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北京都像个褪了颜色的旧棉窝,透出一种灰扑扑的颓唐。这天却很巧,连日大风刮走雾霾,太阳像一粒银色的金属球高高挂起,这城市终于显露出一丝干净清爽的神气。
苏佑来得突然,将原本安逸闲散的午后变成了两个人的约会时间。卓静言沏了壶茉莉香片,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里,和他一起裹着大毛毯看一部michel hazanavicius的《the artist》。
阳光斜斜地穿透客厅窗纱,暖气烘得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屏幕上的jean dujardin留着两撇小胡子,踢踏舞步里有奇特的诗意。苏佑一手握着只大圆纸杯,一手捏着个小勺子,将卓静言圈在胸前。
“最后的存货了,你分我点……”她低头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有纸杯里冒着寒气的水果冰激凌。
“私藏违禁品,”苏佑看着屏幕,漫不经心拒绝她,又将下巴搁到她头顶蹭几蹭,“我帮你消灭好了。”
这东西是给薛嫣和奈奈准备的,只剩最后一桶放在冰箱角落里,不巧被他发现,立刻就要亲自人力销毁。原本是卓静言并不喜欢的食物,因为他有些神经过敏的紧张,反而生出种古怪的逆反心理。趁苏佑盯着屏幕专心剧情,她悄悄伸出两根手指,从纸杯里拈了块芒果塞到嘴里。
正是暖气和阳光烤得人发软发昏的时候,冰凉酸甜的果汁满溢口腔,令人无比受用。
苏佑正被电影吸引,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举动。卓静言故技重施,还没探出指尖,环在面前的手臂却忽然动了。这双生得极漂亮的手正捏着塑料小勺子,飞快地使劲地扒拉,将水果都埋到冰激凌下面去。
她呆愣愣看着,头顶响起他戏感十足的声音:“快,小芒果,快躲进去!她又要来了!”
卓静言立刻怒了,扭头抗议道:“我吃块儿芒果怎么了!原本就是我的,你抢了我的东西还这么嚣张!”
苏佑笑眯眯地揉乱她头发,一脸慈父表情:“太凉了,吃了晚上又闹肚子疼。”
温柔的目光一如既往,卓静言心中却渐渐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委屈。他和左晴曾经有怎样的过往,他对左晴曾经有怎样的体贴,永远都已经生长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与周楚楚之流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女人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可不稀罕,”她几乎是下意识提起另一个名字,“无论我想吃什么,唐尧都一定会给我买!”
身后的苏佑无声安静下来,她劈手夺过勺子挖出一块黄桃塞到嘴里,恶狠狠的声气:“这明明又不是很好吃!我才……”
只听苏佑似乎是哼了声,又似乎是低笑了声,抬起手便摁着她肩膀,将她压入沙发一角,然后俯身衔住她的唇。
以如此之近的距离,以如此亲密的角度,卓静言才真正意识到苏佑是一个年轻健康的男人,模样如何俊朗自不必说,这具身体覆上来时也是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的。
他用牙齿轻咬她的嘴唇,右手来捏她下巴,舌尖一探入便毫不客气地推来抢去,将一块犹带奶油香气的冰凉黄桃碾磨,挤碎。馥郁甜蜜的果肉果汁在两人唇齿间逐渐升温,又与彼此的气息和味道融为一体,愈发纠缠急促的吐息间陡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欲望的火焰。
垫在卓静言腰下的那只手已不自禁地往下揉捏,捧着她的臀极具暗示意味地微微用力。她睁眼便看到苏佑有些发红的眼角,亦感受到他隐忍至极的那处地方,轻轻地,满足而又不满足地在她腿间顶弄。
她面上如蒸霞蔚,嘴唇也嫣红,水光滟滟的,瞠目结舌看着苏佑。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舌尖舔去她嘴角一星点果汁,眼间眉梢犹有三分还未敛去的风流多情,咂咂嘴道:“这明明很好吃啊。”
卓静言经他一番捏弄,出了一身薄汗,如在云端,又隐隐感觉得到有某种缘故令苏佑十分忐忑,才会忽然热衷于这样的交流方式。他也同样能感觉出她心里藏着事,只不知道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一件。
这时候的两个人都要格外敏感些,比如她提起唐尧,很容易便惹得他也发急,要用这种不可替代的亲密来证明些什么。
关于左晴的一切都是曾经溃烂的伤口,他忍着疼,硬生生地将它连肉剜除。如今虽然仍留着疤,却再也不会牵起任何痛感。最后的一点残迹而已,凭什么要横亘到他和卓静言之间?
