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突然笑了一声,
“妹妹是不是被陛下宠坏了,一时间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才是这后宫的皇后,任何事,都由不得你一个夫人做主。”
“是朕宠坏了又如何?”门口传来阿彻的声音,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随着众人行礼问安,皇后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陛下怎么突然来了此处?”
事实没有一点意外,阿彻直直的越过了他来到我跟前,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说过不必这般多礼的,你往后身子越来越不灵便了,莫要再这般了。”
我挤出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拉着阿彻的手,
“阿彻,幸亏你来了,不然林姐姐就要在臣妾的眼前被赐死了。”
“赐死?”阿彻看了一眼卫皇后,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皇后眼下应该还在闭宫吧,为何带着这么多人封锁了潇湘苑,还要处决一个从太子府入宫的夫人?”
皇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倒是坚定了许多,
“现在后宫中又有人横生妖异,臣妾身为皇后,自当出来管教,不能纵容这般奸佞为祸后宫。”
这话说的我都不敢在出言,若是求了请,便是纵容这般大罪之人了,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担忧地看向阿彻,生怕他被这些话给激怒,这样我想要救下林姐姐,那就更难了。
谁想到却在阿彻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愤怒”的表情,而且是朝向皇后的,声音更是冷得吓人,
“皇后还真是恪尽职守,遇上丁点大的事就这般疾言厉色。”
皇后清淡的小脸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跪下,
“单凭陛下安排。”
阿彻看着她温顺的模样,并没有缓和脸色,只是抬头看着德顺,
“马氏一事本就是你在查的,既然这里有线索,就让林夫人协助,务必三天之内给朕一个答复。”
德顺赶紧应允。
卫皇后到底还是不甘心,抬头看着阿彻,
“陛下,马氏已死,这事本就可查可不查,但是巫蛊一事,绝对不能再有抬头动静,必定要大力打压,才能给后宫众人以警醒。”
阿彻冷笑了一声,
“巫蛊之事,朕亲自来查,马氏一事已经被人拿来做文章了,巫蛊之术,在宫中是为禁术,但也绝对不能成为任何人手里,铲除异己的刀。”
卫皇后闻言身子一震,便再也不说话了,阿彻回手拉着我离开,眼神示意了一下德顺,德顺赶紧吩咐身旁的宫人,“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带上人走?”
宫人们赶忙挟住了一旁早就都如筛糠的茯苓往外拖行着,茯苓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一时间惊吓得鬼哭狼嚎,拼命的挣扎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可是她的皇后跪倒在原地紧紧攥着衣裙,根本没有听到。
德顺看了卫皇后一眼,挥手让宫人们把人带走,回头依旧规规矩矩地行礼告辞,
“皇后娘娘,那奴才就告退了,”随后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还请宫中稍等,奴才之后若有什么疑问,还会再来打扰的。”
林夫人点头,
“那此事就烦公公了。”
德顺这才转身离开,顺手抱走了那只巫蛊娃娃。
阿彻就那么一直冷着脸拉我走着,我索性先开口,
“阿彻,方才皇后问了你未说,怎么突然来了这潇湘苑?”
阿彻这才回了神,自知失态,轻轻松开了我的手,
“原本想要过去看看你睡醒了没有,却只在前殿见到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孙媵人,问话下语无伦次的说了些,我就知道潇湘苑出事了,这一次我要是不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我鬼鬼祟祟地偷笑着,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臣妾这里可是有尚方宝剑的,就算是皇后硬要为难,也不会跟臣妾起冲突的。”
阿彻温言眼神突然震惊了一下,
“为了一个林夫人,你当真又要把自己和孩子放在危险之中吗?”
我这一时语塞,暗暗后悔莫及,怎么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免不得又要惹他生气,悄悄地咬住嘴唇懊恼了一下,还是抬头来讨好地笑着,
“阿彻,我错了,如今孩子最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我只是确信皇后不会乱来,我这才这般维护林夫人的,若是臣妾不这般,林夫人今日,恐怕难以活命了。”
阿彻叹了一口气,
“不必要对每个人都这般好,其实你顾不过来这么多的。”?我知道他也是心疼我,顾不得长街上的人来人往,兀自环住阿彻精瘦的腰,
“臣妾记下了,以后定......”
