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叁】
紫薇看着那一桌子的菜,想着乾隆此时此刻,会做这样的安排,记住了自己每一道菜,心中的欢喜,就涨满了胸怀。
小燕子和紫薇回到漱芳斋那天,整个漱芳斋都乐翻了。金锁和紫薇团聚,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故事。碰到一个夸张的小燕子,更是叽叽喳喳,指手画脚,把这一路的状况,说个没停。至于“紫薇救乾隆”这一段,那就更加绘声绘色,说得天花乱坠。那把插在紫薇胸口的刀,她比画得像把长剑;紫薇流血,更是形容成血流成河,越说越严重,把金锁、明月、彩霞、小邓子、小卓子几个,听得眼睛都直了。金锁一面听,一面落泪不止,拉着紫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简直恍如隔世,嘴里不停地说着:“哎呀!怪不得我在家里,一下子眉毛跳,一下子眼睛跳,就觉得心惊胆战,好像要出事似的!小姐啊……你答应过我,会照顾你自己,你怎么还让自己受伤?”又瞪小燕子:“小燕子,你的保证呢?”
小燕子伸出手掌给金锁:“给你打!随你要打多少下!”
明月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一直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紫薇忍不住,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故事说到这里为止,被她这样渲染下来,我大概会变成女神仙什么的了!哪有那么神呢?你们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吗?如果刀有那么长,我早就没命了!别听格格吹牛了!”就转变话题:“你们在家里怎样?皇后有没有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她来过两次,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就走了!你们两个不在,她发脾气都找不着对象了,所以,就没什么事!”看紫薇,“真的伤得很严重吗?”
“放心!这不是活着回来了?”
小卓子、小邓子还要追问“刺客”的故事,小燕子拍拍手,嚷着:“好了好了,故事明天再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总之,紫薇大难不死,我们七个人,又都团圆了,难道你们几个,都没有准备一点酒菜来欢迎我们吗?”
金锁走过来,弯腰,手一挥,说:“格格,小姐,请进餐厅!”
原来,福伦已经派了“加急”部队,一早就先进宫来报喜。所以,大家都有了准备。漱芳斋里,也已将好酒好菜,摆了满桌。
这种场合,小别重逢不说,还有大难不死的喜悦。漱芳斋内,就又顾不得“规矩”了。小燕子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席,坚持要“团圆”。于是,七个人围桌而坐,像是一家人一样,没大没小,嘻嘻哈哈。
七个酒杯,在空中一碰。小燕子欢声大叫着:“祝大家‘长命百岁,脑袋不掉’!”
大家哄然响应,都喊:“祝大家‘长命百岁,脑袋不掉’!”
大家正在酒酣耳热,外面忽然传来太监的喊声。
“皇上有赏!”
众人一惊,全体跳下桌子,狼狈地整冠整衣,跪落在地。
小邓子哈腰过去,打开房门。
但见外面一溜的灯笼,照耀如同白昼。
就有两个宫女,高举着两只烤好的“叫花鸡”进来,高声报着:“皇上赐‘在天愿作比翼鸟’给还珠格格和紫薇姑娘!给两位加菜!”
小燕子和紫薇两个对看,眼里不禁闪耀着惊喜。宫女将菜放上桌。两人还来不及表示什么,宫女又送上第二道菜,继续报着:“皇上赐‘红嘴绿鹦哥’给还珠格格和紫薇姑娘!”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鱼贯而入。
“皇上赐‘燕草如碧丝’给还珠格格和紫薇姑娘!
“皇上赐‘秦桑低绿枝’给还珠格格和紫薇姑娘!
“皇上赐‘漠漠水田飞白鹭’给还珠格格和紫薇姑娘!
“皇上赐‘阴阴夏木啭黄鹂’给还珠格格和紫薇姑娘!
“皇上赐‘凤凰台上凤凰游’给还珠格格和紫薇姑娘!”
好不容易赏赐完毕,放了一大桌。
就有太监往前一站,朗声说:“皇上有旨,今晚漱芳斋可以‘没上没下,没大没小’!尽情喝酒,尽情狂欢,不受任何礼教拘束!”
小燕子这一下喜出望外,跳起身子,就爆发了一声欢呼:“皇阿玛万岁万万岁!”
紫薇带着众人,匍匐于地:“还珠格格和紫薇,谢皇上赏赐!”
