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18c全自动手|枪,有意思。”徐忠低低地开口,那声音宋以岚从来没听过,像是带着笑意,却透凉到骨子里。“真正的g18c只有奥地利的eko部队装配,你是在主动向我透露身份?”
镜头没有拍到持枪的人,只见抵着徐忠的枪口又使了劲,把他推得向后仰了几分。“透露又如何,你还有机会说出去吗?”
徐忠闭着眼睛换了口气,不久又睁开,眼眸在有些微弱的灯光下异常发亮,“或者你这把本身就是假的。”
枪忽然离开了徐忠的额头,枪口的方向却始终没变过。镜头近处持枪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调整准心。
至始至终,徐忠的眼神从未动摇。
下一秒,画面忽然变得漆黑,视频的进度条还在往前走着,耳边传来“砰”地一声枪响。
自从和徐忠分开来到警局,她最担心的事已经不再是人能不能成功救出来,而是徐忠会不会再因此受伤。这样的恐惧超过了以往任何经历,大到笼罩住她的所有情绪。
而这一声枪响,像是打在宋以岚的胸口,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忽地回神,脑内炸开了大片的红色,血红蔓延,渐渐晕开形成上一次徐忠倒在她怀里的画面。
那时的惊恐还没有完全散去,她骤时浑身冰冷,跌撞着往报警室里跑。
宋以峰眼见形势恶化,自觉把自己放在了顶梁柱的位置,跟着宋以岚往里跑。
“我收到了一封邮件,可以确定他们已经碰面。”宋以岚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希望把情况叙述清楚,“我朋友现在非常危险,看起来对方有枪,并且很可能,已经开枪了!”
像是怕他们听不清,她又重复了一遍,“他们开枪了,救救忠哥,救救他!”
宋以岚念叨了两遍,把手机递到警员手里,心一点一点凉透,终于情绪崩溃哭起来。
接待室里有空调一直吹着暖风,她跌坐在并不冰凉的地上,却像是坐在冰面上。
忠哥……
他答应过自己不会受伤,违约的话是要孤独终老的。
那一声枪响后,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了,她又有眼泪滚落下来,做出了妥协。
只要徐忠能活着回来,不管伤到如何,她都不会让他孤独终老的。
一想到徐忠有可能会死,她的眼泪就像是停不住了。
接待的警员接过手机,和几个同事一起看了一遍,两分钟后,上报的任务下来,特警队武装出警。
早些时候停在码头上的几艘货船已经出航,整个码头比她早上来的时候还要清静一些。
没有打斗过后应有的混乱,甚至没有发出枪响后不明真相而骚动的围观者。
又或者,这些在宋以岚眼里,更像是事发后掩人耳目的残局,人已经全部被转移,证据也全部被销毁,他们面对这偌大的码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果有消息并且情况足够安全,请务必通知我过去。”宋以岚喉头一窒,鼻子又开始酸涩起来,缓了口气才说道,“不管人是不是…还好好的,先通知我。”
这句话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声音又有些发抖了。
“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她深吸了两口气,后退了几步,轻轻地说“早一秒,说不定就天翻地覆了。”
队长点头答应下来,把来时的计划按照眼前的情况稍作调整下达出去,特警队出发了。
宋以岚待在车里,忍不住又打开手机里的视频。
昏暗的灯光打在徐忠的身上,他身上布满了深红色的湿痕,眼神坚定地有些突兀。
宋以岚的手指不自觉碰了上去,她想摸一摸他的脸,看看他身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画面再次黑了下去,她看见屏幕里映出的自己,眼睛里噙满了水花,嗒地落在屏幕上。
她闭上眼,紧紧咬着下唇,听见耳机里的枪声。
砰——
徐忠没有躲闪,空包弹冲到肩膀上传来意料之中的撞击感,却没有多实质性的伤害。
“赌赢了,”他低头一笑,偏头吐了半口血出来,“这要是在牌桌上,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您愿赌服输’?”
