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把阿彻拉回来,
“等下还是让太医好好看看那个软枕吧?万一制造局的人手里做活不认真,这送进宫的东西都有问题,这可得好好查查看,宫里后妃可都是要为陛下开枝散叶的,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有。”
阿彻坐回来握住我的手,
“再忍耐一下,御医马上就到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老御医喘着粗气赶到,与此同时,帐内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夫人落胎了。”
我赶紧指挥那两个太医,
“先去看看侯夫人,她是双生胎,皇嗣如果保不住,夫人一定不能有意外。”
阿彻想要说什么,被我一把拦住,
“臣妾只是皮外伤,不差这一会的。”
阿彻这才没说话,只是低头轻轻吹着我的伤口,凉丝丝的确实不那么疼了。
一旁的皇后突然开口,
“里面有秦太医在了,你们就在这里看看李夫人的伤势吧。”
阿彻抬眼瞟了她一下,
“李夫人都这般识大体,知道如今谁的情况更要紧,皇后这又是何意?”
两个太医这才赶紧进去,皇后苍白着脸色跌坐在地上,我瞧着她的模样,对里面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了。
虽然脚腕上还是传来丝丝的疼,但是心里已经放下心来了,卫皇后,这一盘,你伤不到我。
账内的侯夫人发出几声难忍的痛呼声,阿彻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臂,不时吹一下,满脸心疼地抬头问我,
“疼吗?”
我摇摇头,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太好,低声跟阿彻咬耳朵,
“皇后还跪着呢。”
阿彻这才看到了地面上的皇后,
“皇后起身吧,朕又没有责罚与你,身边那个丫鬟,实在是没用,怎能放心让你侍奉主子,打发她去刑房罢了,改日我让德顺挑几个得力的宫人来伺候皇后,如此日后皇后治理后宫,朕也能放心些。”
皇后正想要替佩欣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之前跟林夫人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说卫皇后是个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的,眼下这般情景下,陛下已然是动怒的,再张嘴求情,只会惹祸上身。
一旁的宫人上前扶了皇后起身,我瞧着她站在一边未敢坐下的谨慎模样,心里笑了下,也不去管她,回头看着阿彻,心里一时甜甜的。
账内的侯夫人似乎是情况很紧急的样子,痛呼声越来越大,太医们在旁侧忙乱地指挥着产婆安抚,一个老御医走出账外在阿彻跟前跪下,
“陛下,侯夫人的人情况很是不好,皇子,可能是要保不住了。”
我见阿彻皱眉,
“尽力救治吧。”
御医这才赶回去,似乎是开了方子,嘱咐宫人们去熬制,秦御医突然出来,面如死灰地看了皇后一眼,竟然“扑通”一声在阿彻跟前跪下了,
“陛下,臣有罪。”
阿彻冷眼看他,
“你就是一直给侯夫人安胎的太医?”
秦御医点头称是。
阿彻叹了口气,
“侯夫人却是因为软枕落胎?”
秦御医伏在地面上,抖如筛糠,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阿彻眉头一皱,德顺就上前怒斥着,
“大胆,陛下问话,你竟然敢不答?”
账内的太医又出来,面露难色地在陛下跟前跪下,
“启禀陛下,侯夫人的死胎落下来了,是个三个多月的孩儿,秦御医诊查有误,请陛下明察。”
我这边还没领会过来,阿彻一脚已经把秦御医踹飞了,“噌”地起身看着陈院判,
“三个多月?可以确定吗?”
陈院判赶紧俯下身子,
“可以断定,侯夫人肚子的大小也确实验证了这一判断,并非双生胎,而是因为月份大了而已,侯夫人腹中皇子就是是否是天子之后,还请陛下明察,一般御医诊查都不会出错的。”
阿彻冷笑着看那仓皇起身跪在不远处的秦御医,
“那就要问问这位御医,当真是诊查出错,还是为了犯错的宫妃遮盖丑闻?双生胎?这般的弥天大谎,也就你们敢说!”