似乎这般话,我已经说过了,而且还是在不久前,眼神飘忽着,刚好落在了阿彻身侧的一众人身上,瞬间锁定了一个人,
“不如,阿彻把忍冬侍卫送给臣妾吧,李陵走了之后我这储秀宫就再没个得力的人,这样臣妾身边也好有个护卫的人,陛下是不是也能心安一些。”
忍冬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了下去,阿彻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倒是个好主意,忍冬身上功夫不错,又是宫中侍卫总管,他守着你,我确实能少操些心。”顿了一下吩咐道:
“忍冬。”
身后侍卫赶紧上前,“臣下在。”
“日后你就去储秀宫职守吧,好好照顾李夫人。”
忍冬听命,德顺忍不住在一旁吐槽,
“李夫人这可是要一点点把陛下身边的人都挖走啊。”
我剜了他一眼,
“我可没与陛下讨要你来伺候啊。”
大家纷纷笑着,我这才被德顺手里的东西吸引了眼神,隐隐欲试地想要伸手,却被阿彻拉住了手,
“莫要去碰这些不洁之物。”
我这才收回了手,看着阿彻冷峻的侧脸,
“阿彻当真相信这些无根之事?”
阿彻想了一会,坚定地摇头,
“不信。”
我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抓住那只娃娃拿了起来,放在跟前仔细端详着,
“我也不信这些东西,那陛下为何如此紧张?”
终于看清楚了面朱砂写上的字迹,
“我的生辰?”
阿彻轻轻说着,
“原本就是民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该这般被宫里的贵人们信服,我厌恶这些东西,不是因为我觉得它们有作用,而是这些东西,它们会变成有心之人的武器,来中伤我身边的人。”
我手里握着那团柔软的小东西,却觉得触手生凉,本是个简单的小玩偶,身上绘上了那些东西之后,反而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原是这般无妄之灾。”
“莫要再查下去了,”阿彻突然低沉了嗓音,轻轻说着,
“过去的种种,朕并非一概不知,但是卫皇后的位置,不仅仅是一个皇后之位,那还是镇北大将的定心石,子夫总有万般不对,她的位置,也并非轻易能动。”
我心里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
“陛下心中,为了拉拢朝中大将,就能如此这般轻贱后宫之人的性命吗?陛下且看看,这后宫之人,还有几个是太子府跟来的人了?是不是几乎想不起了,林夫人侍候多年,难道在陛下心中,竟然可以被随意诛杀,以此来,安抚皇后吗?”
阿彻的眸子变得沉重起来,我便不再去看,转身提着裙子朝着储秀宫的方向走去,不忘嘱咐身后的人,
“芍药,去给我把佩欣带回宫里。”
“夫人这是为何?那人可是重罪在身,不可如此啊。”倒是德顺赶紧出言,作为后宫的总管公公,这话倒也不至于僭越。
我抬眼看着他,
“你家陛下都这般宽容,我自然要效仿,给那罪人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有何不可?玲玲,回头让她去厨房做活。”
玲玲应下扶我离开,阿彻就那样呆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忍冬迟疑了一下,赶紧跟上来,我原本还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心里却是堵的难受,抬手顺气的时候,才发觉手里尚且捏着那只布偶,
“我就这么把它带走了?”
