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夜难眠,情难安
展锋听到秘书说唐家小公子来了的消息,并不意外。处理掉手头最后一份文件,他摁下座机的通话键:“请唐少进来吧。”
世人都向往成功的滋味,有人为的是金钱权利,有人为了征服欲和成就感,也有人,单纯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展锋早就过了这个阶段,他失败过,也无数次地成功过,对于他这样已经站在权力和金钱巅峰的人来说,成功最大的好处之一,是在一些关键的时刻,他的消息总会比其他人灵通一些。
唐律起初并不入他的眼。他太年轻了,交往起来更像是比他小一辈的人。毕罗的菜好吃,也不是非吃不可。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两个人做事的态度。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非要做成点什么事证明自己的能力,可他证明的方式,是帮另一个人完成梦想。在展锋看来,唐律不仅有点意思,还有点傻。
另一个人明明欠缺很多东西,缺的那些东西,都能在唐律身上补足,可却不知道主动去把握和追逐。反倒真一门心思把全部精力放在研究菜式上。比唐律更傻。
展锋不是不喜欢聪明人,但到了一定的人生阶段,他发现自己喜欢在年轻一辈的人身上,看到一点傻。这一点傻是痴,也是执着。这世道聪明人太多了,聪明又执着的人,才有可能真正做出点成绩来,才让他愿意付出些金钱经理,陪他们一起玩一局。
唐律一进门,刚好和坐在沙发的展锋目光对到一起。
目光相交的一瞬间,唐律就明白了。自己这趟没白跑,人家展总什么都知道,这是等着他上门相商呢。
一切都谈得很顺利,两个人目的明确,言语直接,相谈甚欢。临走前展锋说了句:“海棠小苑这个项目,就当练练手吧。你如果有兴趣,我这另外有个项目,你应该会有兴趣。”
唐律眼睛一亮,他的反应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失措,而是恰到好处的捧场:“能和展总合作的项目,我一直很有兴趣。”
展锋站在门口,对他微微颔首:“答应我太太今晚回家用晚饭,就不多留了。”
“留步。”唐律踌躇满志,直到进了电梯,才孩子气地做了个挥拳的手势。这一天的收获,比他预料的还多。
开着小绵羊一路回到小区门口,门卫探出头,看到是他,打开门快步走出来:“唐先生,有一位您的朋友在等您。咱们小区的规定您知道,没有业主允许,不能随意进小区,所以就让她在这等了。”
唐律眯了眯眼,看向他身后。
姚心悠戴一副墨镜,帽檐拉得很低,看到他的一瞬间,两手有些局促地交握在一起。
唐律下了车,车钥匙一拔,跟门卫说:“能帮我看一下车吗?”
门卫点头,殷勤地把车子搬到窗子底下,走进屋前还朝他比了个手势。
姚心悠见唐律把小绵羊丢给门卫,只往旁边挪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半天憋出一句:“来的路上,我看到附近有家咖啡馆……”
“就在这聊吧。家人等吃饭,我时间不充裕。”唐律掏出手机看了眼,抬头看向姚心悠的眼神,还不如看手机专注温柔。
姚心悠崩溃地低声喊了句:“你为了个厨子,把自己耽误到这份上,值吗?!”她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练习了许多次开口的第一句话,可看到唐律穿着高定正装骑着小绵羊回家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住,一句话吼完,她自己眼泪也下来了:“我到底哪点不好了?我哪点,哪点比不上她?明知道你是利用我给她家餐馆做宣传我也帮你,可我就做错那么一次,我配合沈临风给她难堪,对她有什么实质伤害?你就彻底把我清出你的生活圈了!你心太狠了!”