对面的人戴了顶纯黑的帽子,脖子上露出的皮肤纹了些精巧的花样,延绵到右手的手背,能看出隐约像个龙爪。
“你听得出上膛声音的区别?”他有点惊讶了,却没有理徐忠的打趣,“我们有真家伙,但是对付你,还用不着。”
片刻沉寂里,徐忠看出了形势变化,开了口,“刀也好,枪也罢,最多不过这条命,你们想怎么拿,我拦不住。”
那人依旧没说话,倒是身后的小弟听见徐忠这段任人宰割般的说辞,嗤地笑了一声。
他转过身,有些凌厉地瞪了小弟一眼。小弟连忙鞠躬告饶,“鹿爷……”
鹿爷瞪了他一眼后便不再理他,推开椅子,掀开风衣坐了上去,“我们没什么别的目的,你在我们手上,剩下一个女人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这里,我们慢慢来。”
他点了支烟,竟然有些惬意,“何总的官司已经尘埃落定,不过想从你们身上取点代价,这一来二回也算扯平,你说呢?”
他随口说了个问句,没给徐忠回答的时间,接着瞥给身后的小弟一个眼神,小弟会意递上前一把刀,鹿爷摇了摇头,又抽了口烟,笑道,“用得着我亲自来?”
他弹了弹烟灰,平静地说,“上吧。”
刀首先从右侧的肩膀刺入,那小弟在鹿爷的注视下用了第一刀,正好是刚才鹿爷枪指的地方,像是连这个都是恭维着叫鹿爷高兴。
徐忠看出来了,待冰冷的刀刃离了身体,费力地缓了缓,说,“鹿爷的枪,比这里……还要再高一点。”
他用下巴指着地上的空包弹,“你们鹿爷,找的位置,可比你精妙…”
没等他想好第二刀的去处,徐忠又喘了喘,克制着,准备了一番话,“要么……爽快地要了我这条命,再这么任它流血,你们鹿爷,可就没得玩了……”
“没碰到动脉,一时半会还不会致命。”鹿爷把烟蒂按在一旁桌子上,木质的桌面烧出一小块黑色的印迹,“至于你能不能撑到致命的时候,要看你兄弟的救人速度。”
徐忠喉结动了一下,整个身体往前挺了挺,挨过了最初刀剥离血肉的剧痛,剩下的他倒是可以忍受。
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徐忠沉声道,“这样的话,可就没有第二刀了……”
鹿爷的手一顿,看了一眼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哦?你这是看不起我们绑人的水平?”
徐忠没有说话,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直了直身体。
按着他的两个人都看出他将要有所行动,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些,却是不敢动了。
鹿爷正过身,把桌上的枪拿起来在手上把玩,饶有兴致地等他反抗。
徐忠偏头咳了咳,又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这么多人,对我一个,紧张什么?”
他说的半真半假,却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肩膀一抬,硬是挣脱了两个人的控制。
恢复自由以后,他立即往后一翻,从其中一个人腰间抽了个匕首。
一切发生在不过眨眼间,他们都没料到原本被按得毫无反抗之力的人,还能这样挣脱出去。
鹿爷有所防备,手里的枪提前上了膛,手起指落,他的动作很快。
一连串子弹瞬间从枪膛里射出!
徐忠条件反射地躲,g18c手|枪开了全自动模式,射速比一般的步|枪还要快,徐忠退了两步便抵到了集装箱的墙上。虽然空包弹论杀伤跟实弹无法相比,但到底还是有些冲击力,擦着他下颚线飞过以后,留下一小串细密的血珠。
他用手背蹭了蹭,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红,把抢来的匕首换到右手上拿稳,突然冲了过去。
徐忠还在中队的时候,格斗训练的最高记录是十二个人,十二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军人。此时虽然情形武器都有不同,胜算还是有的。
他上前,迎上最前面两人的刀锋,用短匕首巧妙地挡了上去,另一边手肘砸开两人中间的防线,匕首的力道猛地一松,身形晃动换了个方位,膝盖的力量顺势带了上去,砸进左边那人的胃腹。身后同时有人冲上来,徐忠闪了半个身子躲开正面,顺手把手里的人扔了过去。
他不想纠缠得太久,以一敌多,体力永远是最现实的问题,耗到最后,只能是人多一方的优势。
集装箱上下叠放了两个,他和鹿爷在下层的集装箱里,齐皓在上面解救宋以岚的母亲。
两个集装箱都朝东开了“门”,他在最西的里面,只能穿过鹿爷的位置,往前冲出去,顺着右侧的开板爬到上层,齐皓那边顺利的话就立刻带他们出去,不顺利的话……徐忠握了握拳头,在上面还会有一战。
鹿爷的手下们眼见着一多打一还没占得便宜,一下纷纷红了眼,手上的动作快过脑子,迅速冲了上去。
