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枝桠微微摇曳着,路边的花草承托着大颗大颗的露水,在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清脆悦耳的鸟啼声透着生命的气息,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早晨,不远处却传来了暗含着怒气的咆哮声。
“顾以迟,你给我过来——”
露珠被震得从花草树木上落下,仿佛是下了一场夏雨般,为这个清晨带来了一丝凉意。
林中的住客也被这声音吵醒了,纷纷睁开了眼,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哟,阿迟这小家伙又干什么坏事了,让他爹这么生气?”
“一大早的扰鬼清梦,太不道德了吧。”
“总觉得阿迟要完球。”
“这小家伙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捋他爹的胡子,惹得他爹生气对他有什么好处?”
“孩子嘛,都是这么皮的……”
“……”
林中叽叽喳喳的对话没有人知道,漂亮的别墅里,男人正拎着想逃跑的小崽子的衣领,把他拎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男人就把小崽子扔到沙发上,另一只手把暗淡无光的白玉石放在桌上。
“爸爸,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吗?”小崽子被扔到沙发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小胖手老老实实地搁在膝上,乖巧地说。
顾尘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小崽子见他爹这副表情,原本胸有成竹的信心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爹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顾尘坐在书桌后,看着桌上那已经变成了废物的玉石就想把熊孩子顾以迟吊起来打。
明知道自己是个玉石杀手,就不要来嚯嚯他的东西。
顾以迟,一个体质非常特殊的熊孩子。
没有继承他妈捉鬼的天赋,也没有继承他爸千年难得一见的煞气,反而还在他爹妈的天赋之中变异了。
从出生开始,他就对那些上好的玉石有着惊人的直觉,只要把他带在身边,就能感知方圆百里是否有好玉的存在。
当然,他不能靠近这些玉石太近,否则他的身体就会下意识地吸收玉石里的灵气,从而让一块品质上好的玉石变成一堆破石头。
因为他的体质,顾尘已经不知道自己被他嚯嚯了多少的好玉了。
每每警告他不许靠近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他在自己的面前时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糟蹋玉石。
偏偏你还打不得骂不得,因为每次还没有开口教训这小子,他的哥哥姐姐就先给他求情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顾尘不用猜都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
“进来。”
房门被推开,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到他腰间高的十一二岁的小豆丁。
“姨夫。”
几个人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书桌后的男人,显得有几分拘谨。
没办法,原本就气场强大的男人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虽然脾气较之以前好了许多,气质因为教书而多了一分温润,也收敛了那股迫人的气息,但身上的气场却有增无减,他一生气,就让人下意识地心里发怵。
即便是心里清楚他不会打人,但几个熊孩子还是有几分怕他。
顾尘见他们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缓缓开口:“来给顾以迟这小子求情?”
害怕也只是一瞬间,笃定了顾尘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楚珩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姨夫,阿迟还小,不懂事,您就算了吧。”
顾尘平静地看着少年:“这玉是我千辛万苦找来送你小姨的生日礼物,现在被阿迟给毁了,你说该怎么办?”
“……重新再找?”楚珩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僵硬。
“哦!可你小姨的生日没几天了,我去哪儿再重新找?”
楚珩:“……”阿迟,哥哥保不住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沙发上的小家伙顿时不乐意了,跳下来跑到几个哥哥姐姐的身边,仰着头道:“既然这么重要,那爸爸你为什么不早早地就告诉我这是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三岁的小崽子比起当年那小小的一团,已经长开了许多,胖嘟嘟的,走起路来像只胖企鹅一样摇摇晃晃的,笨拙却可爱。
“告诉你有用吗?”顾尘垂眸,瞥了一眼那张像自己的小胖脸,清冷的声音响起,“告诉你,你就能忍住不去嚯嚯我的玉石了?”
小包子的气势一泄:“……”
好像……不能。
“而且,我把东西带回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这是送给你妈妈的礼物,你有认真把我的话听进去吗?”
小包子:“……”没有。
“你说说,从你记事以来,你毁了多少玉石了,我有怪过你吗?”
小包子委屈地皱起小脸,把自己藏到了哥哥们的身后。
我知道错了,爸爸好可怕qaq!