太监和宫女退出。
小燕子抓着紫薇的手,又跳又叫:“我们可以尽量地吃,尽量地喝,尽量地醉,尽量地疯了!”
金锁听出名堂,奔过来,激动万分地抓住紫薇的手:“你和小燕子,终于‘平等’了吗?难道皇上知道了?”
“还没有,还没有!可是,已经‘呼之欲出’了!”
“什么‘鱼粗鱼细’的?一条鱼都没看见!”小燕子吼着,笑得好开心,“大家不要挑三挑四了,没有鱼,有鹦哥,有凤凰,有比翼鸟,有白鹭……还不够吗?大家赶快过来‘狂欢’吧!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开心地‘遵旨’啊!”
大家就奔回桌前,拿起酒杯,又砰然一碰。
紫薇看着那一桌子的菜,想着乾隆此时此刻,会做这样的安排,记住了自己说的每一道菜,心中的欢喜,就涨满了胸怀。那份“窝心”,别提有多么深切了。她不禁扑伏在桌上,在几分酒意之下,笑不可抑。
金锁看着紫薇,感同身受,也笑不可抑了。
那晚,乾隆和令妃在一起,小别之后,也有数不尽的温馨。令妃一面帮乾隆宽衣,一面柔情百斛地说:“怎么会碰到刺客呢?臣妾真的是吓得魂飞魄散了!幸好有个紫薇奋不顾身,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臣妾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就浑身冒冷汗!皇上,以后不要微服出巡了!”
乾隆伸手握紧令妃忙碌的手,郑重地说:“令妃,朕要跟你说一声,在紫薇那样拼死救朕以后,朕再也不能,把她当成一个单纯的丫头了!”
令妃震动了一下。
“皇上,您已经……已经……和她……”
“朕没有!她和小燕子整天在一起,像亲姐妹一样,朕就算有什么打算,也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和小燕子的意思!”不禁深思起来,“总觉得,她对朕并不是那么单纯,说不定,她有她的想法!”
“皇上的想法,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她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呢?等她知道以后,恐怕会高兴得昏过去。皇上要臣妾去帮您问她吗?”令妃藏住自己的醋意,温婉而体贴地问。
“不!朕宁愿自己问!”
令妃凝视乾隆,在乾隆眼中,看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情。这使令妃震慑了。
“皇上,那紫薇……让您这么动心?”她低声地问。
乾隆深思,自己也有一些儿迷糊。
“不是动心,是珍惜!从来没有过的珍惜!”
令妃有一点受伤,但,旋即掩饰住了。
“能为皇上拼命,能为皇上挨刀,臣妾虽然有些吃醋,可是,也对她充满感恩呢!”就振作了一下,“那么,皇上的意思是,要收了她?封她做贵人?”
乾隆不知道为什么,竟震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眼前不忙,不要吓着她,什么都别说!西藏土司巴勒奔马上要来了!等忙过这一阵子,再来办紫薇的事!”
巴勒奔带着公主塞娅来的那一天,真是热闹极了。巴勒奔和塞娅,分别坐了两乘华丽的大轿子,由十六个藏族壮汉,吹吹打打地抬进了皇宫。在轿子前面,又是仪仗队,又是鼓乐队,最别开生面的,是有一个藏族鬼面舞,作为前趋。所有的舞蹈者,都戴着面具,配合着藏族那强烈的音乐节奏,跳进宫门。
乾隆率领众大臣及阿哥们,都站在太和殿前,迎接巴勒奔。鬼面舞舞进宫门,舞到乾隆及众人面前,旋转,跳跃,匍匐于地,行跪拜礼,然后迅速地散开。两乘大轿,抬进来,轿夫屈膝,轿子放在地上。巴勒奔和塞娅在勇士搀扶下下轿。见到乾隆,就都匍匐在地,所有藏族的队伍全部跪下,大喊:“巴勒奔和塞娅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远处的一根石柱后面,小燕子带着紫薇和金锁,正在偷窥。紫薇害怕,拼命去拉小燕子的衣服:“好了,你看够了,赶快走吧!别给大家发现了!这不是普通场面,皇上在接待贵宾啊!”
小燕子拼命伸头,兴奋得不得了。
“好好看啊!你看那些戴面具的人,跳那么奇怪的舞!那个西藏土司,长得好威武!”