唐律看着远处的一盏路灯,不疾不徐开口:“两次。”姚心悠被他说的一愣,就听他继续说道:“第一次你帮四时春做宣传,我介绍苏三和他哥们儿给你认识。你不喜欢人家,可人家挺喜欢你,搭关系做人情拿了支大牌广告给你,你接受了。”
“我……”
“第二次,我不计较你专门在海棠小苑外头堵我,毕竟你让我陪你在四时春吃饭,相当于给餐馆做了免费宣传。后来你在微博和朋友圈子里特意提过四时春的菜最合你胃口,都是好意,这个情我承了。”他看着视线远处的那个定点,徐徐说:“我影视圈的资源不多,能帮你的有限,听苏三他们说你想要一只全球只有两只的限量版包包,我把那两只包拿下了。怕你误会,我让苏三送的你。你拿了。朋友圈里也看见你秀的那几张照片,看样子你是喜欢的。”
姚心悠的脸苍白如纸。
“你是帮了我两次,人情也好资源也好,我都还了。看你事后的反应都挺满意的,我自认不亏欠你什么。上次百花宴的事儿,是沈临风和潘珏那两个主动找上你的,你对我心里有怨恨,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就当还你的,我不计较。”他收回视线,看向姚心悠:“但你要说我不记恨,那是不可能的。你能跟他们合作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你存在我的朋友圈子一天,就有可能会伤害到毕罗,我不能冒这个险。”
大颗大颗的泪珠滑下面颊,姚心悠摘掉墨镜,眼睛早已哭得通红:“原来在你唐律眼里,我是个用钱和资源就能收买的婊子?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介绍苏三给我,让他送包给我,钱你花,人让给他拿,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有把我当个人看吗唐律?你的毕罗是心肝宝贝,我就是路边的野草,踩死碾碎了也不心疼?我也是人啊!我也是和毕罗一样的人啊!”
她越说越气,哭声渐大,人也摇摇欲坠地站不稳,她伸出拳头想打唐律,另一只手却矛盾地拉他的袖子。
唐律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推开,让她自己站稳:“我把你当什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把自己当个人看。”
说完这句,他手插回西裤的口袋,大步向门卫亭走去。
小绵羊行驶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特别清晰,更清晰的是她自己的呜咽。哪怕她是绝佳的演员坯子,此时也无法继续伪装,人都走远了,小声呜咽的哭声再惹人心疼,那个人也听不到了。她忍不住蹲下身,抱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打开家门的第一时间闻到饭香,对唐律来说算是颇为稀罕的人生体验。
家里灯火通明,还放着某人闲着没事最喜欢哼的古风音乐,唐律换上拖鞋,脱掉西装解开领带,一边蹑手蹑脚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跟姚心悠说家里有人等吃饭,是句敷衍的话,他连回家的具体时间都没告诉她,事先电话都没打过一个,压根没想过毕罗会这么好,不仅真的乖乖在家等他,还做了饭菜等他回来吃。
既然小萝卜这么体贴知道给他惊喜,他是不是也应该还个惊喜给她嘿嘿嘿……一个“嘿”字没哼出口,他突然听到了男人的低笑声。
唐律:“……”
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啊。唐律这回也顾不上蹑手蹑脚了,三步并作两步以冲拳出击的姿态冲进厨房,袖子撸到一半眼刀甩到半空——又硬生生拔了回来。
“……大哥?”
唐清辰特别违和地穿了一身浅色的家居服坐在餐台旁边,手里擒一支香槟杯,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他又看向毕罗。这丫头不知怎么的也换了一身衣服。他明明记得下午在漫食光她穿的丝绸短袖水蓝色七分裤来着……而且他家里也没有女孩子的衣服啊,她从哪找的裙子换上的?而且细看,虽然颜色不一样,但品牌和款式分明和他大哥身上的一样……好吧?
唐律条件反射地摸了下脑袋,这还没转正呢,他怎么突然觉得头上颜色有点绿……
毕罗见他傻呆呆地站在那,神色古怪,炒勺敲了敲锅沿:“傻看什么,还不去洗手?”
唐清辰却一眼就看出自家弟弟在想什么。站起身勾住唐律脖子把人拎向最近的卫生间:“听到阿罗说的没,饭前洗手,不知道的以为家里没教过你呢。”
唐律觉得犹似梦中,情节有点跳跃,反手从唐清辰手里拿过香槟,给自己灌了一口定定神:“不是,什么情况?”