小包子一躲,猝不及防之下顾尘对上了那张和妻子格外相像的脸,到了嘴边的话猛地顿住,然后咽了回去。
“姨夫,阿迟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责怪他了。”楚寒冷着一张脸,淡淡道。
对着这张脸,顾尘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扫了一眼几个熊孩子,他认命地退了一步:“去,把《史记》抄两遍,我明天就要看到。”
不能体罚,只能抄书了。
这是顾尘当了几年的老师总结出来的经验。
对他可以说是很了解的几个熊孩子知道他说的是所有人都要抄书,从小到大就被抄书包围了的熊孩子们顿时不干了。
“姨夫,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怎么也要罚?就算要罚,也该是罚阿迟一个人啊!”
楚晚小姑娘默默地看了一眼小包子,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十分光棍儿地说道。
其他两人也不想抄书,沉默地点点头,以示赞同。
小包子:“……”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姐,双眼里满满地含着对她的控诉。
说好了我是你最爱的弟弟呢,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地把我推出去呢?
楚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小包子。
小包子悲愤了,塑料姐弟情就此翻船。
顾尘好笑地看着这群熊孩子,漫不经心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嚯嚯我的玉石时,你们还帮着他出主意了。”
熊孩子们:“……”无话可说。
最后,以楚珩为首的熊孩子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抄书。
顾尘见他们边抄边嘀咕,不由摇了摇头。
“你也太鸡贼了吧,阿迟弄坏的那块玉根本就不是你要送给小七的那块,还骗他们抄书。”
长公主的身形出现在顾尘五步开外的距离,看着那几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啧了一声:“当心被他们知道来找你闹。”
顾尘一脸淡定:“不给阿迟一个教训,总有一天要出事,而且,他们最能见风使舵了,就算知道被我骗了,也不敢来找我闹。”
长公主:“……”
这群傻孩子,怪不得被顾尘捏得死死的,这智商根本就不对等啊!
知道自己被骗,是在梁白生日的那天。
被罚了的几个熊孩子老实了几天,直到梁白生日时顾尘送出的那块上好的玉。
那是一块羊脂玉,晶莹剔透,质地细腻,白如截脂。
熊孩子们顿时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顾尘给骗了,然而看着顾尘那淡淡的表情,谁也没有那胆子开口。
尤其是收到礼物的梁白那么高兴,大家都不想让她知道礼物差点被顾以迟弄坏了,顾尘罚了他们的事情。
还是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吧!
楚铭翼和钟柔也寄了礼物回来——两年前,楚铭翼带着妻子去国外旅游了,把公司和三个孩子都交给了顾尘和梁白。
顾尘现在除了s大那边,每天还要去楚氏集团处理一些文件和工作,可以说是过得很忙碌了。
——
过完生日,夏天就开始热起来了,也该换上更轻薄的衣服了。
于是,第二天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出了门,直奔购物中心。
上次逛街还是几年之前了,梁白这几年忙着带孩子,忙着抓鬼,已经有很久不曾来逛过街了。
顾尘牵着她,轻笑道:“以后我陪你一起。”
“你比我还忙。”梁白吐槽。
的确,顾尘现在是楚氏集团的代理总裁,可比梁白忙多了。
“只要你想来,我就随时有空。”顾尘笑道。
梁白脸一红,余光瞥过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熊孩子们,羞得不行,但眼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等过两年,阿珩上大学了,公司就可以交回他手里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偷听的楚珩:“……”被喂了一嘴的狗粮不说,还要早早的就开始工作,他可真是太苦了。
梁白更开心了。
而女人开心的方式就是买买买。
梁白给家里的大小男人买好衣服后,就一心一意地打扮唯一的小姑娘。
其余的几个男人静坐在一旁,看着家里的女人买个不停。
“小姨买了好多东西,一会儿都提不走了。”楚珩轻叹一声,觉得跟家里的女人逛街——无论是长辈还是妹妹,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们购物的乐趣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当然,女人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男人只是陪她逛个街,提个东西,就会累得爬不起来。
明明男人在床上的时候一夜不睡第二天都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反而是没出力的女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所以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脑电波永远都不能很好地维持在一个频率上。
梁白意犹未尽地停了手,挽着楚晚施施然地走在前面,拎着袋子的男人们走在后面。
很多时候,男人在女人逛街的时候除了能当个免费拎袋子的苦力和刷卡机外,啥也干不了。
盖因在他们眼中,女人的裙子包包,口红色号,都是一个样子,没多大区别,问他们,只能把自己气死。
逛了一会儿,梁白看中了不少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买给楚晚的,至于男人们,有那些衣服就够了。
顾以迟小包子赖在楚寒的身上,在路过玩具店时大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小胖手揪住他爹的衣服,在他爹看过来的时候指着摆在橱柜前的变形金刚。
“爸爸,那个,阿迟想要那个。”
顾尘瞟了一眼那个玩具,无情地拒绝了:“咱们家里没有钱了,买不起那个玩具。”
楚珩&楚寒:“……”姨夫,就算你要找个理由也要找个走心一点的吧。
“阿尘……”就在这时,前面的梁白停了下来。
顾尘没再搭理儿子,走过去低声问她:“怎么了?”
