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医生带人进去了大概五分钟左右,那扇该死的把他与沉约隔开叁天多的病房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
叶潮正无神地望着房门上方的病房号,在罗医生背着光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满腹的疑问与揪心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一旁的沉定灭了烟,也没说话。
罗医生看二人苍白憔悴且沉闷,左右手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嘴角带着点笑意,“别拉着脸了,人醒了。”
叶潮愣了愣。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罗医生又向沉定交代了点事项,写了一张医嘱交到人手里,条理清晰,但叶潮倒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耗尽气力、即将溺死在大海里的亡命人忽然被游轮救起,也像中学时参加校运会一万米长跑,冲向终点的那一瞬间。
喘不上气,也不敢不喘气。
浑身的肌肉一下子松懈下来,争先恐后地叫嚣着疲惫与酸痛。
可是,这一切没有什么不值得。
沉约还活着。
活着就好。
活着还能和他算算总账。
叶潮脱力地坐在排椅上,四肢都使不上劲了,脑子里空空的,以至于白大褂衣兜里手里振动了近两分钟,才被他以慢得像垂暮老人似的速度接起来。
他的声音也轻:“喂。”
那边住院部的小护士听他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跟着也不敢大声说话了:“叶、叶主任,这边有个病人按铃说不舒服,您、您看能不能过来一下?”
叶潮斜了一眼旁边还在说话的罗医生与沉定,应道:“好。”
他去得很干脆,头也没回,脚步间夹杂着急躁与不易察觉的愠气。
这个病人出了点状况,叶潮冷着一张脸开了几张检查单,还没来得及抽身,旁边一床的病人开始咋呼上了,跟着人家属也咋呼上了。
他紧绷着嘴角,“唰”一下拉上窗帘,把两张床隔开,阴森森地说:“叫什么?伤口疼就躺着别乱动。”
这会儿他负责的几个病人好像商量好似的,就这会儿尽给他来事儿,叫疼的那个因为乱动手术刀口裂开了,让叶潮拖回去又缝了几针,缝完针隔壁房又说喘不过气了,完事儿后又来几个说是指标不对。
总之到后面跟在他身后的实习生光是看他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就怕得要死,不敢靠近他两步之内。直到看到叶潮走神,把手术刀当作笔插进白大褂上衣兜时,那俩实习生当场就腿软了,一个个地找借口跑了。
等叶潮真正闲下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问清沉约转进的普通病房后,揣着那把手术刀就踹门进去了。
他踹门进去的动静太大,刚进去就瞅见坐在床边的沉定盯着他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让一个电话叫走了,似乎是公司有什么急事。
叶潮冷笑着咬牙切齿说:“你去吧,我看着他。”
沉定取过挂在一边的正装外套,“谢谢,有事打我电话。”
叶潮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手术刀,等沉定后脚一走,他把病房门一锁,直接就把手术刀架在沉约的脖子上了。
“我知道你醒着。”叶潮瞥了眼点滴流速,把刀背往人脖颈上顶了顶,“看着老子。”
沉约确实醒着,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也困得厉害。刚才叶潮那一脚,把病房门踹得哐哐响,就算身体再怎么沉重,他也几乎是马上就反应过来,进来的人是谁。
沉约努力掀开眼皮,费劲地眨了好几下,才清晰完整地把叶潮纳入眼里。
他胸口痛得厉害,靠氧气罩辅助呼吸,喉间干涩火烧火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瘦了。
沉约看见他的第一眼,这样想。
叶潮看上去好像很生气,“哟,还没把自己折腾死呢?”
“……”
“icu好玩吗?”
“……”沉约动了动手指。
“你在里头一躺眼睛一闭,老子叁天没合过眼。”
“……”他动了动酸软无力的手肘,慢慢地将苍白发青的手从被褥下挪出来。
“你是活了,我他妈快被你折磨死了。”叶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操,到底为什么要因为你……”
沉约没什么温度的手松松垮垮地握住他同样冰凉的手腕。
叶潮持刀的手轻轻一抖。
被雾气模糊的氧气罩下,他看到他无声地说:
“我爱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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