唐清辰索性自己先洗起了手,从镜子里朝他翻了个白眼:“什么什么情况?”
唐律急的手指都是哆嗦的,上上下下指点唐清辰:“你,你这衣服从哪换的?毕罗,那裙子,哪来的?你们俩,怎么回事儿……”
唐清辰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生怕他听不懂一样放慢语速吐字清晰:“我,淋了雨,你这间公寓最近,过来洗个澡换身衣服,想着也没什么事儿,干脆等你一起回来吃个饭庆祝一下,毕竟今天是你的餐馆开业第一天。毕罗来的时候衣服裤子都是湿的,好像还摔过跤,她的那条裙子是我让公寓管家去最近的24小时超市采购的。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什么脑回路?”
唐律捂住胸口,靠着盥洗池吁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要发生家庭惨剧了。”
唐清辰看他的眼神愈发嫌弃:“你这么蠢,毕罗知道吗?”
唐律揪住自家大哥的袖子:“哥你千万别告诉她!”看到唐清辰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他松开手指,瘪着嘴洗手:“我其实是饿的,一天没吃饭,大脑缺氧思维迟钝,就指着晚上这一顿呢。你要是跟毕罗告状,我今晚肯定没饭吃了。”兄弟俩往回走的路上,他勾住唐清辰的脖子,小声说:“她性格很单纯的,咱们不能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好。”
唐清辰斜了他一眼:“我思想也很单纯。”
唐律在自家大哥眼神的胁迫下,特别憋屈地承认:“就我思想龌龊。”
端完鸡汤空手转身看着两人的毕罗:“……”她都听到了什么?
唐律看到毕罗的眼神,欲哭无泪:“阿罗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
毕罗转过身去拿碗筷:“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思想最龌龊。”
唐律趴倒在饭桌上:“生无可恋啊……”
唐清辰已经给自己盛了一碗鱼丸汤,一边吹散热气一边说:“正好,今天晚餐三个人吃有点少。”
毕罗刚坐下,听到唐清辰这句话,仔细审视了一圈桌上的菜,三热两凉,五菜一汤:“啊?”
唐律挺直腰杆,表明立场:“谁知道你今天突然过来,招呼也不打一个,本来今天晚饭是我和毕罗两个人的。”这五菜一汤都是做给他吃的。
嫩滑可口的贵妃鸡,香醇微辣的小炒黄牛肉,鲜嫩焦香的滑蛋凤尾虾,软糯香醇的桂花糯米藕,两道凉菜分别是荷塘月色和醋拌海蜇春豆,再来一碗鲜郁弹牙的翡翠鱼丸汤——多么可口营养多么丰盛圆满!这本来应该是他和小萝卜的烛光晚餐来着!唐律看着唐清辰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对待阶级敌人的敌视和幽怨。
唐清辰面不改色地吃下一颗鱼丸,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阿罗的手艺真是不错。”
毕罗笑眯眯的:“大哥喜欢吃就好。”
唐律的脑袋如同拨浪鼓,在这两个人之间飞快看了个来回:什么情况?这才多点功夫,这两个人连对彼此的称呼都改了?
而且上回谈的剑拔弩张的是他们俩没错吧?
现在这么其乐融融,还当着他的面,这真的合适吗?
唐律他气恨地咬了一口黄牛肉,配一口珍珠米饭,拿脑袋蹭了蹭毕罗的胳膊:“阿罗我今天特别可怜来着……”
毕罗知道这家伙最受不了大家都不关注他,配合地看了他一眼:“嗯?怎么啦?”
唐律泪眼汪汪,狼吞虎咽地咽下口中饭菜:“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上饭。要不是你在家,我都要饿死了。”
毕罗:“你不是说今天不用等你回来吃饭?”
不等唐律开口,一旁唐清辰慢悠悠地“噢”了一声:“原来这顿饭,是沾我的光啊。”
“那是。”毕罗笑得可甜了:“大哥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唐律委屈地直挠桌子:“我也很辛苦啊,我在外面谈了一整天正事。”
唐清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垂头吃饭的毕罗:“你们俩,在外面遇上难事儿了?”