金锁也看得津津有味。
“可是,那个小公主却长得好小巧!那身红衣裳真漂亮!”小燕子的头,越伸越出去,“皇阿玛太不够意思了,你看,人家西藏土司从西藏到这儿,还把一个公主带在身边,见皇阿玛也没让公主躲起来!为什么我不能大大方方跟皇阿玛站在前面呢?”
紫薇死命拉住小燕子的衣服,把她拼命往后扯:“你怎么回事?脑袋越伸越出去,快走吧!待会儿,他们大家一回身,就看到我们了……”
“让我再看一下,再看一下就好……”小燕子不依的,头更往外伸。
乾隆和巴勒奔行礼已毕。巴勒奔就放声地大笑着,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哈哈哈哈!这中原的景致、风土和西藏实在不一样,一路走过来,好山好水!好!好!一等的好!”
乾隆也大笑着:“哈哈!西藏土司路远迢迢来到北京,让朕太高兴了!请进宫去,国宴伺候!”
巴勒奔拉住塞娅的手,带上前来:“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塞娅!”
乾隆也急忙让永琪和阿哥们上前。
“这是朕的儿子们!”
“皇上没有女儿吗?”巴勒奔惊奇地问。
“当然有!朕有八个女儿!”
“怎么没看见?”
“大清规矩,女儿不轻易见客!”乾隆一愣。
巴勒奔很惊奇,不以为然地说:“女儿尊贵,不输给男儿,没有女子,何来男子?”
乾隆对这种论调,也很惊奇,谈笑间,已经转身向里走。
柱子后面的紫薇和金锁,急忙放开小燕子,回头就跑。小燕子正抻长脖子往前看,紫薇和金锁骤然放手,她的身子就冲了出去。她一个刹车不及,竟然摔了一跤。
乾隆和众人看到小燕子跌了出来,大惊,个个愕然,看着她。
小燕子好尴尬,跳起身来,返身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乾隆一怔,只得喊:“小燕子!”
小燕子急忙对乾隆一跪。
“皇阿玛吉祥!”
乾隆回头对巴勒奔说:“这就是朕的一个女儿!还珠格格!”
小燕子抬头看西藏土司,塞娅已经一步上前,好奇地打量着小燕子。接着,就神气活现地用西藏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什么。巴勒奔对塞娅吼:“不是学了中文吗?不要说藏语!”
塞娅就大声说:“这个还珠格格,怎么趴着出来,跪着说话?比大家都短一截,像话吗?”
小燕子一听,气坏了,跳起身子,嚷着:“我来跟你比比看,谁比谁高!”
乾隆摇头,急忙阻止,瞪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不得无礼!你退下吧!”就回身对巴勒奔说:“这边请!”
大队人马,跟着乾隆,迤逦而去。
小燕子仍愤愤不平地站在后面,瞪大眼睛看着众人的背影。
西藏土司一来,大家都忙起来了,不但乾隆没时间来漱芳斋,连尔康、尔泰、永琪三个,也都忙得晕头转向,好多天不见人影。小燕子寂寞之余,就大大地怀念起“微服出巡”的日子来。对这个塞娅,意见也多得很。
“那个塞娅公主,人小小的,气派可大大的!这样被八抬大轿抬进来,神气活现,看了谁都不怕!见了皇阿玛,也抬着头挺着胸,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样瞅着我说……”就胡乱学着西藏话,“嘛咪嘛咪咕噜咕噜巴比隆咚呛!”
“啊?她还敢对你念咒啊?”小邓子瞪大眼睛,惊问。
“‘嘛咪嘛咪咕噜咕噜巴比隆咚呛!’是个什么意思?”小卓子也喊。
“不是念咒,是西藏话!意思是说我跪着出来,太丢脸了!同样是‘公主’,她就那么神气,我就那么‘扁’!气死我了!”小燕子又摇头,又叹气。
正在谈着,尔泰忽然匆匆忙忙飞跑来了。
“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明天,在比武场,有一场盛大的比武大会!那个西藏土司带了八个武士来这儿,说是要跟我们的武士较量较量!所以,我们大家都忙死了,全部在准备明天的比武!皇上说,小燕子一定爱看,特别留了三个位子,让小燕子、紫薇和金锁去看!”
金锁惊喜交集地喊:“连我都有位子吗?”
小燕子这一下又高兴起来,把手里的帕子往空中扔去,嘴里大叫:“啊哈!哇哈!嘛咪嘛咪咕噜咕噜隆咚呛!”
尔泰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些什么?”
