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再也控制不住,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随手捞起一个物件就摔了过去,
“本宫亲眼所见,乳娘和宫人身上血迹斑斑的狰狞伤口,你在陛下跟前信口开河,难道是不要命了吗?”
仵作战战兢兢地去看一旁的老尚书大人,那大人看了我一眼,
“娘娘大约是悲伤过度,记错了吧?”
我瞪着他,
“你大胆!”
刘彻突然在身后问,
“你何时见过乳娘他们?”
我心里顿了一下,慢慢坐回去没有回头,
“臣妾今天一早去冷宫看过,乳娘和宫人已经被换好了干净的衣物,但是地上的水里仍有依稀的血迹,解开衣裳细看腹部都有几处刀伤,这难道是臣妾自己臆想出来的吗?”
刘彻暗了下眼神,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事到如今,听到了那般惨况,一个帝王的心里,难道就只有我这个皇后的“不得体”,几个冤魂的冤情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见我没说话,一旁的德顺上前来,
“陛下,可是要重新再验?”
刘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打量着我僵直的后背许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跟着一起去。”
德顺应下,带着仵作和尚书大人退下了,我这思量了一会儿觉得不放心,拎着裙子就要起身,刘彻看出了我想干什么,顺势伸手一把把我拉住,墨色的眼睛看了我一下,
“不许去。”
我看着前面几个人慢慢离去的身影,
“那仵作一看便是刻意隐瞒,欺君罔上,陛下为何这般不在意?先不说这是四条无辜的人命,赵家小妹这般死去您不觉得痛心吗?”
刘彻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我,
“德顺已经去了,你放心就是,我不会把这件事就这么含糊的处理过去,但是你毕竟是大汉的皇后,怎能频繁出入那样的地方,传出去岂不是又落了话柄。”
我轻轻一笑,看着眼前人神色一怔,
“陛下此言,臣妾倒是不明白了,难道我安安份份地待在自己的宫里,外面对我的评价就会好一些吗?”
刘彻一时哑言。
林姐姐早就说过,我是个活的通透的人,其实很多事早就已经学会了看破不说破,装糊涂罢了,
“大约除了眼前的几些个人,其余的人或多或少,因为母亲的缘故,都认定了我陈娇是个娇蛮任性,胡作非为的女子罢。”
刘彻微微皱了下眉,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索性就做一个这样的皇后呢?”
我轻笑,
“臣妾不敢,臣妾这般小心依旧免不得被人算计,遭人误解,何必让自己实锤昭昭,我的余生还很长,这后宫风云不定,臣妾可没有自信一定能好好生活下去。”
我说完看着面前小小的两个牌味,眼眶又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陛下你看赵妹妹,不争宠不露锋芒,但依旧落得这样的结局,我都不敢想日后若是哪里见了赵兄,该如何告诉他我没照顾好他最在意的妹妹。”
刘彻看我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一些,
“赵绾不会怪你的。”
对啊,赵兄是什么人,长安城里的谦谦公子,对谁永远都是从容有度,他又怎么会责怪谁呢?大约也只是会暗自叹息吧。
刘彻突然抬头看着我,
“既然过的不如意,既然受了委屈,你为何不来找我?”
我微微歪了头,感觉眼睛被烛火烤灼得有些干涩,
“陛下这话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简单了,臣妾怎敢烦劳陛下,况且陛下如今,当真还能看得清白臣妾吗?”
刘彻的眼神慢慢移到了前面的烛火上,
“阿娇,我们毕竟是一同长大的。”
对啊,一同长大的,他的一句戏言,我便跟这个人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十几年过来了,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复杂的人,可是刘彻,却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两人当初见面就掐的时候如今竟然颇为怀念,眼下我们两个也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可是却相顾无言,大约他终于可以摆脱一个经常气得自己吃不下饭的女人,身边有了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同我更是懒得动气罢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德顺惨白着脸色回来,跪在门口并未进门,
“回禀陛下,娘娘,乳娘和另外一宫人的尸身已经被送出宫外了,我们赶到的的时候已经进了焚烧炉,并没有再见到。”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那跳动的烛火似乎更加明亮了,刘彻有些怒意地看着他,
“朕还没有下旨,这是奉了谁的命,给我查清楚带过来!”
德顺堪堪抬头看了刘彻一眼,
“是内事局的总管陈公公,奴才已经把人带回来了,陛下见吗?”
刘彻挥了下手,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德顺身侧,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陛下恕罪,奴才是真的不知道您还要再去检验,所以只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把宫中横死的宫人拖去乱葬岗,这也是打先祖就有的规矩。”
刘彻随手一只香炉就扔了过去,那太监根本不敢躲,额头上很快流下血来,一滴滴地砸在地板上,便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不断的说着“恕罪”的话。
我回头去撇了一眼,眼神最后落在地上散落的香灰上,他伤口处的血滴一滴滴地落在上面,溅起一地浮沉,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刘彻看着我的举动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回头去瞪着那人,
“把你的血收好,莫要脏了媵人和皇子的地方。”
那太监赶忙抖出袖子兜着,但是不一会儿又从指缝里溢了出来,刘彻暗下了眼神,
“滚吧,你要在这里碍着娘娘和皇子的眼。”
那陈总管赶忙应着走开了,刘彻伸手来扶我,被我顺势躲开了。
“陛下如今可觉得,臣妾是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