“没有。”唐律的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有。”毕罗抬起眼,眼神认真,显然早有准备。
唐律在桌子底下偷偷拽毕罗的裙子。唐清辰夹了一块海蜇:“别拽了,我还没瞎呢。”他给两人面前的杯子添了些香槟:“先吃饭。吃完饭说正事。”
唐清辰说话向来直接,饭毕,三个人刚坐下,他就开口:“唐律你也不用怨毕罗,你们两个,今天都不正常。”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语气笃定:“不是新餐厅的问题。要是新餐厅出了问题,你们两个不会一前一后地回来。是四时春出了事?”他的目光从毕罗移向唐律:“海棠小苑出了问题。”
不得不说,唐清辰真乃神人。两个当事人还没通过气,他倒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人是各自都摊上事儿了。
他看了眼唐律:“你既然说没事儿,我就当你没事。让阿罗先说。”
唐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唐清辰说毕罗回家时一身狼狈,可能并不是因为沈临风采访透露的消息,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事。
毕罗说:“我今天见过沈临风。”
唐律一听就不干了:“你见过他?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毕罗瞥了他一眼:“不是我主动找他,他来漫食光找容茵,被我碰上了。”她顿了顿,再度开口:“他威胁我——”
“他还威胁你?”唐律当即炸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毕罗有点无奈:“我把杯子扔他头上了,血流了一滩,他人都傻了。放心了?”
唐律听得有点懵,唐清辰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添的毛病!还能不能让人家说话了?”
毕罗朝唐清辰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我不怕他威胁我,事实上,我觉得我没有按照他预料的惊慌失措答应他的要求,怕的人是他。但他现在是一门心思跟我杠上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儿。”她看了唐律一眼,说:“我不想刻意瞒着谁,这件事我刚才已经跟外公打过招呼了,你大哥也应该知道,有防范,才能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唐清辰沉吟片刻:“你说的对。哪怕他只是一条疯狗,尽管不认为他有那个能力咬着谁,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好。”
唐律脸色阴沉,没有讲话。
唐清辰看向毕罗:“就这些?没别的事了?”
“没了。”她笑了笑:“有需要大哥帮忙的地方,我不会客气的。”
“那就好。”唐清辰朝书房的方向做了个手势:“唐律,你跟我来一趟。”
起身的时候,唐律揉了揉毕罗的头发,在她耳边说了句:“先休息会儿,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毕罗点点头。事实上她也确实很累了。想通一些事情,也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和准备,过了最初的那阵茫然和畏怯,她现在反而生出某种破釜沉舟的安定来。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房间调整到最适宜的温度,她一个人缩在皮质沙发的角落,抱着毛绒靠枕,身体一点点地下滑,最后就那么趴在沙发一角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身体陡然失重,惊吓之下她伸出手去推搡面前那堵山壁,却感觉到山壁的手感不像梦中以为的那样坚硬。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唐律怀里,这人将她打横抱起来,不知道要往哪走。
毕罗一个激灵,直接从他怀里跳下来,她睡着的时候裸着脚,大理石地面十分坚硬,这么一跳震得她小腿一麻,差点抽筋。
唐律连忙扶住她的腰,见她脸色煞白,手扶着小腿肚直不起腰,也弯下腰帮她揉着:“你说你是猴子啊!这么高你往下跳,腿不抽筋才怪……”
毕罗也很受惊吓:“我哪知道你要抱着我去哪啊……”她这往下跳是本能反应,压根没注意那么多好不好。
唐律听得脸都黑了:“抱你去厨房,切吧切吧炖了吃!”
毕罗瞪他:“你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会切你也得会炖啊!”
唐律一把将她抱回沙发,嬉皮笑脸地凑近说:“我不会切。我也不舍得切……”
毕罗一把推开他的脸:“肉麻死了……”
唐律让他推得别提多委屈了,一手拽住她两只手腕,把人摁在她之前睡着的那个小角落:“我哥早就走了,家里就咱俩,你都是我女朋友了,怎么,不让亲啊?”
