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母亲迎回家后,供了灵桌和头像。摆好香案,香烟袅袅寄相思。晚上要做道场一天,然后才是送母亲上山安葬。
守在灵堂边上的高志峰面容憔悴,呆若木鸡。大姐提醒他应该给公司打个电话延长假期,高志峰这才想起这事。忙用微信跟霍宝誉反映了母亲辞世和将安葬的情况并要求延长假期。
霍宝誉的回覆很快捷,“节哀顺便,公司将派出代表来送你母亲上山。”
高志峰忙回信致谢并表示不用派员祭奠。可是没过几分钟周愽明就打来电话,他将代表公司前来祭奠。高志峰想想这是霍宝誉的一片盛情,如自己再推辞那就显得有点矫情了。所以就对他表示了感谢,并给了他家庭的地址。
安放了灵堂,来祭奠的人越来越多了,首先是老家来了很多人,有的帮着做事,有的帮着接待。对于每一个来祭奠的人,孝子和孝侄都要跪接。高志峰脚都跪肿了但是他都不知道痛,好象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母亲的歉意一样。
一辆车在老远停下,有几个衣着素色的人朝这里快步走来,高志峰首先看见了邹玉香接下来是石渐东和李冬梅。高志峰和石渐东逢年过节都会互致问候,现在的石渐东已是贵为常务副县长了。这个时候能够赶过来真是够交情了。
高志峰待他们走近,咚的一声跪下,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你们。”
见他这一跪,邹玉香的眼眶就湿了。忙转过身去抹眼泪。石渐东和李冬梅忙将高志峰搀起,然后三人无声地到灵堂前给老人家上香。
上过香净过手,石渐东才转过身对身边的高志峰说道:“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你是不把我当兄弟呀。”
“忙忘记了。”
石渐东在他手臂上轻轻地打了一下,“回头再找你算帐,伯母选的是哪天上山?”
“后天一早。”
“那后天一早我再过来。这两天够你忙的。”石渐东真诚地说道。
“谢谢。”既然兄弟这么重情义高志峰也就不客气了。
临走的时候,李冬梅说了一声“志峰保重。”而邹玉香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情地看了高志峰一眼哀伤而去。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响了,高志峰一看竟然是“阿贵”张德龙。
“阿义,你在干嘛。”高志峰在省粮校的外号就是阿义。
“德龙,有事吗?”肃穆灵堂高志峰没有叫他的绰号,更没心情象平时一样和他打闹。
“要开同学会了,不对,你的声音不对,你在那里?”不愧是死党,一听声音就觉得不对。
“我回老家来了,我母亲昨晚过逝了。”
“兄弟节哀顺便。伯母哪天上山?”
“后天上山,你就不用过来了冰天雪地的,又在省城。”高志峰知道他问哪天上山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来送一程。
“注意保重身体。”阿贵懒得跟他费话直挂了电话。
晚上道士开始启动锣鼓锁呐,一片哀乐。接着是鸣炮,再是尚飨。一夜的道场香火开始了。道士做一个动作孝子孝孙就要不停地跪拜,直到天明。只有道士呤诵的一刻方有片刻停息。进行到半夜,老家的堂兄弟们从老家带来一头生猪,在大厅门口一刀杀了,放出血来祭祀。
一套传统的礼仪弄完,天色已经亮了。高志峰这时才得以休息片刻。这时姐夫已经在火车站接到了方慧雅和周愽明。
方慧雅摇醒高志峰,轻声说公司代表已经等在客厅里了。高志峰忙起身去接待,“博明兄,辛苦了。”
“不幸苦,高总节哀顺便。”说罢从包里拿出一大包的香烛箔金交给高志峰,“这是公司同事的心意,请收下。”
拿着厚厚的一大摞白纸包的钱,高志峰吃惊地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周博明推了一下厚厚的眼镜,“伯母仙逝,霍总召开了一个短会,要求经理以上的职员都要表示祭奠的心意。
高志峰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不舒服,这个钱如果是公司出他没有什么意见,就当是自己为公司这么多年奋斗获得的对母亲的尊重。可是发动经理们出钱,那么肯定会有一部份人嘴上不说,心里不愿。
嗨,还是霍宝誉年轻,不懂如何处理这类人情事故上的事。“博明,你叫我如何当得起呀?”
