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四个字,却令陆一心有些惊魂未定的心感受到了确实的温暖。
她动容地开口,嗓子有些干涩,“唐时……”
“好了。”唐时说,“先喝水。”
她点点头,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轻舒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她问。
“下午到的。看你睡得香,没叫你。”
“是爷爷告诉你的吗?”
“嗯。”沉吟片刻,唐时眼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出了这样的事,我本该早些来,但昨晚,我很忙。”
陆一心并没有因为他的迟来而生气,反而抿唇笑笑问,“你最近很忙吧,我没事的,你其实可以不用过来。”
嘴上这么说,但唐时能来,她还是很开心的,虽然晚了些。
“已经解决了。”顿了顿,他低沉开口,“唐进的事。”
“唐进?”陆一心微怔,“他怎么了?”
唐时不语,只是伸手将放在桌角的报纸拿过来,递给她。
“自己看。”
陆一心摊开报纸,斗大的标题和一行行黑色小字飞快闪过她的眼睛。
她惊讶极了,“这么看来,唐进这次算是栽了?”
“不错。但他昨晚没有落网,可惜。”
“现在还没抓到吗?”
“没有。”
虽然唐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失落,但陆一心知道,他很在意,甚至一定很不甘心。
唐进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眼中的一颗钉子,一颗不安分的钉子。
且不说豪门的兄弟似乎被下了生来就要自相残杀的诅咒,光是唐进害死了父亲这件事,也一直让唐时耿耿于怀。
他想报仇,替父亲唐胜报仇。现在唐进跑了,这个仇便算是没有报成。
回过神来,陆一心安慰他。
“没关系的,报纸上不是说已经在全城通缉了吗?只要他没有离开南城,总会落网的。”
唐时眉头微蹙,目光沉沉,似在若有所思。
良久,他望向陆一心,表情微微严肃了几分,告诫她。
“这段时间,你就继续留在京都,千万不可以回南城去。”
陆一心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唐进一天不落网,南城就一天不太平,留在这里,你能得到陆家的庇护。”
“哦……好,我听你的。”陆一心乖乖答应。
对唐时来说,他说这话自由考虑。
唐进那个家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想报复他。
好在警方已经封锁了南城的所有机场和港口,他唐进来不了京都,所以这里很安全。
“饿了么?”男人问。
陆一心摸了摸肚子,一觉醒来,确实饿了,但依旧不太想吃饭。
目光一转,见到柜上有苹果。
“我想吃苹果。”她笑着说。
唐时不语,伸手拿过苹果,削起皮来。
他的动作慢,而且似乎在削苹果这件事上有一种执念——削下来的皮得连在一起,不得中断,一圈一圈,在下面坠成了螺旋。
这执念看起来却有些孩子气,令人难以置信这是唐时会做的事。
身后传来开门声,陆之景走了进来。
“呀,姐,你醒了?”他望着倚坐在床上的陆一心,惊喜地问。
“嗯。”
接着,陆之景来到了唐时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畔私语了一番。
也不知听了什么,唐时眸光一寒,脸色微冷。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到陆一心手里,站起身来。
“你好好休息,有需求告诉之景。”
陆一心捧着苹果,好奇地问,“你要去哪儿?”
“办一件要事。”
冷声说完这句,唐时兀自离去。
陆一心有些好奇,不禁问在床边坐下的弟弟,“之景,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啊?没,没什么啊!”陆之景嘿嘿一笑。
“还敢骗我?有什么事我听不得,非要你和他耳语?”
“哎呀,真的没什么啦姐,你就别问了。”这小子似乎是打死都不肯说了。
陆一心有些生气,当然更大的是疑惑。
从早上开始她就发觉不对经了。爷爷似乎瞒着她什么,弟弟陆之景也是,现在就连唐时也是,蹊跷!
“真不说?”她的语气似乎在发最后通牒。
“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要我说什么呀。”依旧嘴硬。
“好,既然你不说,那就别怪姐姐对不起你了。”
陆之景傻笑,“嘿嘿,姐,你还真别吓唬我,我又没什么把柄捏在你手里。”
“是吗。”陆一心挑了挑芊眉,“那好,回头我就告诉爷爷,说你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居然和那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子谈恋爱,他老人家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
“唉别啊!”陆之景当时就坐不住了,赶紧说,“姐,亲姐!”
“少来,说。”
“我……好吧!”