这个角度,他居高临下,两条浓黑的眉毛紧紧皱着,看起来对她不满极了,他五官生的好看,这样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有一丝孩子气,可他的举动分明是成年男子的霸道,无论姿势还是肢体的力量都不容人拒绝。毕罗本能觉得危险,可心里却因为他皱着眉毛的神情柔软得一塌糊涂。她觉得这样似乎不大好,可却管不住自己,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身体已经支撑着半坐起来,轻啄了下他的唇。
不过唐律压着她的手腕,她很快又仰躺了回去。
一起压下来的还有唐律的亲吻。他气息有点喘,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凶:“这可是你招我的啊……”
毕罗穿着的连衣裙是亚麻质地的,有些粗糙,和她身上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随着更多细碎的亲吻落在她的脸颊、脖颈、和胸口,唐律的动作也越来越急。
毕罗被他揉捏的动作弄疼了,忍不住叫了一声。
唐律额头都是汗:“你别叫!”他瞪她瞪的更凶了。
毕罗推着他的胸膛,显得不大高兴:“可是你弄得疼……”
唐律有点想哭,他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疼了。
毕罗指控:“这个料子穿着舒服,你这么揉,磨得疼……”
唐律仔细一看,果然,她胸口那的肌肤都有点红了。他目光一暗,手指在她腰间挪了挪:“要不脱掉吧。”
“流氓!”毕罗踹他。这才刚好上几天啊?亲亲得了,他还想耍流氓!
毕罗这一脚踢得挺重的,唐律手臂没撑住,干脆哼哼着坐了回去:“你这么凶,除了我谁还受得了。”
毕罗哼的更响亮:“有的是人上赶着想受呢!”
唐律一下子坐直了腰,恶狠狠地瞪她:“你还敢说!”他捏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起来坐好,既然不让亲,也别躺着撩拨人了,他没好气地教育她:“下次再遇上他,别废话,直接跑,找地方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回家,知道不?”
经过今天的事,毕罗哪还敢跟沈临风单独对上,她可是把人家的头都砸破了。她给唐律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形,说起来也是心有余悸:“那个伤口应该比当初潘珏砸我的还深,说不定会留疤呢……”沈临风那么爱记仇的人,这回说不定真恨上她了。
唐律却不怎么在意,他觉得砸得解恨,就是当时只要他们两个,太危险了,如果是他自己动手,那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打残了正好,还省后面这么多麻烦了。
想了想,他说:“我今天回来路上碰上姚心悠了。”
毕罗一听这个名字就不开心,但她不像唐律那么爱说,也不问,只是埋着头自己在那生闷气。
唐律看她这个样子就好笑,他捏捏她的手心,像在哄一个小孩:“怎么,现在连名字都不能提了?这么能吃醋。”
毕罗埋着头,半晌才说:“我现在觉得他们是算计好的,分头行动,分头堵人。”
她早该想到沈临风会有后手,但没想到他们真是什么手段方法都不介意用上。就连姚心悠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力的棋子,他都不轻易放手,连唐律的住处都打听好了,专门等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人。
要是唐律有哪怕一星半点的不坚定,他们的这个计策都会生效。
可照唐律的话说,他硬是一点情面都没给人留,解释得清清楚楚,走得也干脆利索,应该挺让姚心悠下不来台的。唐律说:“你也别说我不留情面。她该哭哭,该闹闹,该要的好处一点没少拿啊。广告她拍了,限量版包她也拿了,你看吧,就这次她跟沈临风潘珏一块折腾,那两个也不会让她白忙活的。”
姚心悠的眼泪或许能骗过毕罗,可骗不过他。
他这个人对人的态度和方式,取决于别人对待他的态度和方式。姚心悠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无论她如何付出,都不可能会打动他。他利用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也绝不会欠她人情。大家各取所需,只要脑子拎得清,他也不会让人太下不来台便是。可如果是像姚心悠这样拿了钱和资源,又把他当白痴一样来谈感情,就有点恶心了。他向来不吃这套,也没那义务惯她的毛病。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小橙打开的。小橙的声音嘎嘣细脆,满是焦急:“阿罗小姐,你快上微博看看吧!有人建了话题,专门黑咱们海棠小苑的,现在已经刷成微博热搜了。而且下面还有人跟风黑四时春,大家伙都知道了,不过朱师傅说不让告诉毕老,现在大家都瞒着他呢!”
