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达成了不清不楚的协议,心照不宣到楼下等待拍摄。五点钟不到,所有的人都聚齐了,排排坐等待导演宣布这期的内容。
因为上次播放的第二期广告打得太狠,以至于被观众骂了“挣烂钱”,导演组这次下了大工夫,打算做一期青春特辑。把场景定在了帝都的中央联大校园里,请来了三个学生素人作为嘉宾。
“本期节目就是用你们自身的经验,在两天内帮助我们的嘉宾达成心愿,解决嘉宾的情感困惑。”导演的话永远加了厚厚的滤镜。
夏殊举起了手。
“有什么问题吗?”导演问道。
“其实就是帮大学里的小朋友谈恋爱呗。”夏殊替他去掉滤镜总结。
导演抽了抽嘴角,在镜头前还是要保持微笑:“互相学习嘛,你们说不定也会从中有所感悟啊。”
“先带大家活跃一下气氛,做个小游戏,赢的人有先选择嘉宾的权利。”
导演把一个小铃铛放在客厅的电视机上,让姑娘们退到侧边,让男士们退后十米背对着铃铛,然后对着穆易棱、梁向和李景晟摇了摇手上的哨子,宣布规则:“听到哨声后,三位转身抢铃铛,谁先抓到铃铛,就获得抢答权。”
“姑娘们负责答题,只有十五秒思考时间,一旦思考时间过没答上题目就机会作废,开始下一轮。”
陈晓梦听导演说完,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再看向夏殊和穆易棱,两个人的眼睛齐刷刷亮了起来,再次陷入“没赢过”模式。
穆易棱的表现更明显一些,他瞬间弓起了背,时刻准备发力。
他旁边的梁向和李景晟回想起了曾经在冰场被这对儿情侣支配的恐惧,李景晟忙说道:“我们当然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注意安全别摔了。”梁向也补充。
他话音刚落,哨声响起,三人下意识转身,只见穆易棱像是离弦的箭,双臂摆动,眼中只有电视上的小铃铛。
但他前面有个沙发挡着,梁向的地势更有优势一些。眼看梁向率先把手伸了出去,穆易棱突然大喝一声“嘿!”,梁向脚下停顿了瞬间,手下一滞,那铃铛就被穆易棱扫到了怀里。
梁向:“你至于吗?!”
一旦进入竞技对抗游戏,穆易棱和夏殊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没有什么用的坚毅。穆易棱抓着铃铛,把目光投向夏殊。
导演呆滞了两秒,被旁边的摄像轻轻戳了戳,忙拿起准备好的题板。
这个游戏要进行个几轮才有意思,后期剪辑才能剪出笑点,所以那题目当然要可以难到大家,若是能被随口就答出来就失去了意义。
导演见是穆易棱和夏殊先拔得头筹,目光一扫题板,直接选了一个最难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十五秒钟答得出来。出这个题的工作人员还因为脑洞过大被大家嘲笑了一番。
“请听题:用刘备、关羽、张飞造句,要求逻辑通顺,要包含爱情成分和悬疑成分。”导演心里已经准备开启下一轮了。
陈晓梦没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梁向、海棠和李景晟比她有城府,也都强憋着。
工作人员按下倒计时的小闹钟,房间里回荡着嘀嗒嘀嗒的计时。看热闹的目光包裹了夏殊,大家都憋着不笑出声,但夏殊丝毫不觉得好笑,全神贯注思考。
那滴答声响了三四声,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夏殊突然拍了一下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客厅中:“老刘被查出怀孕,老关与老张飞快跑来问孩子是谁的。”
她迅速说完,最后一个字落地,小闹钟还在那嘀嗒嘀嗒,全体工作人员及嘉宾都鸦雀无声,静静看着夏殊。
夏殊满意点点头,环顾四周,大家都像静止了一般。还是穆易棱先活了过来,开始一本正经给夏殊鼓掌。
随着穆易棱的掌声,大家也纷纷逐渐从石化的状态解脱开,导演还沉浸在她造的句子中,犹豫道:“关羽呢?”
“老关与老张。关与。”不等夏殊解释,穆易棱开口替她说明。
关与个屁啊!最骚的操作还是那个老刘被查出怀孕,她怎么想出来的!
导演还想再挣扎一下:“有点牵强吧。爱情和悬疑呢?”