秦御医已经抖作一团了,帐内传来响动,那侯夫人满身是血地走出来,步履蹒跚地步步带血,就这么跪在了阿彻脚下,
“陛下,是臣妾错了,臣妾记错了日子,才误导了秦御医。”
阿彻微微抬脚,到底也是没忍心去踹一个刚刚落胎的虚弱女人,
“侯氏,你是当真觉得朕好糊弄吗?三个月前,朕何曾召幸过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侯夫人涕泗横流地跪倒在地,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您赐死臣妾吧。”
阿彻冷笑着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
“都到了这时,你以为还保得住那奸人吗?”
里侧的另外一个御医也出来跪下,手里捧着那个已经被拆开的软枕,
“启禀陛下,臣有发现。”
我在榻上拉了拉阿彻的衣袖,
“陛下莫要动怒伤了身子。”
阿彻这才坐回来,
“说。”
那御医扫了一眼德顺,德顺赶紧过去接了东西呈上来。
“陛下请看,那些红色的颗粒就是麝香,臣刚刚检查过了,这个软枕的檀木屑里,只有被破开的地方才有这种红色颗粒,臣在后面又掏了一个洞,并没有这种东西。”
阿彻点头,
“所以是有人故意为之。”
太医点头,
“确实无遗。”
阿彻并没有松开紧锁的眉,
“这一点,朕从未怀疑过,这软枕本就是朕送给李夫人安眠的,还没放下,就被她转送给侯氏了,根本不可能有异。”
随即抬头看着卫皇后,
“皇后以为呢?”
皇后突然扑倒在地面上,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
“陛下,臣妾不知啊,臣妾只当是侯氏有孕,这般天大的喜事,全心全意的好生照料着,谁曾想她撺掇了御医与她扯谎,陛下明察啊……”
阿彻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朕并没有怪罪皇后,皇后这又是何必呢?”
随即回头看着德顺,
“取出一些这个红色的东西,安排人去搜宫,现在就去。”
皇后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我反而觉得她听到这话之后反而放松了一些,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小声在我耳边说着,
“夫人放心,昨日回来我就交代下去了,咱们宫里,别说多余的东西了,多余的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
我点头,
“做得好。”
这时候若是我宫里出了事,那可就是怎么也说不清了,阿彻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侯夫人,
“侯氏,你从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孽种吧?所以谎报了双生胎的事情,就是为了找寻时机坑害别人。”
侯氏点头。
我是有些失望的,我瞧着她,
“侯夫人何必为了旁人掩盖,我与你尚未见过,何来的仇怨要致我于死地?若是旁人挑唆,你说出来,或许陛下开恩,贬你去冷宫度过余生。”
侯夫人突然大笑出声,
“我本就从未得宠,不过是那年陛下生了热疹,久病不愈,当年的王夫人寻了我来给陛下过病,这才进了太子府,从那以后,我住的地方,与冷宫又有何异啊?”
阿彻抬眼看着她,
“你是太后挑选的人,当年也是救驾有宫,后宫里无所出的女人何有位及美人的呢?朕给了你一生的荣华,你却还不知感恩,不守妇道,做出这般辱没门楣的事还不知悔改,你简直该死!”
我在后面拉着阿彻,
“陛下莫要动气,莫要动气。”
那侯夫人这一憔悴,整张面孔更是苍老,
“陛下嫌弃臣妾年老色衰,臣妾也就认了,在这后宫看着那些漂亮年轻的女人来来去去,但是臣妾不悔,只有这一段日子,臣妾才活的像个女人,陛下说的对,臣妾确实辜负皇恩,确实该死……”
身后有宫人惊呼一声,这才留意到侯夫人的身下,已经流淌了一地的鲜血。
随着阿彻震惊的眼神,侯夫人的身子轰然倒地,太医们上前扶脉,
“陛下,侯夫人落胎必定是药物所致,伤及自身,以致血崩,臣等已是回天乏术了。”
“药物?”阿彻起身看着那秦御医,
“侯氏不是因为麝香才落得胎吗?你给她吃了什么药?”