“高总,这是不能推辞的,公司独此一份。”周博明也是很诚恳,虽然对于高志峰到印染中心他也心存芥蒂,但是毕竟同为潘系的人,唇齿相依。
高志峰只得收下,并交给方慧雅叫她做好登记。就在高志峰陪周博明喝茶的当口,母亲生前单位里的领导来祭拜了。连忙起身去跪接。
领导们表示家属可以尽快到单位里领取丧葬费,并致心衷心的慰问。这都是工会的例行安排,但还是很温暖人心的。国企就是国企,这一点私企就很难做得到。
刚送走母亲单位生前领导,却看见曾昭宽带着夏欢欢、谷小芳和彩萍嫂走了过来。高志峰忙跪下迎接,曾昭宽和彩萍嫂忙将他托起。
方慧雅看着婆婆灵前跪着这一群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心中非常好奇,但是场合不对,也不敢发问。在喝茶的时候高志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彩萍嫂责怪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们,我们都是受过你大恩的人,你怎么这样见外。”
曾昭宽有好多的话要和高志峰说,但场合不对,“兄弟,多回镇里看看,现在镇里的人谈起你,还竖大姆指呢。”
夏欢欢眼尖,看着坐在高志峰边上的方慧雅说道,“这位是弟妹吧。见到你很高兴。”
“大哥大姐们好,感谢你们来祭奠我妈妈。”方慧雅大体地说道,并起身给他们倒茶。
“是牛镇军在厂里听说你母亲走了,镇军,燕儿父女都委托我做代表来祭拜,我就邀上了镇里的兄妹们。”夏欢欢拿着几份箔金交到了方慧雅的手上。
方慧雅看了一眼高志峰,高志峰点点头她才收下。
只有谷小芳坐在那里默默无语,在众人面前她不太擅长说话。高志峰主动地问道,“根发和孩子现在怎么样?”
谷小芳这才点头道:“孩子现在身体特别棒,当时多亏了你们大伙的帮助。”
“小芳,千万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好兄妹,等有空了我和慧雅再回去看望昭宽大哥和大伙。”
这种时候说话都是点到为止,曾昭宽起身拍了拍高志峰叫他保重,然后带着大伙走了。送走大伙后高志峰就坐在母亲身边守灵。家里的事务和礼数高志峰不懂,全由大哥和叔叔们去安排。
一路雨雪,张德龙居然带着黄斌过来了,高志峰赶紧走过去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忍不住又哗哗往下流。
张德龙和黄斌俩人力气大,一把将他搀起。铁哥们几个过来都不容易,自是理会高志峰心中苦楚。
对这俩个贵宾,方慧雅都认识,当初回老家办婚宴时,这俩死党也赶了过来。忙向俩人问好,并带去给姐夫安排最好的食宿和酒店。
晚上继续守灵,方慧雅陪着守到十二点就让高志峰赶去和外婆睡,外婆一直最喜欢她。一个人一枝烟接一枝烟地抽走,独自在心灵深处和母亲对话,向母亲忏悔自己的不孝。
大哥在凌晨俩点多的时候忧心忡忡地对高志峰说,“雨雪这么大,明天那此花圈和挽联都会弄得一塌糊涂。”
“嗨,那有什么办法。”高志峰也担心这个问题。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高志峰就催大哥去睡,这几天大哥都快累垮了,他看着就心痛。
高志峰坐在灵桌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梦见了母亲向他伸出手喊道,“我的满仔回来了。”可是却怎么样也够不着。
闪了一下,高志峰醒了过来,看见天已亮了,霞光已现。雨雪竟然神奇般地停了,八点时分从家里出发,高志峰抱着骨灰盒走出家门,道路的两旁来了两三百人送行。高志峰悲痛地抱着母亲的骨灰盒,淌着泪水向他们投去感恩的眼神。有他们的祝福,高志峰相信母亲的来生会是快乐幸福,没病没痛的。
车队开了一个多小时方抵达父亲的老家,大哥早就将父亲的坟重修了,以便父母可以合葬一起。
当母亲入葬完毕,坟头堆满的花圈和挽联在万丈暖阳下格外耀眼,那是母性的光辉,唯德者居之。
送完母亲上山,大家返回城里,请大家到酒店里吃素宴。客气地送走大伙后,高志峰要留张德龙和黄斌在城里玩两天。
黄斌说你还有那么多的家务事玩什么玩?张德龙说我们同学会见就行了。兄弟不用客气,三人拥抱后,挥手开车而去。
那么多的人都散了,只剩下三兄妹回到家里,找出母亲的衣服,这些都要烧给母亲,母亲存的一些现钱和金银饰品三兄妹也要分一分。
钱是子孙钱分了代表开枝散叶,代代兴盛金银。饰品只是留着做念想。分东西的任务由大姐负责,分着分着三人悲从中来抱头痛哭,大哥说这个家绝对不能就这样散了。母亲不在家也还在,外婆还在,我们一定要外婆过得幸福。
方慧雅坐在边上,也跟着哭了。这一刻高志峰觉得,自己的妻子才真正地融入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