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此刻才能好好地看她。
她站地笔直,仪态优雅。耳坠和项链上反射出的光晕在她的脸上,将这张脸衬地像陶瓷一样细腻。
她的那双眼还是和最初的时候一样,野心勃勃、充满欲念。
但是文远的心境却变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满心鄙夷。反倒觉得有点野心没什么不好。
“合作愉快”,文远和她碰了下杯。
“你之前的那部电影怎么样了”,他这是是明知故问。
意外谋杀的各项进展文远一直很清楚。
“后期已经结束,其它的我不太清楚”。林辰的敬酒只是走一个形式,她可没什么和文远闲聊的心思。
不过提到这个林辰有点担心,第二次审核的结果她到现在还不知道。
一直到晚宴结束林辰都忧心忡忡。
回去的路上袁青霞开车,林辰给王安打了电话,问他结果。
“没过。要是过的话我早就通知你了”,王安的声音有点沮丧。
“具体是什么问题呢我们按照要求再调整行不行”。
“没希望了。说是思想不积极。一个连环谋杀案,思想怎么积极”。
这个听起来确实强人所难。
“我已经放弃了,等到四月份我就会以个人名义报名西蒙国际电影节”。
不论能不能获奖,王安已经做好了五年不能拍电影的准备。
“好,我知道了”。林辰无权干涉他的选择。
这件事林辰以为只能这样了,可到了14号的时候突然有了转机。
那天林辰刚收工,就接到了魏翔的电话。
“喂,怎么了”,林辰很意外,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你之前拍的意外谋杀是不是没过审,没拿到公映许可证”。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在电影局那边有认识的人。他帮你们问了下,问题其实不是很严重。你明晚有没有空,约上王安王导。我爸想和你们具体聊一聊”。
“有王导这边我来约。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爸爸”。
林辰有点激动,这件事终于又有了希望。
“不用谢,就当是还了你之前的人情,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还在演霸总”。
魏翔说得很轻松,听起来就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这样的长相和演技迟早都会火的。一码归一码,这个人情我先欠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还”。
“那我可记在小本本上了,没有机会我也要替你创造机会”。
“嗯,记之前先把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址发我一下。谢谢了”。
林辰拍戏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四点她就收工了。
她赶紧开车往金水赶。
她到的时候,王安和魏翔父子已经到了。
魏翔又染了黑发,这样看起来父子两长得倒是挺像。都是浓眉大眼,五官深刻。
“魏叔叔好,不好意思久等了”。
林辰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来分钟,走地很急,额角和鼻尖都沁出了一圈汗。
“没事,我们也刚到。我刚刚已经和王导说了一点,你来了咱们再重头说一遍”。
“好,麻烦您了”。
林辰刚坐下,魏翔就递了一张湿纸巾过来。她愣了下,还是接过来擦了擦汗。
“你们涉政方面基本没什么问题,关北的那几件贪污受贿案去年都已经查清了。这部分你完全不用删除。社会痛点方面,拐卖儿童这个话题电影局一直是大力提倡的,这个也不用担心。电影局批这部电影说思想不积极,你们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吗”。
“是说这种谋杀案情节比较恶劣,影响不好,担心有人恶意模仿”。
王安也拍了很多电影,他知道越真实越容易触雷。
“这倒不会,毕竟是八年前的案子,放到现在不适用。而且电影篇幅有限,很多细节你们也略过了”。
“那是什么问题呢”,林辰追问了一句。
魏豁然也就是魏翔的父亲,转过头来看着林辰,“问题就出在你身上”。
第113章 谢谢你
林辰愣了下,“是我演得太变态了吗”。
她这句话一出,魏豁然和魏翔同时笑了。近乎一样的脸但是一个有酒窝一个没有,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变态不变态我不清楚,但是可能会有不太好的导向性。你的某些镜头可能会让部分观众错误的以为,杀人可以取乐。或者是传递出一种讯息,法律无望的时候就可以以暴制暴。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个题材也很有意义。但是却忽略了林辰作为偶像的影响力”。
一本书、一部电影不同的人看会有不同的感悟。
