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家钥匙都不拿的?”苏鲤问。
“我妈的要求。”顾昭行有些无奈的语气,“她说一定要让她来开门。”
话音刚落,里头一个轻快的中年女音由远及近:“来了!”
苏鲤皱了下眉。
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脚步声靠近,门打开。
“怎么来得这么慢?”中年女人短发齐肩,发尾利落整洁,看见苏鲤,她笑起来,“好久不见了,小阿四。”
虽然长发变成了短发,脸上也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苏鲤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她看了眼顾昭行,又看向女人,有些诧异:“常老师?”
第68章 喵呜 …
苏鲤高一那年, 十五岁。
那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天, 她离家近,不在学校住宿,每天放了学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家了。那天她和往常一样, 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季节还处在夏秋交接的时候,天黑得晚,但傍晚的气温光穿一个短袖稍微有点儿不够了。
众所周知,校服外套是最百搭且百用的一件衣服, 苏鲤走的时候从抽屉洞把外套掏出来穿上了。
暮色倾倒, 天边的云层边界不规则,像被谁撕扯开,蔓延的橙红色仿佛一片烈火即将烧灼过来。
苏鲤等红绿灯的时候就那么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暮色, 红灯跳转为绿, 她步子正要迈开, 突然被人叫住了。
叫住她的是个女摄影师,叫常久。
她说自己正在准备一组主题为“青春”的摄影作品,想请苏鲤来给她当模特。
苏鲤一开始觉得有些荒谬,因为她觉得自己除了年龄,其他的跟“青春”好像沾不上什么边。
苏老板从小就很有自知之明, 对自己的认知相当明确。
她平时也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懒散样子, 他们体育老师经常痛心疾首:“苏鲤啊,你才十几岁,这么小, 怎么一点不像个激情澎湃活力无限的高中生呢!”
苏鲤是这么回他的:“老师,我只是在放松自己。”
体育老师遂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下单双杠。
但是既然摄影师觉得她合适,那就合适吧。
苏鲤就这么给常久当了次模特。
谁曾想,这个她没怎么在意的机缘巧合,最后成了促使她人模特这一行的一座桥梁。
说得再重要点,常久就是伯乐。
苏鲤没想过常久会是顾昭行的母亲。
这谁能想到。
她和常久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偶尔的联系也是通过网络,只是很平淡地互相问候几句。
苏鲤对常久一直保持着尊敬,称她为“常老师”,毕竟除了当初的拍摄,她在摄影方面也帮过自己。
苏鲤也终于知道顾昭行家里那些他自己拍的照片为什么会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了——和常久的风格有微妙的相似。
他的摄影不用说,自然就是从常久那里学到的了。
常久拉着她进门,焦少爷智商还是很高的,贴在苏鲤脚边乖乖地跟着她。
“它是叫焦糖吧?”常久弯腰摸了摸焦糖的脑袋,“绳子松了吧,让它玩儿会。”
焦糖的狗绳被解开,顾昭行也放出了早就在猫包里迫不及待想出来的龟龟。
一猫一狗适应能力极强,转眼间就滚一起玩儿开了。
常老师一下子变成了男朋友的妈妈,苏鲤一时之间还没想好要不要改口,常久像是看出她的犹豫,拍了拍她的手:“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
苏鲤唇瓣动了动,还是叫了声:“阿姨。”
常久笑眯眯地应了声。
“妈,爸呢。”被无视了个彻底的顾昭行去倒了杯温水放到苏鲤面前,轻声又问了她一句,“还是想喝点别的?”
