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拧不过我的软磨硬泡,阿彻还是答应陪我出门去逛逛灯会,我如今也只是腰肢上有些酸软了,其余各处并无不妥,眼下只余两日的光景了,明天还要回李府,那岂不是看不到花灯节了?
轻伤不下火线吗,我稳了稳精神,还是欢欣雀跃地出了门,坊肆街还是一如往年的热闹繁华,各种把式摊贩齐聚,很快我就已经左手糖糕,右手花灯了。
阿彻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直管付钱,辛苦了一群侍卫前前后后的护卫着,因为人多又拥挤,所以很是焦心。
不过没良心的主仆二人组,我和小玲依旧是没心没肺地四下逛着,
“小玲,这个好吃啊,你尝尝?”
“夫人快来看,皮影戏哎。”
“快来快来,这里有灯谜。”
我瞧着手里的那盏简单的纸灯,确实不如人家的好看,索性拉过阿彻,
“相公才思敏捷,不如去试一试赢一盏灯回来。”
阿彻无奈地摇摇头,只得上前听题。
德顺在我身边笑着,
“公子本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这点随了家中的老妇人,眼下也只有夫人能求得他做这样抛头露面的事了。”
我闻言嘻嘻笑着,心里比手中的糖糕还要甜。
各位听题了,台上的小哥拍手,抛出一道灯谜:
“春风吹来白花开,中秋过后葫芦来。外穿黄衫藏黑豆,润肺凉心好药材。谜面打一水果。”?我满脸希翼地看着阿彻,看他朝我一笑,转头回答,
“是梨。”
台上的人轻轻鼓掌,
“恭喜这位公子了,才思敏捷啊。”
说完递过来一盏别致精巧的花灯,我高兴地拍手,却不想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身手有人扶了一把,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姐小心。”
小玲和德顺被人群冲开了一些,看到这边之后如临大敌地挤过来,敢紧把我拉回来,德顺垂眼低声,
“多谢临江王。”
临江王?我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两人以一种“护崽子”的姿态挡在了身后,甚至除了那身似有若无的龙涎香,我都没看到他的面容。
“谁呀这是?认识?”我悄悄地问小玲,却难得见她板着一张面孔。
对面的人呵呵笑着,倒是不急不恼地说着,
“德顺?你怎么在这里,难道那位也在这灯会之中?”
阿彻正好回来,把那花灯送到我的手里,抬脸看着那人,
“好久不见王兄了,何时回京,都没进宫拜会?”
言语里的责备警惕之意,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我在人后悄悄探了脑袋看着,两人之间似乎气氛不太对啊,那临江王却是不卑不亢的样子,
“臣下昨日刚刚如今,还不曾入宫请安,请陛下降罪。”
阿彻突然一笑,但是那笑容里满是冷漠,
“皇兄多虑了,你我兄弟,本不该如此见外。”
兄弟?莫非这临江王竟是阿彻的兄弟。
那人远远地看着我这边,
“看来陛下又得美人了,多年不曾辞工,这次竟然带了出来?”
既被点了名,好得也是皇亲国戚,若是一直躲着,也不合规矩,我索性从小玲身后出来,微微行了个礼,
“见过临江王。”
却在对视后的第一秒,心,剧烈地疼了一下,几乎窒息,那个温润如玉的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面的临江王也是蓦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恍惚地走近我,
“阿娇,是你吗?你还活着?”
小玲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中间,
“临江王无礼了,这位是李夫人。”
“李夫人?”他越过小玲又看了我几眼,随后自嘲般地笑笑,
“是我唐突了,冒犯夫人,还请见谅。”
我赶紧笑笑,
“无妨无妨,我本就不是什么什么太讲规矩的人。”
临江王回头去看脸色不太好的阿彻,
“陛下真的好本事,能找到这般女子。”
这一转头,恰好看见了李陵,
“少卿?”
李陵愣愣地看了他半晌,
“殿下。”
我彻底听不明白这些人物关系了,只听得那临江王看着李陵,又回头看看我,
“李将军当真也能接受这个女子在眼前吗?”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就这么难以入眼吗?
李陵竟然低下了头,
“她其实……”
“莫要多言了。”一个温文儒雅的人眼神清冷起来也是很容易震慑住人的,李陵一时竟收住了话。
临江王说完行了礼就离开了,幸好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不然这一出简直是要暴露身份了。
阿彻看着那人的背影,依旧是紧绷着神情,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
“阿彻这是怎么了?”
阿彻转头看我,很是认真着眉眼,
“你以后,要离他远一些,知道吗?”
我赶紧点头,觉得有些好笑,
“我一直居在后宫,他一个外臣男子,若不是重大节日,如何能见到?”
阿彻皱了皱眉头,
“我也知道你们并无相见的机会,可就是心下不安。”
我赶紧把糖糕塞到小玲手里,顾不得黏糊糊的未擦干净,
“阿彻放心就是,我绝对不跟此人来往。”
好好的兴致,就这么被毁了,我看阿彻一晚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搞得所有人都没了什么兴致,夜里我抱着他的腰,
“阿彻,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那个临江王?”
阿彻翻身过来抱住我,黑暗里我有些听不真切他是笑了一下还是轻轻叹了气,
“临江王曾被先帝议储,我当然与他的关系不会很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夺嫡之争,从来就是血肉骨亲之间的争斗,自然没有一点温情,可是……
“阿彻六岁就被封了太子,当时临江王亦是孩童,哪知什么大位之事,不过是大人们的安排罢了,陛下实在无需对他过多在意。”
阿彻冰凉的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
“你比江山重要,我不会再放手的。”
我轻笑,
“就算陛下哪日厌倦了臣妾,臣妾也不会轻易离开的。”
阿彻突然问我,
“如果,一个人害的你家破人亡,父母至亲皆损,你还会真心待他吗?”
我果断摇头,
“不会,我至少得从他身上讨回相应的代价。”
阿彻的手臂微微抖了一下,嗓子低低的哑着,
“然后呢,就可以重新回到他身边了吗?”
我想了想这个奇怪的问题,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了吧,想到家人,应该再也没办法面对了。”
阿彻久久地沉默着,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可是我现在有阿彻在身边,谁也动不了我的家人啊。”
阿彻“嗯”了一声,带着重重的鼻音,但我没去多想,很快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