王安近乎执拗地追求真实感,他研究万青的生平,一遍遍看她留下的日记。访问那些认识她的人,想尽可能还原一件真实的案件。
他也是这样要求林辰的。有时候一个表情要拍几十遍才能拍出他要的感觉。
但是万青这个人是什么样呢
她很复杂,林辰觉得一两句话概括不了。
电影的开头是一段让人揪心的家暴,被家暴的对象正是女主万青。
在被丈夫揪着头发往门柱上撞的时候,她不哭不闹只是拼命挣扎。
她五岁的儿子从屋子里蹿出来,抱着男人的腿颤着嗓子哭个不停。
她的丈夫这才松开手,可是火气没消。他嘴里骂骂咧咧,轮着手臂一连打了她七八个巴掌。她不还手也不挣扎,任他打,任他撒气。
可能是嫌手疼,打了七八下之后他就停了。又在她腿弯子上踹了两脚,这才跛着脚往外走。
万青赶紧蹲下抱着她的儿子哄了哄,“别怕,妈不疼”。
在南望村这地方,打老婆算是家常便饭。没人拉没人劝,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这些老婆有很多是买来、拐来、换来的。万青和她们不一样,她是从小就养在李家。
她的丈夫李大兵打出生就是个跛子。南望村穷,名声又差,像他这种长大了要么打光棍,要么就买个媳妇。
李大兵的父母一合计,与其长大了买倒不如打小就买一个养着。便宜不说,养两年还能帮着家里干活。
而那个被买来的孩子就是万青,那年她才两岁。
2007年,她23岁。虽然三天两头被打,但是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因为她有一个可人疼的儿子。
可是到了08年春,万青跟着村里其他的女人出去采茶,回来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春末夏初的水还很凉,孩子却被淹死在河里。
万青的丈夫好吃懒做,仗着脚跛平时什么活也不干。万青出去采茶,她公婆下田,孩子就交给他看。
可他耗在麻将桌上,任由自家的孩子跟着村里那些岁、十来岁的大孩子去河边玩耍。
孩子没了,万青的牵绊和顾忌也就没了。
她犯下的第一桩命案,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的丈夫李大兵。案发的时间在她儿子去世的第八天。
李大兵死得意外,吃中饭的时候头顶的大吊扇突然掉下来,把他活活砸死。
那台用了十几年的吊扇,不仅砸死了李大兵,还戳瞎了李大兵的父亲。
那时候的万青还在别的村子采茶,这件事看起来完全是个意外。
没了儿子、孙子,丈夫又瞎了,万青的婆婆对她不是打就是骂。
万青也不反抗,全都默默受着。
夏天她跟着别人一块盖屋子当小工,突然有一天老李家又出事了。
液化气管道老化,煤气泄露,李家老两口子被毒死在家中。
短短半年,李家就剩了万青这么个外来户。
李大兵的二叔霸占了他们家的屋子和地。村里有个老光棍看上了她,万青从他那骗了三百块钱,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
在火车上有几个镜头林辰拍了很多遍。她透过车窗往外看,看着看着就笑了。
这个笑王安要求十分复杂,从满足惬意还到疯癫嗜血,最后把对面的孩子都吓哭了。
这个笑要给观众很多猜测,猜测李大兵和他父母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
万青认识的字很少,开始在关北一个做保温墙的工地上做小工。
做了三年的小工,攒了八万块钱。
第四年她承包了工地食堂,两年之后工地上的包工头意外去世,她拉走了一批工人另起炉灶。
她的施工队从六个人到两百多人只花了三年时间。她接过学校、医院、办公楼等各种各样的大活。
她很聪明,生意越做越大,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包工头、建筑公司采购、相关部门领导、工人甚至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超市老板。她在关北的十五年前前后后一共制造了八起谋杀案。
然而八起无一起立案,连死者家属都以为是意外。
到后来她甚至爱上了这种谋篇布局,致人于死地的感觉。
“每次犯案之后不要把她的兴奋、开心渲染得太浓烈。不要给观众传输一种被害人罪有应得,就可以不通过法律自己动手以暴制暴的错误观念。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拍的也不是一部武侠片。你们可以同情怜悯她,但是不要美化甚至不能合理化”。
魏豁然算是说得很详细了。
但是他点到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林辰一个镜头要拍十几遍的地方。
万青确实每杀一个人都会来一场狂欢。有时候回去闹吧嗨一晚,有时会去听一场演唱会和粉丝们一起疯狂尖叫,有时甚至会打一个飞的飞到国外找一个帅气的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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