“西藏话!意思就是:明天会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这天,在皇宫的比武场上,真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乾隆带着皇后、令妃、众妃嫔、众大臣、阿哥格格们一起观战。乾隆身边,坐着巴勒奔和塞娅。再旁边,小燕子、紫薇、金锁和尔康、尔泰都在座。
小燕子、紫薇、金锁都非常兴奋,皇后不时冷冷地看着紫薇和小燕子,眼神充满了不满和嫉恨。令妃也不时看着紫薇,见这种场合,紫薇出席,心中更是了然。
那个塞娅,真是活泼极了,在那儿又跳又叫,大声给自己的武士加油,西藏话,中文夹杂,喊得乱七八糟:“鲁加!给他一球!重重地打……哈哩哈啦嘛咪呀!快呀!冲呀……”
场中,赛威和那个鲁加,正打得难解难分。赛威的武器是一根链子,鲁加是一个大铁球。一会儿链子套中铁球,一会儿铁球又震飞了链子,打得惊险无比,高潮起伏。
小燕子看看塞娅,哪里受得了她如此嚣张,跳起身子,也大声嚷嚷:“赛威!努力!努力!你是大内高手,你是最伟大的勇士,不要丢了我们的脸,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用力!用力……把链子摔起来,套住他的球,打飞他的球……小心呀……”
塞娅回头看看小燕子,听到小燕子叫得比她还大声,整个人就站起身子,狂喊:“鲁加!胜利!胜利!胜利!胜利!哈哩哈啦嘛咪呀!”
小燕子也狂喊:“赛威!哈哩哈啦嘛咪呀!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把他打倒,不要客气……”
乾隆、皇后和众人听到塞娅和小燕子呐喊助阵,都傻眼了。一会儿看小燕子,一会儿看塞娅,几乎都忘了看比赛。巴勒奔却兴趣盎然,似乎觉得有趣极了。
塞娅学着小燕子喊:“鲁加!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小燕子不甘示弱,也学着塞娅喊:“赛威!哈哩哈啦嘛咪呀!哈哩哈啦嘛咪呀!”
塞娅和小燕子,两人惊异互看,再掉头比嗓门。
“鲁加!一等的好!一等的勇士!重重地打!”
“赛威!特等的好!特等的勇士!打得他抬不起头来!”
场内场外,一片热闹。不料赛威不敌,链子竟脱手飞去。
塞娅大喜,跳着脚狂喊:“我们赢了!胜利!胜利!”双手高举向天。
小燕子愀然不乐,气得直吐气。还好,场内马上换了人。赛广和另一个西藏武士正在角力,彼此抱着,翻翻滚滚,摔来摔去,打得也非常精彩。小燕子又大喊了:“赛广,给他一个过肩摔,不要客气!努力!努力!”
塞娅绝不礼让,西藏话、中文并用,狂喊:“过肩摔!不要客气!努力!努力!”
“赛广!灵活一点,用你的轻功对付他!”
赛广似乎被提醒了,一阵脚不沾尘地飞绕,西藏武士被他弄得头昏眼花,连连几拳挥空。场中掌声雷动,小燕子大笑:“赛广!你好伟大!就是这样!累死他!”
塞娅气坏了,跳脚大喊:“西藏武士得第一!”
“才怪!满族武士得第一!”
两人叫着叫着,赛广已经捉住对方,高举过头,用力掷下。西藏武士起不来了,赛广赢了。小燕子好生得意,转头对塞娅喊:“你们输了!你们输了!”
塞娅脸色一沉,回头大喊:“朗卡!”
朗卡就飞跃入场,手无寸铁。大内高手高远出场迎战。
小燕子和塞娅又开始尖叫加油。
谁知,这朗卡十分厉害,没有几下,高远就败下阵来。又一个大内高手出去迎战朗卡,朗卡灵活,武功高强,大内高手又败下阵来。
乾隆脸色暗了下去。
塞娅喊声震天:“朗卡万岁!朗卡胜利!朗卡哈哩哈啦!”
小燕子气得脸发白,只见又一个高手被朗卡撂倒,小燕子就忍不住大叫:“我们满族的高手到底在哪里?出来呀!”