毕罗将电话改成外放,划开微博界面,果然,微博热搜的界面上,有个“黑心海棠小苑”的话题。点进去一看,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就会刷出新的微博,还带着话题,下面评论和点赞的人也不少。有不明真相看热闹的,也有为海棠小苑说好话辩驳的,但跟那些言辞激烈的骂架评论相比,数量微乎其微,而且很快就被点赞数更高的评论顶了下去。
小橙在那边说:“阿罗小姐,你和唐少在一块吗?这件事我们要怎么处理?除了一开始有两个小伙伴忍不住上去发了两条评论跟他们理论,现在大家都没动呢,咱们是先按兵不动,还是跟他们对骂回去?”
带着话题的微博评论越来越多,刷都刷不过来,而且几乎条条言辞恶毒,不少还带着脏字,简直不堪入目。而就在这些微博中,有一条特别显眼,不是因为内容多么有理有据,而是那个发微博的人是真身上阵:演员姚心悠,350万粉丝,微博的转发量和评论数均已破万,点赞更是破10万。
唐律也在看微博,刷到这一条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一顿,目中透出一抹厉色,转瞬又被满满的嘲讽替代:“姚心悠也是出息了。”他看了眼毕罗,见她眼眶泛红,泪珠儿悬在眼眶摇摇欲坠,显然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过手机,对那头的小橙说:“这件事我来处理。让大家伙别着急,微博不用管,朱伯伯今天也辛苦一天了,几位大师傅年纪都不小了,你们几个劝着点,别让老人家着急上火。”
小橙干脆地答应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断电话,他看毕罗,见她一滴眼泪挂在脸颊,憋得鼻尖都红了,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哭什么?这才哪到哪啊?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毕罗看向他,眼睛里挤满了泪水,让她一时看不清唐律的面容。她抹了把眼睛,之前唐清辰在,她没来得及将沈临风说的那些话一一告诉唐律。她本来也不打算告诉唐律的,她以为自己有能力把那些负面的东西自己都消化掉,可看到网络上那些山呼海啸一样涌来的谩骂和抹黑,看到她和唐律这么长时间以来共同努力的结果,那么可爱那么好的海棠小苑,在那些人的笔下被说的一文不名,难吃,圈钱,抄袭,肮脏……那么多几乎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生活中的词汇,那些人素未谋面的人毫不犹豫地全部塞给了海棠小苑。连带毕克芳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的四时春,也受到波及,要在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无端接受那么多的不实指控和栽赃。
她扑进唐律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
唐律摸着她的头,他心疼毕罗为了这些糟烂事哭成这个样子,又觉得她这样有点可爱:“你对不起什么?后悔不该往沈临风脑袋上砸杯子了?”看到毕罗扎在他怀里摇晃着脑袋,他忍不住逗她:“那是不是后悔没一杯子把他砸成脑震荡?”
毕罗“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一时间流的更畅快了。
唐律不无遗憾地感慨:“要是砸死他,也没这么多麻烦事儿了。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动手解决问题,终究是不智之举,所以啊毕罗,哥教你一个乖,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动动脑子,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不用你砸他,他自己也会想跳楼摔死自己。”
毕罗哭得有点喘不上气:“我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不喜欢他就没这么多事了。我当初真蠢……”她觉得自己当初太肤浅了,只是看沈临风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样儿,不了解他的性格为人,就暗恋了人家5年。如果不是她花痴犯傻,在国外乖乖读书好好工作,哪会有后面这么多糟心事儿。
“也不是啊。如果你没犯过傻,被他坑,哪还有我英雄救美光荣上场的机会啊。”唐律的贫嘴在这个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把毕罗都忽悠愣了,他抚着她哭得满是泪痕的脸蛋,神情里没有一点嘲笑她的意思,看起来认真极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沈临风,没有他不知道珍惜拱手相让,就凭毕大小姐的满腔才华,哪会轻易看上我这个除了帅没有其他优点的败家货啊?”
