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大船宽敞又亮堂些,我们到了船上,胖乎乎的京兆尹大人带着众人纷纷跪下请安,阿彻就这么湿漉漉地伸手让大家起身,
“朕此次是乃微服出巡,还请胡大人……”
对面的人连连点头,
“下官明白,明白。”
阿彻点头,
“回去吧。”
一行人这才回到茶肆,我看着忍冬包扎着的绷带,
“你先回去休息吧。”
忍冬摇头,依旧固执地跟李陵站在门口,
“保护少爷和夫人的安危,才是属下的职责,这点伤不要紧的。”
我看着也劝不动,所幸就放弃了,李陵在一边突然出声,
“夫人可好安好。”
我有些意外地看他,
“无碍。”
屋子里那些闹事的人都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一边了,陈公子一副失意的模样跌坐在地上,看到众人进来,竟是破口大骂,
“好你个京兆尹,你敢拿下我的人?你是不是收了这商人的好处?你敢对付我?”
胡大人胖胖的脸一板,
“胡言乱语,陈大人有你这般的儿子,也真是家门不幸。”
虽然被两个官差按着,但是这人依旧丝毫不知悔改地叫嚣着,
“胡清风,你别得意,等我父亲来了,我看你还敢这样帮着你外人欺负我!”
胡大人摇头叹气,
“称霸乡里,强抢……”回头看了我一眼,“强抢民妇,你这般作奸犯科,才是辱没了你父亲的名声,我若是你,就好好认错听候处置,绝不会这般撒泼耍横,让人笑话。”
“谁要听候处置啊?”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高大男人大步进来,看着地上的小公子,怒目等着胡大人,
“京兆尹府的胆子越来愈大了,竟然敢拿我的儿子?”
胡大人气的吹了下胡子,只听得阿彻“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陈大人这才往那边一看,顺势瞪大了眼睛,匆忙跪下,
“罪臣见过陛下,小儿年幼,冲撞圣驾,还望陛下海涵。”
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人,脸上纷纷出现了类似于“绝望”的表情,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陈公子更是软做一团,瘫倒在一边,嘴里不可控制地念叨着,
“不可能啊,他,他就是个商人,不可能的,他就是个商人……”
陈大人一巴掌送了上去,咬着牙狠狠的说着,
“逆子,你给我闭嘴!”
转头回来连磕了几个响头,
“犬子年幼无知,还望陛下海涵。”
“年幼无知?”阿彻接过德顺递过来的巾子,慢慢地擦着手,
“陈大人不会以为一句年幼无知就能抵消弑君的罪过吧?”
陈大人马上跪得更低了,声音有些仓皇惊慌,
“陛下恕罪,犬子无知,并无此等大逆之心啊。”
阿彻把用过的巾子扔到他的脚下,自己蹲下看着紧贴在地上的脑袋,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地滴在陈大人的头上,
“难道你是想告诉朕,不知者无罪吗?”
地上的人再也无法辩驳,阿彻起身,冷着眼扫过众人,一应官兵纷纷低头不敢直视,不得不说,眼下的他真的是一个帝王,威严,有魄力,而我脑海里一直回演着刚刚小船里的画面,真的识不得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京兆尹,”阿彻轻声出口。
一旁的胡大人赶紧上前,
“下官在。”
“陈卫尉教子无方,险些伤及皇族,打入天牢反省两年,两年后如果悔改,就既往不咎。”
“臣领旨,”胡大人退到一边,却不想地上的陈大人涕泗横流地扑倒阿彻脚下,
“陛下饶恕小儿吧,他自幼娇生惯养,是臣把他宠坏了,他真的只是蛮横写,并无弑君之意啊。”
阿彻冷眼看着他,
“朕当然知道他不知我身份,不然怎么只是关押两年反省了事,你再求情,我一定会杀了他,”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莫不是另公子的所作所为,是陈大人授意的吧?”
脚下的人已经都如筛糠,
“陛下明鉴,臣下可万万没有此意啊。”
“没有最好,”阿彻过来携了我准备离开,看了一眼剩下的人,
“胡大人自行处置余下的人吧,朕微服期间,不想听到任何民间传说。”
胡大人了然,
“臣下明白,请陛下放心。”
阿彻这才拢拢我的衣物,
“回去吧,莫要着了凉。”
我这才跟着他慢慢走出,看着相熟的老板娘一脸惊骇地躲在柜台里,顿时生出一股歉意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德顺,德顺心领神会地上前放下两锭金子,
“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老板娘看着那金灿灿的东西,眼神转向我,我朝她笑笑,
“老板娘你且好生收拾着,我以后得了空闲还会来的。”
那老板娘难得出现一副“落寞”的模样,
“三丫头,进去了那个地方,哪能说出来就出得来的。”
阿彻执了我的手,
“李夫人与他人不同。”
老板娘赶紧低头不再言语,我们这才离开准备回去,我瞧着江岸边上的灯火通明,舔舔嘴唇,
“阿彻,我们不去逛逛吗?”