“我想给……她买些东西。”梁白在说到妈妈这个称呼时,顿了顿,还是没能说出来。
“好,买。”顾尘眉眼舒展,含笑道。
两个人进了店,把几个孩子撇下了。
楚珩&楚寒:“……”姨夫可真他妈的是个妻奴!
小包子瘪了瘪嘴,在自家哥哥身上委屈巴巴地哭,边哭还边嚷:“呜呜呜……阿迟一定是捡来的,爸爸一点都不喜欢阿迟……呜呜呜!”
胖包子在自家哥哥身上扑腾着,差点闪了楚寒的腰。
这胖包子真是人生中不能承受之重啊!
不过才十岁出头的楚寒托着这胖墩儿,就算跟着他姨夫天天跑步,学习格斗术,也是有点冒汗。
楚珩连忙托了一下,不然这两个小家伙都要摔地上了。
“好了,阿迟不哭,姨夫不给你买,大哥给你买,好不好?”
有着以前哄弟弟妹妹的丰富经验,楚珩很快就把小包子给哄好了。
“真、真的?哥哥不、不骗阿迟?”胖包子抽抽搭搭地问。
楚珩的表情真的不能再真:“大哥不骗阿迟。”
小家伙瞅了他哥许久,然后朝他伸出小胖手。
楚珩把手里的袋子尽数给了楚寒,然后把小包子抱到怀里,去玩具店买东西去了。
楚寒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道:“阿迟是不是该减肥了?”
楚晚咯咯直笑。
楚寒淡淡地看了幸灾乐祸的姐姐一眼,心说大哥那个装逼的妹控渣,和姨夫这个妻奴简直是不相上下。
衣服买好后,由楚珩带着楚寒姐弟回去,顾尘带着妻儿回了a市。
这些年来,梁白每逢过节都会回来看钟凝。
不是因为梁白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当自己也做了母亲,才会明白一个孩子的到来会让母亲经历怎样的痛苦。
所以她原谅了钟凝的伤害,原谅了钟凝的抛弃。
她会做到一个女儿该做的,赡养钟凝,照顾钟凝。
别的,却是没有了。
梁白坐在床边,削着苹果,时不时地和顾尘说一两句话,而顾以迟小包子则围着钟凝,小嘴叭叭叭的,好像都不会累一样。
有时候梁白都会怀疑梁彦是不是把他的话痨遗传给了儿子。
这么能说。
小家伙把攒了很多天的话说完后,就跑了出去。
“阿迟……”钟凝叫了他一声,但小家伙已经跑远了,根本就没听见她在叫他。
梁白轻声安抚她:“阿迟只是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们来这里很多次了,疗养院的人都认识了顾以迟,所以梁白并不担心儿子跑出去会出事。
钟凝点点头。
她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但不管怎样,她都是能认出梁白的。
听到梁白这么说,她也不操心顾以迟了,转过头来和梁白说话。
梁白把削好了的苹果放到她手上,陪着她说话。
顾尘见她们聊得还算融洽,起身去找儿子了。
而刚跑出去的顾以迟正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爷爷,你为什么不进来啊?”
“因为爷爷做错了事,没脸见你妈妈。”梁父摸着小包子的头,轻声说。
小包子懵懂地点头。
顾尘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他没有看梁父,走过去抱起小包子,就离开了。
小家伙趴在父亲的肩上看着梁父对自己摆了摆手,也连忙朝他摆了摆手。
直到看不见人了,他才收回手,看向顾尘:“爸爸,你好像很讨厌那个爷爷。”
“嗯。”
“是因为爷爷做错了事吗?”
“嗯。”
“可是……”小家伙歪了歪头,“那个爷爷好像已经知道错了。”
顾尘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小家伙:“你记住,并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被原谅,错了,就是错了。”
小家伙诚实地摇头:“听不懂。”
“不懂没关系,记住爸爸说的话就行,等以后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小家伙重新趴回他肩上,皱着小眉头思考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