对方挥刀,徐忠稳准地格挡住正面,同时伸手制住他的另一只手腕。另一面的膝关节横踢,徐忠猛地侧身,右手挥刀砸向他的鼻梁,另一只手反过来一拧,重重摔了出去。有人靠近他的后背,徐忠比他更早出手,让那人扑了空,又被反钳住手臂。
徐忠和他们过了几招,几乎严密地接住了每一个招式,对抗自己最熟悉的格斗术,他向来知道如何反制。
等到形势大变,徐忠拉过最近一人的手腕,反手向后一推,制着他挡住自己的后背,一边分出另一只手格挡剩下的伤害,一边往东边冲过去。一直冲到右侧的开板附近,才借力一跳,双腿夹住那人的脑袋,往后翻了一下,把那人重新甩了出去,自己却顺势搭上集装箱的上板,手下使了力气,轻巧地翻了上去。
有小弟走到鹿爷身侧,毕恭毕敬地低着身子,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鹿爷……”
鹿爷倒也不恼,他料到接下来的事没那么简单,单是人质身上的炸|弹,他就不信以两人的力量能这么轻易拆下来。
于是鹿爷先是伸手正了正帽子,又起身拍了拍风衣,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点头吩咐道,“告诉那边,可以开始了。”
第26章 铁未销(2)
徐忠翻上去的时候,齐皓还没能完全解开绑在李兰珍身上的炸|弹,见到突然有人靠近,下意识把李兰珍拉到身后护着。
“徐队?!怎么样了?”
齐皓首先看到的是徐忠身上的伤,靠近锁骨的地方像是被利器所刺,甚至连基础的止血都没做过,随着徐忠刚才的大幅度动作涌出更多的鲜血,几乎湿了他大半个胳膊。他看的惊心动魄,别说后勤,这里连救急的医疗箱都没有,很难说这样的伤会发展成什么样。
徐忠却像是并不在意,他先四下看了一下,见上面没有其他人守着,稍微松了口气。
他把抢来的匕首别在腰间最得心应手的地方,背朝着齐皓,盯紧了集装箱唯一的开口,朝里面倒退着走了过去。
“他们人不算少,算上为首的鹿爷有十二个。这边没有其他的出口,等你完成以后,我正面冲上去打开突破口,你带着她往右,从我们来时的侧门撤退。”徐忠靠近了齐皓,快速交代了一遍接下来的计划。
“……明白。”齐皓静了一下,却没有更好的方案,忍着情绪应下了。
“他们应该粗略受过专业的装弹培训,有一点上个世纪美军的风格,但是整体水平不高,估计只能算个半吊子。”齐皓的任务还没完成,他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这里没有工具,稍微费了点时间,已经有头绪了。”
徐忠正半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用整个后背给他们最好的警戒,听见齐皓这番主动的解释,忽然笑了一下,“任务超时,心虚了?”他从兜里掏出剩下的退烧药,拧开几粒撒在肩膀的伤口上,又从裤腿上撕了一条布,当作简易的止血条。
做完这些以后,他重新把匕首拿在手上,说道,“我不再是你的队长。这次是我求你帮忙,但凡你受一点伤都是我欠你的,哪有什么任务不任务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留给齐皓的背影一如既往挺拔,却因着这样一番言论,透着一股消沉的落寞。
“徐队……”齐皓声音颤了一下,这样的背影远比那段话更让他心中酸涩。
那一年他跟着韩队在首都执行任务,没等赶上他们去往东北的编队,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行动队突然的变故。他不曾想过,自己视如支柱的徐队会出事,更不曾想,他在基地里等了两年,再也没等到徐忠归队的通知,甚至连年底授予勋章的典礼,他都没能再见到徐忠。
他始终不信徐忠会因此而消沉,不信那个板着脸教育他“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的徐队长,会真的离开他深爱的国防事业。
可是徐忠也是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为自己背上的责任,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重得多。
“我没事。”徐忠听出他语气里的东西,回了一句。“先忙你的吧,这边我守着。”
齐皓没再接话,周围一时间静得有些可怖,只剩炸|弹上跳动的滴滴声,像是阎王催命。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徐……队长?”锁在一旁的李兰珍忽然开了口。
徐忠一回头,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人完好地送出去,竟然忽略了跟这样一位长辈问好。
他回过身来,略一颔首,抱歉道,“阿姨,叫我徐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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