阿彻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低头瞧着自己不整的样子,确实不适合再去瞎逛了,
“好可惜。”
阿彻轻笑出声,
“左不过还有两日,总会有机会来逛逛的。”
那胡大人突然追了上来,
“公子请留步。”
我们回头看去,那胖乎乎的胡大人一颠一颠地跑过来,微微喘息着,
“公子,请移步‘仙客居’,陈大人安排了酒席给公子接风洗尘。”
阿彻捏了捏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这不是已经洗过了吗?”
我在后面偷偷地笑着,看着那胡大人胖胖的脸抖动了一下,凑到阿彻跟前,
“陛下呀,那胡大人好歹是卫尉总领,陈公子即便是千错万错,陈大人总归还是陈大人,还是不宜弄的太僵罢了。”
阿彻冷笑,
“府尹大人也是个玲珑的,那陈大人当真是朝廷栋梁吗?”
这一句话把那胡大人喝在了原地,我清清地看到他额头上掉下一滴冷汗,暗暗地跺脚,
“陛下就算要惩治,眼下也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啊,陛下微服出巡,这下面的官员有几个能识得龙颜,若是逼得那陈大人狗急跳墙,下官,下官怕是护不住陛下。”
这话说的,也颇有些道理,阿彻回头看我,我赶紧朝他,
“相公不必担心,我自己回去换身衣服就是了,有小玲跟着呢。”
“李陵也跟着护送夫人回去。”
阿彻吩咐完了这才转回去朝那胡大人点点头,胡大人松了口气,
“下官自会安排衙役送夫人回府。”
我看着他湿答答的头发,临走时特地嘱咐那胡大人,
“先带公子去更衣。”
这才带了德顺和忍冬离开,不过到底是我们低估了那陈大人的心思,和他想要救自己“儿子”的心。
阿彻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墨色的眼睛晶亮地吓人,德顺扶着他急的直跺脚,嘴里不住地骂着,
“佞臣,绝对是佞臣。”
忍冬一刻不闲地赶紧吩咐着客栈小儿抬来冷水,我原本端着姜汤闻言有点急了,
“阿彻可是饮多了酒,让小玲煮碗醒酒汤就是了,天气凉了,他又泡过水,怎能再泡凉水?”
德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夫人莫要再问了,陛下让那佞臣算计了,强撑着回来,只有这唯一的解决方法。”
我看阿彻神志已经有些恍惚的模样了,眼睛似乎又亮了一些,脸颊上也多了一抹潮红,确实不对劲,赶紧回头吩咐小玲,
“给锦绣换药的大夫可在?唤来给公子瞧瞧。”
小玲一溜烟地跑了,在门口跟李陵撞了个满怀,揉了揉脑袋一把推开他就跑了,李陵抬了抬眼皮揉着胸口进来,
“怎么了这是?”
忍冬刚刚倒下两桶水,朝他唤了一声,
“李将军快来帮忙。”
李陵进去看了一眼阿彻,瞬间了然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也不必这般麻烦。”
“快去抬水,”德顺冷下了眼睛看着李陵,
“莫要多言。”
李陵撇撇嘴出去了,大夫被小玲连拖带拽地拉过来,
“你快来看看我家公子。”
老大夫喘了几口粗气,赶紧上前去查看了一下坐在桌旁的阿彻,很快有点尴尬地看了德顺一眼,
“公子可是吃了什么不正经的药物?”
德顺点头,
“可有药用?”
大夫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倒满一多半的浴桶,
“这样强行压制,伤身啊。”
我这一听有些着急,
“大夫可有他法,伤身是万万不可的。”
那大夫看了我一眼,
“这位是?”
我咽了口唾沫,
“我是他夫人。”
老大夫摸摸胡须,有些疑惑的看着德顺,
“既然夫人在,又何必寻得他法?”
德顺咬着嘴唇似在沉思,最后还是摇了头,
“此招不通,既无他法,大夫请回吧。”
老大夫叹了口出门去了,我看着阿彻越来越重的喘息,急的直跺脚,
“这是何意?”
“陛下被人下了药,”门口传来李陵的声音,我回头去看,
“毒药?”
李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是促和男女之事的药。”
我这才明白众人的尴尬和顾虑在哪里,这样的“毒”,莫不是一个女人解起来更为容易些,但是我跟阿彻,众人皆知并未……眼下阿彻神志不清,自然美人敢做这个决定。
我看着几乎坐不稳的阿彻,暗暗捏紧了手指,沉声对着正在倒水的忍冬他们,
“都出去,今夜不必来侍候了。”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德顺说的。
果然,德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那就辛苦夫人了。”
说完迅速地跟两个侍卫退下了,顺手还牵走了一脸茫然的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