一个人从看台上飞跃而下,众人一看,不禁发出惊呼,原来是尔康。
小燕子疯狂般地喊起来:“尔康!伟大!尔康!拿出本领给他们瞧瞧……”
尔康和朗卡就大打起来。两人都武功高强,拳来拳往,打得精彩无比。
紫薇忍不住心惊胆战,手里的帕子,绞得像个麻花一样。
乾隆和众人,看得惊呼不断。
尔康将轻功和武术结合,时而飞跃,时而踢脚,时而挥拳,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打得朗卡应接不暇。紫薇、金锁、小燕子都忍不住喊叫起来:
“尔康!努力啊!”
“尔康少爷,胜利!胜利!”
“尔康!给他一个连环踢!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本领!打呀!打呀!”
塞娅情急,中文已经不灵了,西藏话叽里呱啦喊个不停。
场中,两人再一阵激烈缠斗,朗卡就被打倒在地。
小燕子高兴得快昏倒了,双手伸向天空,大叫:“这才叫高手!这才叫胜利!”
塞娅脸色一变,回头大喊:“班九!”
班九应声而出,再度和尔康交手。奈何尔康的武功实在太强了,没有多久,班九就被撂倒。接着,藏族的武士就一个轮一个地出场,尔康从容应战,左摔倒一个,右摔倒一个。乾隆和众大臣,得意在心,都面带微笑,巴勒奔看得纳闷。小燕子如疯如狂,塞娅逐渐没有声音了。
终于,尔康撂倒了最后一个敌人。
巴勒奔大笑说:“哈哈哈哈!皇上!大内高手,毕竟不凡,我们认输了!”
塞娅大叫:“谁说?我们还有高手!”
塞娅喊完,已经飞身入场,落在尔康对面了。乾隆等人,都发出惊呼。小燕子一个起身,就想效法,尔泰死命抓住了她。
“你不要去!先看看这个塞娅功夫如何。”
尔康见塞娅飞身而下,摩拳擦掌地对着自己,想到对方是女子,又是公主,不敢应战,就抱拳说:“臣福尔康不敢和公主交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尔康话未说完,塞娅一声娇叱,怀中抽出一条金色的鞭子,闪电般地对尔康脸上抽去。
尔康大惊,急忙闪避,已是不及,脸上被鞭尾扫到,留下一条血痕。
紫薇、小燕子、金锁发出惊呼。
尔康尚未站稳,塞娅连续几鞭,鞭鞭往尔康脸上招呼。尔泰忍不住大喊:“不要客气了,拿出本领来打吧!”
小燕子也大喊:“尔康!你在干什么?看人家长得漂亮,舍不得打吗!”
尔康心中也有气,被众人一叫,不再留情,欺身上去,要夺塞娅手里的鞭子。但是,那塞娅竟然功夫高强,鞭子舞得密不透风。
两人蹿来蹿去,飞上飞下,打得煞是好看。
紫薇、小燕子、金锁、乾隆、尔泰、永琪和众人看得目不暇接,惊呼不断。
忽然间,塞娅一个疏忽,手中鞭子,已被尔康夺走。
尔康此时收了鞭子,弯腰一鞠躬,说一声:“公主好身手,承让了!”
谁知,塞碰一脚就踢向尔康的面门,大吼着:“什么叫‘承让了’,听不懂!哈哩呜啦……”又是一串西藏话。
尔康一个后翻,避掉了这一脚,心里实在生气,无法客气了,鞭子出手,呼的一声,卷掉了塞娅的帽子。
塞娅却越战越勇,继续拳打脚踢。尔康再一鞭挥去,卷掉了塞娅左耳的一串耳环。接着再一鞭挥去,又卷掉塞娅右耳的耳环。
巴勒奔看得佩服不已,问乾隆:“这个勇士是谁?”
“他是福尔康,是朕身边的御前护卫!是福伦大学士的长公子!”
“好功夫!好!好!上等的好!”
此时,塞娅脖子上的项链,也飞上了天空。尔康一个旋转,姿态美妙地接住项链,捧给塞娅,问:“还要打吗?”
塞娅接过项链,接过鞭子,对尔康终于心服口服,抱拳而立,嫣然一笑:“勇士!塞娅服了!”
塞娅飞身回到看台,对巴勒奔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西藏话。巴勒奔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塞娅碰到对手了!满人的武功,真是名不虚传!”
乾隆高兴极了,也哈哈大笑了:“哈哈哈哈!这西藏人,也是身手不凡啊!连一个小公主,都让人刮目相看呢!”