苏佑无法同她细说,只能以最真实可感的亲吻相拥来安抚自己的惶惑。卓静言一时也有些呆愣,望了他半天终于反应过来,那话是驳她之前说的“不是很好吃”呢。
这人真该被一脚踢下沙发,可她现在被他揉搓得毫无气力,索性将毛毯扯过头顶闷着不肯出来。
“你今天真奇怪。”那声音娇脆,带着点鼻腔,掩藏着淡淡的失落黯然。
没有工作的时候卓静言习惯早睡,躺在床上往往会想起孤身一人的日子。那些山寺中安静到极致的夜晚,月光从门边铺到床前,窗外叶落和檐下水滴都是悄然入梦的声音。简单的生活虽然无味,却从不会让她觉得难以入眠。
苏佑送来的小夜灯摆在床头,一片流转的星河映满整个房间。她在被窝里辗转,睁着两眼看天花板和墙壁上的点点光斑,睡意反而越来越淡,索性抱着枕头准备去厨房倒水喝。
正伸着脚胡乱晃荡着找拖鞋,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她心脏砰砰跳着,连忙拿过来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隔壁那没良心的,说不定早已经睡得酣熟。
她踩着拖鞋坐在床边,想挂断来电,手指碰到屏幕时又改了主意,慢吞吞把电话举到耳边。
“最近怎么样?”那头的男声非常平静,就像一条拉直了的,冰冷的钢琴线。
竟然是他。
卓静言怔住了,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在暝曚的昏暗中喃喃吐出一个字:“哥……”
洛然似乎也有些不习惯和她说话,足足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几天不忙的话,搬回家来住。”
卓静言很清楚洛然这些年来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所以回国之后从未主动联络过他,而他也从不来打扰她的生活,彼此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只是他忽然深夜来电,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觉得奇怪,免不了就联想到那件令自己夜不能寐的事情。
她和苏佑的关系瞒不过洛然,左晴的归来又将以往与苏佑相关的陈年帖子翻上头条,她住在这里或者就显得尴尬可笑起来。所以,洛然才会急着让她搬离。
可是她怎么能回到那个地方?
“我去财富公馆。”那是早前准备的住处,一直空着。
洛然很坚持:“回家来。”
卓静言便有些气恼,揿开卧室的灯,拧着眉头:“哥,你不能……”
“静言,”洛然终于叫她的名字,与十年前一样,无论何时都异常冷静的声调,“南浚伟越狱了。”
她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翻搅出许多尘土般细碎的片段,如同狂风过境,扯得整个人都惊惶起来。
镇定,要镇定。
她已经二十三岁,再不是曾经那个愚蠢而脆弱的小女孩。那片笼罩她十年人生的恐怖云翳,只能牢牢锁在过去的回忆中,绝不能再被它左右了未来。
卓静言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我不相信他还会找我,他也不可能再找到我。”
不能再让幽灵般的影子追得自己狼狈不堪。
“即使他蠢到想要报复,也未必会来找你。但只要那条疯狗还没死,我就不能放着你在外面做活靶子。卓静言,你要拿命赌那一丝侥幸,不值当。”
她用力握着手机,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半个月,够不够你找到他?”
洛然没有正面回答:“收拾好,明晚让人来接你。”
“半个月够不够?够不够?”她执拗地重复着。
那头的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安静很久,方道:“你相信我,他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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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完啦,我睡啦
最近太忙了老板非常虐!我太苦了!所以我决定每章缩减一点点一点点长度,我还有几万存稿,
只要能爬上梯子就没问题,边改边写边发!
但我要留点机动的余量免得忙起来完全断更。谢谢大家了。
读者不多,但是我还是坚持努力写精细的!爱你们。留言,不留言,投不投,都爱。谢谢。
(以及预告一下我自己觉得肉已经切好放到锅里了,以前写的时候是清水来着,所以这版要炖新鲜的,我努力打磨、学习,努力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