玲玲看到了我这边的一样,侧眼一看眉头已经皱成了小包子,
“夫人怎么还拿着这个东西,赶紧让玲玲拿去烧了吧。”
我摇摇头把东西收了起来,
“就这么一件证据,若是被你烧了,那林姐姐可就真的没法洗脱冤屈了。”
忍冬在身后忍不住开口,
“夫人,恕臣下直言,您还是依陛下所言,莫要再查下去了吧,很多事情,并不是有了结论就能得出想要的结果的。”
我没说话,玲玲先是翻了忍冬一个白眼,
“你又不知道夫人的打算,说上些没用的做什么。”
忍冬是个老实孩子,被这么一呛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了头,刚好到了我储秀宫的门口,忍冬便自然地站到一侧去了,守卫的侍卫很是惊讶地喊了声“大人”,我轻笑进门去,没有再去听他们的叙旧。
刚刚走进前殿,就看到满屋子乱窜的孟美人和依旧低声抽泣着的孙媵人,见我回来,孟美人赶紧上前,
“我听说了林夫人那里出事了,如何了?”
我轻轻摇头,
“还没有眉目,不过暂时安稳住了。”
孟美人看着身后垂泪抬眼的孙媵人,眼睛几乎已经哭肿到没法看了,有些艰难的爬起来,
“李姐姐,如何了?”
我其实是有些累了,只得强打着精神,
“你可是搬过来了?就暂且住下,有什么事情,就找你孟姐姐安排。”
孙媵人满脸感激地应下,孟美人很是意外的看着我,
“方才就看到几个宫人在把孙媵人的东西搬到西殿,这是如何?”
我看着她精神抖擞充沛的样子,
“孙媵人因为看到了佩欣往你处偷藏东西,差点被灭口,我想着,左右西殿还空着,也是浪费,不如她就搬过来住,我们也多个伴,这样也好,我实在是有些累了,不如你来帮忙安排。”
孟美人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招呼宫人们好好照顾就是了,可是这马氏一事,怎么会牵扯到林姐姐身上去?”
我轻笑,
“林姐姐素来与卫皇后不和,后宫之人大多也都看在眼里,之前在椒房殿里那一处,直接折了她最得意的羽翼,自己也被禁足在宫里,以她的性子,就算表面柔和,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这些人的,不止是林姐姐,连你日后也要改改这骄傲狂躁的性子,莫要让他人寻了把柄去。”
孟美人穿的很是妖娆,听了这话,明媚的丹凤眼闪烁了一下,
“不用你提醒,眼下这情况我也是只晓得,放心吧,你且安心养胎,这宫里的事交由我来。”
我点点头,
“我让芍药把佩欣带回来了。”
一旁的孙媵人怯怯地与我行了个礼,
“李姐姐,孟姐姐,你们既然有事相商,那我就先回房里了。”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外人”在,赶紧点头,
“孙媵人受惊了,快回去好好歇息吧,午膳时候我再着人去喊你。”
孙媵人这才缓慢地离开了,我拉过孟美人,
“林姐姐的贴身侍女茯苓,竟然是皇后的人,如今,我们的心思和筹谋,想必皇后已经知晓了吧。”
孟美人怅然叹了口气,
“多半是全然知晓了,我看眼下这情况,是要开始全面开战了。”
我点头,到一边随意坐下,
“多半是日后,连面上的客套都要保持不住了吧。”
孟美人在我旁边坐下,两手托腮,
“对啊,我们得好好打起精神,处处小心才是。”
芍药回来的时候没看到的就是两个坐姿毫无形象可言的宫妃,和立在一侧满脸无奈的玲玲,愣了一下才进来,
“两位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见她回来,这才抬了眼皮,
“佩欣呢?”
芍药很是规矩地跪下,
“回禀夫人,佩欣在刑房几乎丧命,如今已经尽在昏迷了,奴才把她暂时放在自己房里。”
玲玲嘟嘴,
“便宜她了。”
我有些奇怪,
“我记得,当时阿彻并没有要这般苛待她啊,大致意思不过是受些刑法,做做苦役之类的。”
孟美人起身,
“这是谁要暗中下手,杀人灭口,你难道还猜不出来吗?罢了,我来操办这件事吧,你就莫要沾染这些血腥之事了。”
我索性起身,
“那就拜托你了,我终于可以偷闲了,好好的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