乾隆和巴勒奔,就彼此欣赏地大笑不已。
比武过去了,尔康、尔泰和永琪还是忙不完,整天见不着人影。
这天,令妃来到漱芳斋,腊梅、冬雪手里各捧着一沓新衣跟在后面。
“小燕子!紫薇!这是给你们两个新做的衣裳!皇上说,最近难免会有一些宴会喜庆,怕你们两个无聊,要你们也参加!这些新衣裳,是特别赏给你们的!”
“喜庆?什么喜庆?都是为了那个西藏土司,是不是?这西藏土司也真奇怪,他的西藏都不要管吗?跑到北京来,待了这么久,还不回去?”小燕子说。
“看样子,他们是‘乐不思蜀,了!”令妃微笑。
“就算‘乐得像老鼠’,也得回家啊!”小燕子冲口而出。
金锁上前,接过了那些新衣服,惊呼:“好漂亮的新衣服!”
令妃仔细地看紫薇,话中有话地说:“只怕不只新衣服,以后各种赏赐,都会源源而来了!你这一生,穿金戴银,富贵荣华,是享用不尽了!”
紫薇惊看令妃,震动无比。
“娘娘,您在说奴婢吗!”
令妃走过去,更仔细地看紫薇,眼神里有着羡慕,有着赞叹,有着微微的妒意,也有真诚的怜惜。那是一种复杂的眼光,带着认命的温柔。她伸手帮她把一根发簪簪好,细声细气地说:“听说,皇上特许你不说‘奴婢’两个字。在皇上面前,你都不是‘奴婢’,在我面前,又怎么用得着这两个字呢?以后,都是‘你我’相称吧!”
“奴婢不敢!”紫薇惊喊,觉得有些不对了,心里着急。
令妃叹口气,深深地看紫薇:“你为皇上,挡了那一刀,你不只是皇上心里的‘贵人’,你也是我的‘恩人’了!皇上心心念念,惦记着你!只怕你在这漱芳斋,也住不久了!”
小燕子和金锁,正低着头泡茶,两人互看,眼光里都是惊疑。小燕子急忙说:“我和紫薇,在这个漱芳斋已经住惯了,我们不要搬家,也不要分开!娘娘,您跟皇阿玛说一声,不要麻烦了!我和紫薇,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令妃啼笑皆非,笑着骂:“什么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你迟早要嫁人的,难道紫薇还跟你一起嫁?”
“嫁什么人?嫁什么人?”小燕子呆了呆,急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听到皇上这些天,都在念叨着要把你指婚呢!”
小燕子、紫薇、金锁都惊慌起来。指婚?不指错才怪!三人还来不及说什么,令妃整个情绪都系在紫薇身上,看着紫薇说:“紫薇,你缺什么都跟我说,要用钱,也跟我说,身体不舒服也告诉我,我会照顾着你的,总之,当初是我把你引进宫来,在我心里,你就跟我是一家人一样!你,不要和我见外啊!”
紫薇听到令妃话里大有玄机,更加心慌意乱,不安极了:“娘娘说哪里话!娘娘一直对我和小燕子,都照顾得不得了,我们充满了感恩,怎么还会见外呢!”
“那就好!我已经去给你打首饰了,改天再给你送来!皇上这些日子,忙着那个西藏土司,恐怕没时间过来,很多事,都得等西藏土司走了才能办!可是,这个塞娅公主,说不定要嫁到咱们家来,那就又要先办塞娅的事了!”
“嫁到咱们家来?她要嫁给谁?”小燕子惊问。
“你们还没听说吗?巴勒奔看上咱们了,想把塞娅嫁到皇室来,皇上想解决西藏问题,他们谈得好投机!所以,五阿哥和福家兄弟每天陪着塞娅东逛西逛。今天听皇上说,现在是八九不离十,要把塞娅配给五阿哥!准备在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就办喜事!”
小燕子整个人惊跳起来,哐啷一声,手里的茶杯茶壶,落地打碎了。一壶热茶,全都泼在手上,小燕子痛得直跳。
紫薇急忙跑过去,抓着小燕子的手。
“金锁!明月!彩霞……快拿‘白玉散热膏’来!”紫薇急喊。
令妃看着这慌慌乱乱的几个人,怎么回事?自己已经明示暗示了,紫薇还是一脸的糊涂,连个笑容都没有。这个小燕子更加古怪,泡个茶都会烫到手!她站在那儿,纳闷极了。
令妃一走,小燕子就对着桌脚一脚踢去,嘴里激动地喊:“有什么了不起?结婚就结婚嘛!谁稀罕?谁在乎?怪不得这么多天连影子都看不见,原来是陪小公主去了!有种,就永远不要来见我!永远不要跟我说话!”