皇后突然张口,
“陛下,必定是侯氏自知孽子不能落地,故布下这个拙劣的圈套,故意喝下落胎药,以此演出一场苦肉计,来陷害李妹妹。”
我看着她,
“皇后此言偏僻了,这拙劣的手段,也不像是侯夫人想的,我们毕竟都没见过面,她一贯不得宠,又何必陷害我呢?多半是受人威胁吧。”
皇后瞪了我一眼,拿走那些一贯的温柔祥和的掩盖,那眼神里满满都是恨意。
我朝她笑着,一派云淡风轻,
“皇后觉得臣妾说的可有道理?”
阿彻在一旁闻言,看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气的侯夫人,
“对外就说侯氏意外落胎,母子俱亡,好好安抚家人。”
很快有宫人上前把侯夫人的尸体带走了。
皇后点头称是,送给我一个得意的眼神,阿彻随即说着,
“处理完此事,皇后就在好好反思自己吧,为何后宫会出现这样的脏事,皇后日后是不是还要如此替朕管理后宫。”
皇后苍白了脸色领命,我这才又拽了他的衣角,
“阿彻,我胳膊疼。”
陈院判赶紧上前,替我查看伤口,转头吩咐江御医,
“把药箱提过来。”
小玲在后面出言,
“院判大人,我们夫人还伤到了脚腕。”
陈院判道了声失礼,这才颤巍巍地掀开了我的裙摆,那脚腕处早就肿得像小腿一般粗了,阿彻看到这伤口眼睛都红了,转头吩咐小玲,
“去刑房传话,再赏那贱婢一百大棍棍。”
小玲清脆地应下,皇后忍不住求情,
“陛下,天色暗着佩欣一时没看清楚李妹妹的伤势,还请陛下饶命,这一百棍打下来,佩欣就没命了,看在她服侍多年的份上……”
阿彻看过去的眼神太过冰冷,导致了皇后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皇后,入宫多年?你尚且入宫几年啊?”
皇后紧紧咬着嘴唇,
“佩欣就如同臣妾的妹妹一般……”
阿彻看着御医替我包扎伤口,
“皇后此言又错了,主子本就不该与下人有感情,才能做好主子,这话难道不是皇后说的吗?旁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皇后都觉得如此,这样一个伺候了几载的丫头又算什么?”
皇后再不敢多言,跪伏在地上直言请罪。
阿彻再不去理会她,过来满眼心疼地看着,
“陈院判,包扎完了再号个脉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我笑着,
“陛下这可是多虑了,臣妾不过就是些皮外伤,休息下就好。”
自然这太医也不会听我的,赶紧拿出丝绢搭到我的手腕上,这就号了脉,不多一会,喊来了另外一个御医号了一会,我这原本觉得没什么,被他们两这一严肃也搞的心里七上八下。
“夫人可是哪里不好?”阿彻见状也问着。
两个御医对视了一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李夫人身怀有孕,已经一月有余。”
阿彻的眼角眉梢一下子散了开来,瞬间乐开了花,
“真的吗?
御医们齐齐称是,屋里的气氛瞬间变成喜庆起来了,阿彻吩咐其他人,
“喊一顶软轿过来,夫人大喜,这里血气重不吉利,还是早些离开吧。”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有孕了,有了我们的孩子吗?”
小玲喜滋滋地整张脸都要开了花了,
“恭喜夫人,恭喜陛下。”
我这才欣喜地抬头,
“阿彻,我们要有孩子了?”
阿彻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笑着责备,
“都要做母亲的人了,竟还这般粗心大意。”
这话刚说完,突然眉色一凛,
“陈院判,每日给李夫人请平安脉的是哪个?”
陈院判跪下,
“回禀陛下,是付御医,臣下刚刚也在想,夫人有孕已久,日日去请脉怎会毫无察觉?”
阿彻低头,
“去传他到储秀宫。”
随即转头看我,
“蓁蓁,我们先回去。”
走在院里,还是我摔倒的老地方,小玲“哎呦”一声一个趔趄,众人这才看去,在刚刚升起的阳光下,一块青砖明显被人撬了起来,比旁的要高起一角。
阿彻看着我惊讶的眼神,
“你放心养胎,我会把这些阴险之人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