“怀孕了,是谁的。爱情和悬疑。”穆易棱说道。
夏殊给了他一个“你懂我”的表情,穆易棱表情淡然,压了压手表示勿夸,基本操作,实则心里开出了一朵小花。
导演看着剩下无缘见世的九个问题,又看了看完全不够的录制时长,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忍住心中想要骂人的冲动,对着镜头,把三张资料递给了夏殊:“那你们先挑吧。”
夏殊和穆易棱凑到一起,看着这三张资料卡,暂时不计前嫌,全然忘记了之前互相欺骗的心结,开始认真挑选。
这三个人有男有女,专业性格爱好都不同。最简单的愿望是和女友和好,稍微复杂一点的是拥有一个女朋友,看上去最困难的一个愿望来自于一个油头男孩儿,简简单单四个字勾勒出无限的辛酸——追到女神。
夏殊指了指油头男孩,穆易棱点了点头,表示充分尊重她的选择。
“就这个了!”夏殊豪气地把卡片面向摄像头。
“为什么选这个呢?难道说有着共同经历,觉得有共鸣吗?夏夏是不是一直是被追求的女神?”导演给足了面子,只想骗面前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小祖宗讲一段故事来凑够时长。
夏殊虽然很想承认下来,但是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喜欢这小子的名字,是有缘人。”
导演:“???”选人的时候没注意有什么名字特别的人啊。
他接过夏殊手中的资料卡,看到了油头男孩的姓名栏。那里写着“黄闻”两个字,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名字,被夏殊强调后,瞬间多了不一样的色彩。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说没get到这个梗,加一个作话~
来自于id问渠的天使:“如果对黄闻的梗不理解,你就念两遍,如果再不理解,就大声念两遍”
第51章 坦白局
本着做游戏我们是认真的这一理念, 夏殊放下对穆易棱的“不满情绪”,二人再次联手。
也因为这两个人, 节目组本来计划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只录制了二十分钟就匆匆结束掉, 他们被赶出来去大学食堂吃饭、寻找目标对象凑时长。
夏殊不止一次来过中央联大,她偶尔闲暇也会给弟弟送点水果点心, 彰显一下做姐姐的伟大。和穆易棱走进校园的时候, 她就充当了临时导游的角色了,就差给穆易棱戴上小黄帽,她自己拿个小旗子, 暂时忘记了昨天还气成一团只能靠奶茶来冷静的事实,认真扮演好荧幕女友。
“右边这条路通向一食堂, 左边这条路通向二食堂。你想吃什么?”
“面吧。”穆易棱看着她:“我们不找小黄闻吗?”
这个小字加得十分微妙。
“管他呢, 先吃饭。”
摄像大哥举着录像机, 在认真考虑要不然把这两个难搞的人的麦都关了后期配音算了。
夏殊带他直奔二食堂一家清真面馆,穆易棱探着脖子看到里面的厨子戴着一次性手套, 抻面的地方也都干净, 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些都不耽搁他掏出随身的消毒湿巾及纸巾, 开始擦两个人的凳子、桌子以及餐具。
他习惯性做完了一切, 再看夏殊饶有兴趣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丝毫的嫌他麻烦的意思,他放下纸巾问道:“你会不会觉得一个男人这么爱干净,娘里娘气的。”
“不觉得。”虽然是面对镜头,但夏殊一点都没有作秀的成分。
他哪怕确认一千次,也都会是这个答案。
穆易棱喉结动了动, 说道:“我还没向你道谢,谢你在片场化妆室的时候替我说的话。”
他没头没尾的甩出这样一句话,夏殊先是愣了一下,等想起来这句熟悉的话的出处正是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哎呀,李景晟告诉你的?我当时就是觉得何燃涛说话太难听了,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穆易棱拿着筷子认真看着她,让她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并不是护短”就在嘴边,但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问心无愧,但现在问心有愧,这话说出来有些心虚,夏殊磕磕巴巴转移话题道:“拉面里的牛肉还挺好吃,是新鲜牛肉。”
穆易棱把自己碗里薄得不能再薄的几片牛肉通通夹到了夏殊碗里:“公筷,我还没动。”然后掏出钱包,走到收款的地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端过来一盘子实实在在的牛肉,推到了夏殊眼前,不依不饶:“都给你,并不是什么?”
夏殊举着筷子,在他锲而不舍的追问下越来越心虚,故意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护短!不是护短!”
话音刚落,她看着穆易棱唇角轻轻勾起,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清冷的气质顿时柔化下来。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他面前矮了一截,明明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就好像自己说了什么绝世油腻的情话,承认了她的图谋不轨。
摄像小哥在一旁架着设备,酸得牙疼,暗自下定决心等挣完这份钱再也不跟情侣综艺了。无它,倒牙尔。他二人吃饭的时候是把麦关了的,摄像也没录太多没用的镜头,所以也不担心被收音,彼此点破了说话就少了很多顾忌。
矮了一截的夏殊闷头吃面。这家面她不止一次吃过,汤头有一股草药的香气,面也劲道有嚼劲,粗细正好,她几口吃了小半碗,身上就热乎起来,舔了舔嘴角,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她放下碗看了穆易棱一眼,只见他把面挑到了碗里,细嚼慢咽,捧着碗的姿势说不出的优雅,让她不禁想起昨天在马路上的惊鸿一瞥。那吸烟的女人气势逼人,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好像回到了十八世纪的欧洲,感觉到上流社会的奢靡和繁琐。
“为什么骗我。”本来说好了先把节目拍摄完再追究,夏殊还是没沉住气。
“那你为什么骗我呢?”穆易棱挑眉看着她。
“那你那么说你妈妈,你妈妈知道吗?”