金锁和紫薇一边一个,拿起她烫伤的手,忙着给她上药。金锁急急地安慰着说:“你先不要急,这个事情只是令妃娘娘说说,到底是真是假,还大有问题!那个塞娅凶巴巴的,又是西藏人,皇上不会要她做媳妇吧!”
小燕子气呼呼地喊:“为什么不要,人家好歹也是个公主啊!”
紫薇皱皱眉头,认真地说:“公主又怎么样呢?只要五阿哥不愿意,皇上也不会勉强他的,到底是婚姻大事嘛!现在,不过是皇上和西藏土司两个人在打如意算盘,五阿哥大概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等他来了,我们再问个清楚,现在,不要莫名其妙就跟自己过不去!”
小燕子跳起身子,手一甩,把金锁手中的药膏也打到地上去了。她满房间走着,怒气冲冲地说:“什么不清楚状况?我看他早就知道了!我看他高兴得很!以前,他只要有时间,就往我们这个漱芳斋里跑,现在,几天都没露面了!他这个毫无心肝的东西,只会骗我,只会哄我,等到有个真正的公主一出现,我就不够看了!哼!他一定等不及要当西藏土司的驸马爷了!”越说越气,眼睛就红了:“没关系!赶明儿,等那个‘生姜王’来的时候,我去给人家当媳妇!”
“你说些什么嘛!把事情弄清楚再生气,也来得及呀!”紫薇说。
小燕子满房间绕圈子,拼命呼气:“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不会啦!你不要这样,我觉得五阿哥对你,是一片真心,你不要冤枉他!你看……”金锁捡起药膏,“这个药膏还是五阿哥送来的呢!你一天到晚受伤,他把所有进贡的药膏都往这儿搬……”
金锁话未说完,小燕子冲了过去,抢过药瓶,就扔到窗子外面去了。
不料,窗外传来哎哟一声,金锁伸头一看,大叫:“打到曹操的头了!”
“什么曹操的头?还诸葛亮的头呢!”小燕子没好气地喊。
紫薇也伸头一看。
“真的!真的!是‘赛过诸葛亮’来了!是他们三个臭皮匠!”
小燕子也冲到窗前一看,窗外,永琪、尔康、尔泰正急急走来。
小燕子反身就对外冲去。
永琪和尔康、尔泰,这一阵子,确实整天陪着塞娅。这个塞娅,永远精神抖擞,花招百出,片刻都不肯安静。一会儿逛街,一会儿买东西,一会儿吃小吃,一会儿看露天戏……什么都稀奇,什么都要玩。白天玩完了,还要逛夜市,把三个人累得惨兮兮。
好不容易,这天,大家抽了一个空,到漱芳斋来看紫薇和小燕子。
谁知,小燕子直奔过来,就不由分说地把永琪往外面推去。
“你走!你走!你不要到我这个漱芳斋来!你去陪西藏公主好了!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不要再被你骗了!”小燕子大吼着,“你走!”
“这是干什么?好不容易,才抽一个空来看你们,你又摔东西,又赶人,是谁招你惹你了?”永琪愕然地问。
小燕子眼眶一红,怒喊:“还有谁?就是你招我惹我!”回头对尔康、尔泰也一凶,咆哮地喊:“还有你们两个,根本就是帮凶!”
“帮凶?我们做了什么?”尔泰瞪大眼睛,奇怪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尔康看紫薇。
“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听说,皇上要在你们三个之中,选一个人跟塞娅结婚!刚刚令妃娘娘来,说是皇上已经选定五阿哥了!”紫薇说。
永琪一个震动,往后连退了两步,尔康和尔泰也惊讶得一塌糊涂。
“不可能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塞娅?皇阿玛要我和塞娅结婚?真的还是假的?”永琪怔怔地问。
小燕子跳脚:“连日子都订了,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看你看!”跑过去把令妃送来的新衣一件件拉开,拉得满房间都是:“令妃娘娘连礼服都给我们送来了,说是参加你的婚礼要穿的……”
金锁忍不住插嘴说:“格格,令妃娘娘不是这样说的……”
“就是!就是!她说‘喜庆’,什么喜庆嘛!就是婚礼嘛!”瞪着永琪,“你已经要结婚了,你每天陪着那个小公主,乐得像老鼠……那么,你还来我这儿干什么?出巡的时候,一路上你都在骗我!现在,我不要再听你,不要再见你了!”