毕罗哭得一噎一噎的:“你,你不是……败家货!”她也揉了揉唐律的脸颊:“你优点,很多、很多!”
唐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松开一只手摸过手机:“我优点多不多,有待你日后验证。但有件事我现在就能证明,”他朝毕罗一笑,找出通讯录里的一个人名,拨通号码:“我们家实在亲戚挺多的。”
毕罗看到他打电话,也不敢再哭了,呼吸声都尽量放轻,竖起耳朵听着唐律电话里的动静。
房间很安静,电话那头嘟嘟响了两声,不一会儿,有个男声接起:“唐律?”
“堂哥,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十分简洁:“你说。”
“我和朋友合伙开了个餐馆,你也知道的,前些天我还托嫂子帮忙介绍展夫人认识来着。”唐律说:“刚才微博突然冒出许多黑我餐馆的言论,上了微博热搜,领头的是你们圈里人,信岚今年刚捧起来的那个女艺人,姚心悠。”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男人说:“韵韵说姚心悠是你的朋友?”
“说不上,托她帮忙宣传过餐馆。”唐律的声音透出一丝懊恼:“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没经验,没处理好。”
“我知道了。”电话那头,似乎有轻浅的交谈声,过了一会儿,男人说:“这事我来解决。下次再找家里人帮忙,别兜那么大个圈子,白搭人情,浪费时间。”说完就挂了电话。
唐律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这是怨他当初托姚心悠给李韵韵递话,想要认识乔小桥其实很简单,本身就是他大堂哥唐清和公司的艺人,和现在一样不过一个电话的事,他非绕远走外人的门路。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唐律心里也郁闷,当初他只想着不搭家里的关系少用家里的人脉,哪想到会闹出后面这么多事儿?
他见毕罗目露疑惑,借口起身倒水,把话题岔了过去。这么蠢的事,还是不要让毕罗知道了,太影响他好不容易在他家小萝卜心中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
毕罗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就完了?”
唐律把手机塞给她:“完了!你等半小时再刷微博,看看还有几条骂咱们的评论。”
毕罗将信将疑:“你喊那个人堂哥,他是什么人啊?”
“他开影视公司的,人脉多路子广,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毕罗不敢贸然打开微博,那些评论太刺眼了,她怕多看一眼又要忍不住情绪崩溃。可又有点难以置信:“可是这么多微博,他请人删也删不过来啊……”
唐律一笑:“请人删?他用不着请人,他只要找对人,这些微博谁捣的鬼,谁自己去删。”
“你的意思是……”
唐律目光微凝,看向窗外广袤的夜景:“姚心悠想跟着沈临风和潘珏闹,也要掂掂自己的份量。”不过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女演员,自己还没在平城扎稳脚跟呢,想通过操纵新媒体和粉丝逼他就范,也不先想想自己的处境。
毕罗攥着手机,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扫一眼那个话题下面的微博。一个小时后,连带话题和那些故意惹事的微博全都不见了。毕罗揉揉眼,目瞪口呆:“你这个堂哥,好厉害啊!”
唐律从她手里抢过手机扔在茶几上:“这回该老实睡觉了吧!”他抱起毕罗往卧室走,都困成什么样了,还死心眼地在那刷微博。就这么不放心他的办事能力?唐律内心沉重,看来堂哥和亲哥再厉害也只能当加分项,他自己不真正强大起来,哪怕亲口保证的话,都不足以让他人信服。
毕罗确实累了,脑袋挨到枕头,她强打起精神头儿,“吧嗒”在唐律脸颊亲了一口:“明天开始,我会和你一起加油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话也说得迷迷糊糊:“加油,唐律……”
唐律眼睛一涩,低低“嗯”了一声,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我会加油的,小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