着荒凉破败。
走了大约七八分钟,看建筑形制,我知道是来到厂里的生活区了,一排一排四五层、六七层的居民楼房齐整的排列着,建筑年代不同,有红砖房,也有水洗石外立面的,楼与楼之间的空地上,偶尔可以看到停着一两辆车。
兰沪抬手指了指前方一幢水洗石外立面的楼,轻声笑道:“我家就在那幢楼了,二单元201,房子很小,就六十多平米,两室一厅,看看如果我哥在家的话,晚上咱们就出去住,不然不好住。”
“两室一厅?那你们以前一家子怎么住啊?看这房子应该是九十年代中后期建的吧,那时候那你也十几岁了,总不能还跟你哥住一个房间吧?”
“家里就那么大点,不住一个房间怎么办?”她笑道:“我记得这房子好像是98年建成、我们搬进来的吧,那年我刚好上初一,我哥初三。我爸妈住小房间,我跟我哥住大房间,中间拉个帘子隔一下,包括后来我上高中、他上大学了,他周末回来都是这么住的。一直到我毕业工作,我才租了去年你去过的那个房子,搬出去住了,他就一直住在家里。不过前久我听他说他的新房子已经装修好,搬过去住了,也不知道今晚在不在这边。”
“他当初不会偷看你吧?”我笑道。
“你想些什么乱起八糟的呢!”她用手肘在我胸口轻轻撞了一下:“怎么说那也是我亲哥啊。”
“哈哈,我在想,要是他当初偷看过你,我就得找个机会去偷看一下他媳妇,找补回来。”
“臭流氓,你是不是皮痒了,连我嫂子的主意也敢打。”她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点福利,现在这边其实厂里的人住的已经不多了,多数房子都是租给农大的学生,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去偷看吧,不过被人家抓到了可别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哈哈,我又不是王锋,对学生没兴趣,太稚嫩了,哪有我的小兰兰好看啊,风情万种。”
“算你有眼光!”她咯咯一笑,又说道:“对了,说正事,记得我跟你说的啊,一会儿见了面,你什么都别说,该说什么我会跟他们说。我爸妈都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跟他们扯是扯不清的,有些事情,只能比他们更不讲道理才行。”
我苦笑一下:“嗯,我知道了,一切都听你的。”
说笑间我们就到了她家门口,一层楼有四户人家。她掏出钥匙来开了门,一进门旁边就是一张饭桌,空间本就不大,靠墙还堆放着很多纸箱之类的东西,显得愈发逼仄。往里是客厅,亮着灯,正对门的长沙发上斜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女人,侧边一个单人沙发里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是瘦瘦小小的,不用说,肯定就是兰沪的父母了。老两口正在看电视,看到我们,她爸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呵呵的用方言跟她打了声招呼,她妈却只是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我们,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应该是对我的。看来就老两口在家里,她哥并不在。
我和兰沪进了门,兰沪给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各自落座,我和兰沪并排坐在侧边一个沙发上,她妈坐在正中间,她爸坐在我们对面,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用方言交谈了起来,她爸时不时的招呼我一句“喝水”之类的,她妈则完全当我不存在似的。
昆明方言我虽然听不准确,不过大体上也能听懂,他们一开始聊的大约是兰沪她哥婚礼的事情,再后来又说到了什么装修、欠债之类的,大意是说兰凇的新房装修以及买家具,欠了七万多块钱,兰沪她妈要让她拿钱出来帮忙还这笔债,但兰沪就是不松口,她爸也开始帮着她妈说话,一家三口越说越僵,逐渐演变成了争吵。
最后兰沪大约是说:“行了,我不想跟你们争这个了,反正就是一句话,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这个债,我的钱都在股市里,而且就算能拿得出来,我也不会拿。我今天领着常阡回来,主要目的是让你们见见他,让你们知道我男朋友长什么样。他已经成家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在一起,我们已经说好了,可能到下半年些,我就到国外去,给他生个孩子。孩子生出来之后就是你们的外孙,到时候你们如果想见的话,我会领回来给你们见见,你们如果不想见,那就算了,我带着在上海生活,不会来打扰你们。”
她这番话把她父母都惊呆了,愣愣的看着我们俩,我觉得很是有些尴尬,本想解释两句我和兰沪交往的过程,但是她事先又叮嘱过我,让我什么也别说,全由着她说,于是只好静静的坐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房子里所有人都静默了,电视里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僵持了大约半分钟左右,“呛啷”一声响,她妈愤怒的将一个茶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同时嘴里大声对着我们嚷嚷了起来,语速非常快,我完全听不懂,不过光看那样子,不用猜也知道是在骂人,至于是骂我还是骂兰沪就不知道了,反正也没什么区别。紧接着,她爸也跟着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