陆之景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委屈巴巴地说,“其实,其实也没别的,我们也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怕你听了,伤心。”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陆一心郁闷极了。
“还不是你那个叫江淮的朋友,他被爷爷派人抓到京都来了!”
陆一心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问,“江淮?爷爷抓他做什么?”
“姐,你不知道吧,这次你差点儿流产,就是江淮害的!他寄给你的那什么安神药啊,有问题!”
闻言,陆一心伸出手,探了探弟弟的额头。
“之景,你在说什么傻话,发烧了吗?”
“我才没发烧呢!”陆之景正色说,“我说的是真的,那些药已经被机构检测过了,里面含有麝香的成分,这不是害你又是什么?”
陆一心愣了一下,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陆之景忽地感慨,“姐你都不知道,爷爷他老人家有多生气,还说要剥了那姓江小子的皮,啧啧,我看,他这次是死定了!”
“之景,江淮呢,他现在在哪儿?!”陆一心赶紧问。
“就在咱们家。”
听完,陆一心挣扎起身就要下床。
“哎姐,你……你这是干嘛啊?”陆之景吓了一跳。
“不行,我得去看看!”
“医生说了,你身体虚,不能离开这里!”
“我得去!”陆一心蹙眉说,“江淮是不会害我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爷爷他生那么大的气,江淮怕是要有麻烦!”
“哼!”陆之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现在证据确凿,他分明就是想害姐!爷爷收拾他,那也是他活该!”
“之景!”她扯住陆之景的手,目光透着哀求,“带我回去吧,好吗,姐求你了!”
“姐,我就这么把你带回去,爷爷他老人家……”
“有什么事,我顶着,我不会让他怪罪你!”
“那……那好吧!”
拗不过陆一心,陆之景只好妥协。
一路上,弟弟陆之景开着车,陆一心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心急如焚。
没理由,没理由的。
一直以来,江淮对她处处维护,甚至多次出手相助,默默的对她好,这一点,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害她,这又让她怎么相信?
一路忐忑不安,车子终于停在了陆家的庭院里。
此刻已是深夜,可陆家大厅里还是灯火通明,里面隐隐还传来陆老爷子桑老却不失威严的厉喝。
“跪下!”
下车的陆一心听到这里,心里一紧,快步闯了进去。
一进大厅,她惊呆了。
只见爷爷端坐在最上方的唐椅上,身着灰色的中山装,双手持手杖立在身前,老脸阴沉,不怒自威。
右手边坐着的,是唐时。他面无表情,眸光森冷,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旁,父亲陆博云也在。
而大厅中央,一个男人被绳子五花大绑,被强迫跪在陆老爷子眼前,他刚要挣扎起身,一旁立刻就有人往他的小腿上踹一脚,强迫他再次跪下。
不是江淮又是谁?
见到这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陆一心失声。
“爷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门口处望去,见到陆一心,陆老爷子神色微变。
他厉声问,“之景,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陆之景吓了一跳,躲在陆一心的身后,只露出半个头,“爷爷,我……”
“是我让他送我回来的。”陆一心说,“爷爷,别怪他。”
“哼,嘴巴连个把门儿的都没有,臭小子!”陆老爷子气的吹了吹胡子。
此刻,跪在大厅里的男人身子颤动了一下,艰难回头。
只见江淮半边脸都肿了,嘴角也破了,一丝血迹流下来,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颇为狼狈。
显然,陆老爷子已经让人“招待”过他了。
“江淮!”
陆一心见他被打成这样,匆匆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语气透着心痛。
“你怎么样,还好吗?”
江淮望着她担忧的脸,艰难地扯开唇,笑了,“一心,别担心,我没事!”
“爷爷,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呢,江淮他是我朋友!”陆一心有些生气。
陆老爷子微怔。
这丫头向来乖巧又懂事,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和他说话,而且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轻咳了一声,老爷子那严肃的眉眼柔和下来,“乖孙女儿,别怪爷爷,你知不知道,这小子他不安好心,他在害你!”
“他不会害我,这一定有误会。”
“你……”陆老爷子有些头疼。
这老爷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就怕惹了掌上明珠不开心。
陆一心没再说什么,有些心酸地吸了吸鼻子,默默为江淮解开了捆绑在身上的绳子。
见到她难过,江淮故作轻松地宽慰。
“没事的,一心,我皮厚,耐打!”
陆一心伤感地说,“傻瓜,还说这种话,你的嘴都流血了……”
此刻,唐时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目光渐渐阴沉。
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这女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心疼江淮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