“你弟弟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反问的话让夏殊哑口无言自认理亏。夏殊狠狠夹断了自己的面,瞪着穆易棱大口吸食,又恶狠狠嚼了嚼:“请你先走出真诚的一步,世界才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穆易棱果然先走出了真诚的一步:“我妈是个画家,画油画的,以前跟你说的都是骗你的,没有质朴奋斗、一袋小米换一本教材,也没有望子成龙、只爱孙子,没有要求过女方出双倍嫁妆,也没有要求和老人一起同居三年。”
“字字令人窒息,你怎么想出来的。”夏殊感叹道:“油画明明那么高雅。”
“你不是也要给弟弟买房买车娶媳妇,励志当弟弟第二个妈,自己过得怎样不重要只要弟弟能够传宗接代。要说高雅,我倒是觉得说相声更高雅一点。”穆易棱收回目光,似笑非笑。
正喝着面条汤的夏殊手一哆嗦,被烫了一下舌头,她龇牙咧嘴呼了好一会,穆易棱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等她呼完了,穆易棱解释道:“我查了车牌号,是你的车。你和杜三思走得那样近,又姓夏,嘴又贫,我又不傻,早该猜到的。”
“嘴又贫”三个字着实有点扎心,夏殊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马甲掉落,藏着那点东西被一览无遗,她放下碗,说道:“相声可不优雅,我从小在后台和一群碎嘴子老爷们儿一起长大,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就连睡觉都能听到打快板的声音。”
“回忆里全都是跟在我爸屁股后面学段子那群臭小子们的汗味,想想不堪回首。我小时候要是每天闻到的是颜料味,说不定也向艺术方向发展了。”夏殊说道。
“没有什么颜料味。我从小就是一个人,我爸忙工作,我妈常年在国外一年都回不来几次,我每天对着空气说话。”
“不是还有朋友吗?”
“没什么朋友。”穆易棱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蹙起了眉头:“我在很小的时候发现,如果我不把衣服蹭上泥点,吃饭的时候不把脸弄脏,不哭不流鼻涕,他们就会难得夸我懂事,百忙之中多看我一眼。”
明明是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坐在过了饭点、十分安静的食堂,看着天边渐渐消失的光,对面坐着托着下巴瞪着大眼睛的他喜欢的姑娘,岁月静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想说出口的事情。
尘封了太久的箱子被撬开一个小角,就重新沾染上烟火气。
“于是我就不愿意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好保证自己随时都是绝对干净的。后来,就有其他的孩子发现我这个奇怪的另类,大概是出于好玩的原因,他们就总想着把我也拉下泥潭,让我的衣服变脏就成了一件非常值得炫耀和有成就感的事情。”
穆易棱的语调一直没有什么波澜,也不带感情,就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只是几句话,他说完也就没那么在意了,再看夏殊一副苦大仇深、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你怎么了?”穆易棱问道。
“要是我小时候就遇见你就好了。”夏殊听起故事就能忘记和穆易棱怄气的事,抠着自己的手指甲,闷闷不乐:“我小时候可厉害了,师兄弟们都怕我,我可擅长和别人打架了,绝技是拿着定场诗的醒木砸别人的头。”
她都能想到穆易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肯定不爱说话,背着真皮双肩小书包,穿着白衬衫,把衬衫边规规矩矩掖在裤子里,一尘不染、十分乖巧,像个白面小包子,说不出的可爱。
多好的小包子,放学后却要被欺负得脏兮兮的,躲在洗手间里一遍一遍洗手,洗衣服,接受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责怪。以至于开始对所有的污秽感到惧怕。
她打心眼里心疼穆易棱,只想下一秒就回到他小时候,恨不得自己横着走路,举着螃蟹钳子把他从泥潭里拎出来,护在身后,再吐着泡泡告诉他污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自己愉悦和虚荣去伤害别人的心。
“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穆易棱看着她笑了起来,突然发觉自从遇到了夏殊,他笑的频率都高了很多。
“你还笑!”夏殊气不过,拿起自己的手机:“我要去阴阳怪气何燃涛。”
“哎?有他什么事啊。”穆易棱伸手拦下她,不小心触碰到夏殊的手,又飞快地弹开了。
夏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道:“你还护着他?”
穆易棱无辜地看着她:“不是啊,我护着他干什么啊。”
他只好看着夏殊翻开微信,找到何燃涛的微信,打了一大段话过去,也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想到何燃涛在片场辛苦拍戏,突然没头没脑收到了一大段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话,肯定气得要直接把夏殊拉黑掉。
那些旧岁月里的阴云密布,也会随着一句话慢慢消散。如果说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不幸的,那现在他只觉得命运欠他所有的幸运,聚集起来都不够换遇见夏殊这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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