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点点头,“她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你之前住校的一段日子,她一个人在家里就出过意外,现在想想可能是她故意的想轻生,唉,怪我那个时候总没时间陪她,不把她的病症当回事,而且怕你担心,我们都想瞒着你。”
周良臻的喉头仿佛堵着东西,他慢慢回过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记忆中有一天,他从外面跑回来,把书包放好后到处的找母亲,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母亲,看见母亲正站在阳台上呆呆的看着远方。当时他有些害怕,他叫了一声“妈”后,母亲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母亲很悲伤。
但他一直以为那是错觉。
他记得母亲节那天,他把自己做的贺卡和一束用午餐钱买的康乃馨送给母亲,母亲蹲下抱着他哭了,当时他觉得母亲哭的有些太过了,而且有点可怜,那天母亲紧紧的抱住他,就好像抱住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希望。
母亲跟他讲奶奶当初的事,讲完后仿佛觉得不该说一样,急忙的把目光转开了,然后说是自己太计较了。
就是这样的母亲,连觉得别人不好都会感到愧疚的母亲,连自己抑郁了都要拼命伪装的母亲。
他想起,每当邻居阿姨说起母亲嫁给父亲多么幸福,父亲是多好的一个丈夫时,母亲总是垂下眼,似乎心有戚戚焉,可是她最后总会附和人家。
有时候母亲还会意味深长地说:“两个人的事,第三个人永远理解不了,很多事是说不清的。”
“爸……你爱妈妈吗?”周良臻突然又问。
周总一愣,随后笑道:“怎么又问啊,爸爸当然爱你母亲啊。”
周良臻抬起头看着父亲说:“爸,我妈妈真的很爱你,她跟我说过,以前她在自己家里并不受重视,姥姥姥爷只关心舅舅,后来妈妈嫁给了你觉得很幸福,所以一定要给你生一个孩子,即使她的身体不允许,但她还是要生下我,她真的很爱你……”
周良臻有些说不下去,他哽咽着说:“她想报答你的爱。”
周总的神情也有些难过,他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也爱她。”
“爸,妈妈为什么抑郁?”周良臻问。
周总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怪我那时总没时间陪她,我觉得时间会治疗一切,谁成想后来越来越严重。”
周总叹着气,神色凝重,突然手机又响起来,他立刻接起,“喂?我们在路上了,你不用一直打电话啊,呵呵……哦,你给小臻留了汤啊,行了我告诉他,我先挂了开车呢,嗯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笑着问周良臻,“小臻你妈妈给你熬了汤,你喝吗?”
周良臻转过了头,忍住泪没有说话。周总以为小臻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周良臻的后背突然又不可遏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晚上一回家周良臻便上电梯躲进了自己的小房间,继母很担心,问是怎么了,周总却笑着说他们父子今天敞开心扉了,小臻会越来越好的。继母便放了心,端了碗汤上去问周良臻要不要喝,周良臻此刻正在自己房间偷偷的哭,听见继母的声音才努力忍住,他现在特别想好好的对继母。
“放哪儿吧,谢谢妈。”周良臻低声说。
继母似乎很高兴,把汤放在门口又嘱咐了几句才下了楼。
周良臻开门把汤端进来,眼泪却仍旧止不住。
晚上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陶骁发来的短信,问他睡了没有。
周良臻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后,才开始回复:
“我突然发现,我的母亲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怜,其实他不爱她,很显然的……”
“我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我那么怕,我哪怕跟父亲说一声,让他先救母亲,哪怕他不会听,但也好让母亲知道,她是切实被爱着的。”
“我不配做儿子,我不配活着。”
陶骁看着手机屏幕,好久都没有动作。
刚才霍明贤找他谈话了,他师父的未婚夫说话很有技巧,先是说了自己尊重所有的爱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然后提醒他现在年纪还小凡事不应过火,还有别让他的师父担心。
陶骁明白霍明贤的话,想了半天拿出手机想跟周良臻说,下周还是不要见面了,他有点事情。
“我爱你。”
最终,陶骁在短信里编辑了这条信息,然后发送了过去。
发送过去的一瞬间,陶骁立刻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然后仿佛枕着个炸弹一样。手机一直也没有动静,他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大早,荆然就过来做早饭,厨房里飘来一阵熬粥的清香。陶骁从自己房间出来,先去了卫生间,从里面出来后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走到厨房门口他看着荆然的背影,靠在门框上好一会儿才说:“师父。”
“啊?”荆然回头看了一眼,陶骁还穿着睡觉的大t恤和短裤,一看就是刚起来。
陶骁看着荆然把切好的黄瓜条在盘子里码好,然后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怎么了啊?”
陶骁垂下眼,“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荆然瞪大眼,“哦……”
“但是我不会怎么样的,我会注意分寸,现在我会好好的学艺,学习更多的东西,一切都等到我能负责的年龄再说,但是现在,我只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您看可以吗?”陶骁说。
荆然愣了愣,随后咽了口唾沫,“可以,我信你。”
“嗯。”陶骁搔了搔头,转身走了。
荆然突然又向前走两步,“是谁啊?文化市场隔壁书店的那个小妹?”
“哎呀别问。”陶骁加快了脚步,“你说了信我的,就别问了。”
“我就是问问,我说了信你就信你,不会干涉——是不是她呀?那是那个总来买木偶的小姑娘?不对她都二十多了,那是那个……”
荆然拿着菜刀一路追着问到陶骁的门口,最后陶骁关上了门才找回一点清静。
“那你们……到哪一步了呀?”
荆然在门口抓耳挠腮,她是真的想知道啊,心里没着没落的,养个孩子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