永琪呆呆地掉头看尔泰尔康。
“难道是真的?”
“可能是真的!”尔康想了想。
尔泰恍然大悟了:“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就说,真要保护塞娅,动用到我们三个,也有点小题大做,原来,是在为塞娅选驸马!”
紫薇看三人神色,知道事情确凿,不禁大急。
“五阿哥!事不宜迟,你马上去跟皇上说明呀!”
永琪愣了一会儿,抓起小燕子的手,就往门外冲去。
“我们一起去,反正皇上已经饶你不死,我们把一切都说清楚吧!”
尔康迅速地一拦。
“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要‘真相大白’吗?”
永琪着急:“不‘大白’要怎样?紫薇也说了,事不宜迟,再耽误下去,我一定会被皇阿玛配给塞娅的!你们想想看嘛,除了我,只有六阿哥和塞娅能配,但是,皇阿玛只叫我陪塞娅,提都没有提六阿哥!那个塞娅,是巴勒奔的掌上明珠,他当然想配一个阿哥,我逃不掉了!再不去,我真的逃不掉了!”
尔康顿时心乱如麻了:“但是,这一个‘真相大公开’不是一件小事,是一件大事,有好多‘真相’要一件件去说明,现在,皇上哪有这个工夫来听?哪有这个心情来接受?哪有这个情绪来消化?那个西藏土司,还安排了一大堆的节目,每天要按表行事!在这个乱军之中,我们公布真相,以时机来说,是不利极了!”
尔泰也急急接口:“是啊!这件事对皇上一定是个好大的意外。他的反应会怎样,我们还不能预料。有个西藏土司杵在这儿,他怎么有心情来处理家务事?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等西藏土司走了再说!”
永琪大吼:“来不及了!西藏土司还没走,我就被出卖了!”
金锁忍不住往前一站,说:“五阿哥,这件事我们只是听到令妃娘娘在说,是不是真的还没确定,你为什么不先去确定一下,再来商量要不要说呢?
“是啊!金锁说得对!我们每次就是不够冷静!事情一发生就乱成一团!五阿哥,你先去问明白再说吧!”尔康点头。
永琪怔着,被点醒了,转身就跑。
片刻以后,永琪就气急败坏地跑回来了,带来的是另一个爆炸般的讯息:“确实要联婚,但是,新郎不是我,是尔康!”
尔康大惊,不相信地喊:“不是五阿哥?是我?”
“是的!是你!听说,皇阿玛本来要把塞娅指给我,可是人家塞娅看上了你,巴勒奔坚持要你!皇阿玛起先还不愿意,说你是他准备指给小燕子的人选,不能让贤!后来拗不过巴勒奔,就同意了!你阿玛想为你解围,皇阿玛就大发脾气,说是已成定局!要你‘奉旨完婚’!”
紫薇踉跄一退,脸色惨变,金锁急忙扶住她,就喊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顾那么多了,是不是?不管时机好还是不好,小姐呀,你不能再耽搁了!快去跟皇上说明白吧,反正,迟早是要说的,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是今天,把什么都说出来吧!否则,误会重重,各种问题都会发生的!”
永琪也喊着说:“我们一天到晚,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情况已经很危急了!我们面对的问题,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地卷过来,避得了这个危机,避不了下一个危机!我们如果一直优柔寡断,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我看,金锁说得对,择日不如撞日,算是天意,我们让真相大白吧!”
紫薇看着小燕子,脸色苍白,神情惶恐:“让我再想一想……”
小燕子跳起身来,往门外拔脚冲去,边跑边叫:“想什么想?再想下去,尔康就变成西藏驸马,你也变成娘娘了!不能再想了!你想来想去,还是为了保护我!我受不了了!我要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管他时机对不对,管他后果会怎样!反正,我想明白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大家追在小燕子背后,大喊:“小燕子!你去哪里?”
“我去御书房,我去找皇阿玛!”
“要去一起去!慢一点呀……”
永琪一拍尔康:“尔康!振作一点,遮不住了!大家一起去见皇上吧!小燕子这么激动,怎么说得清楚啊……”
尔康点头,拉住紫薇的手,追在小燕子后面就跑,于是,永琪、尔泰、金锁都放开脚步,一起奔出了漱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