“不用,水就行了。”苏鲤动作很小地朝他皱了下鼻子,干嘛搞得好像她很挑剔似的。
他声音再轻,也没到说悄悄话的地步,常久听了个清清楚楚,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说:“你爸还没回来呢,在学校给他那些学生弄课题,回来估计还得有一阵子。”
顾昭行的父亲叫顾槐,是个大学教授。
苏鲤之前就听顾昭行提到过。
刚说完,常久就接到了丈夫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那边应该是问到苏鲤了,她含笑看了苏鲤一眼,说:“来了,小龟龟和焦糖都来了,全家人就缺你一个了。”挂了电话,她指使儿子,“昭行,你爸今天没开车,你去接一下他,正好别打扰我和小阿四说会儿话。”
苏鲤扭头看顾昭行。
男人站在沙发边,垂眸对她弯了弯唇,“嗯”了声,出门了。
屋子里除了满地打滚的一猫一狗,顿时就只剩下苏鲤和常久。
苏鲤倒是不怎么怵,或者说苏老板就从来不知道怵是什么,甚至因为顾昭行的母亲是常久,她还放松了很多。
空气有点儿安静,常久把电视机打开给安静的气氛填了点儿空,才开口道:“我们起码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苏鲤回想了一下:“六年了。”
“你当初退圈前状态很不好,那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聊了次天,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了。”
苏鲤之前因为于芮的缘故退圈,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了,当时十分郑重地向常久说了句谢谢。
她捧着水杯,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玻璃杯壁,笑了笑:“我也以为。”
常久叹道:“昭行跟我说起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还在想你怎么看得上那臭小子。”她悲悯地拉着苏鲤的手,“他是不是很麻烦?”
“……”
苏鲤想了想从认识到现在,顾昭行平时的样子,有些沉重地点了下头:“是的。”
爱撒娇,爱吃醋,有时候莫名地就害羞,她到现在都摸不准他害羞的点到底在哪里,感觉就跟个随机事件似的,还得碰运气的那种。但是不害羞的时候侵略性就很强。
主要是真的很粘人,太粘人了。
跟他那个寒冬凛凛的外表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是吧!”常久像是终于找到同党,“他从小就这个破德行,人小鬼大的,装的比谁都淡定,实际上最不淡定的就是他。明明我跟他爸都不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从哪自学来的这个样子,别人家都老拿他当懂事的典例夸给自家孩子听,我们倒希望他别小小年纪整天冷着张脸当个酷哥,多说说话多好,不然搞得这家里闷得要死。”
说着,她又很庆幸地长叹了口气到:“还好,那小子再闷,他爹不闷,不然我迟早得窒息在这个家里。”
“其实也还好吧,”苏鲤满脸谦虚的表情,说着最自夸的话,“在我面前还挺不闷的。”
常久看了她几秒,突然就笑了出来,很轻地戳了下她的脑袋:“你呀,也还是这个破德行。”
苏鲤摸了摸被她戳的地方,也抿着唇笑。
阔别多年,熟悉的相处模式逐渐重启。
“对了,”聊了十来分钟,常久瞥了眼时间,忽然说,“那爷俩估计也该回来了,我去做饭。”
苏鲤也跟着要站起来,被她按住了:“你就不用这么见外了,真要做点儿什么,带着焦糖和龟龟玩儿就行。”
去厨房之前,她好像不经意似的提醒了一句:“对了,龟龟的那些玩具我都放在昭行房间了。你要用,直接上他房间去拿吧。他房间是走廊最里面左边手那间。”
厨房里很快响起洗菜做饭的声音,苏鲤把焦糖和龟龟叫过来轮流撸了一阵子,约莫着两只毛孩子休息够了,她起身打算去顾昭行房间拿玩具。
外头天色已经沉下来,走廊亮了灯,光色温馨,把木质地板照成温润的色泽。
苏鲤在顾昭行房门前停下。
他房间的门关着,但没锁,轻轻一扭就开了。
他有一阵子没回来,一开门,内外不一样的空气质感相互流通,属于他的一种淡淡的味道飘出来。
有点儿像他身上的味道,虽然混着一股闷闷的空气,还是很好闻。
房间的窗帘是合着的,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房间里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
苏鲤在墙上摸了摸,摸到灯的开关,啪嗒按下。
亮起的暖色光芒顿时将房间填满。
她手搭在门把上,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慢慢瞪大了眼。
直接愣在原地。
-
按理说,顾昭行今天生日,虽然他自己不是很在乎这种日期,但每年总会收到各方的祝福,这个日子还是显出一些不一样的。
今年是真的不同,常久打电话,让他带苏鲤回家过个生日。
虽然过程有一点儿坎坷,但最终结果还是和常女士预期的一样。
不过顾昭行感觉有点儿奇怪。
他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被某种很缥缈,又不时来骚扰一下的不安笼罩。
只是他没和苏鲤说。
这种感觉在常久让他去接一下顾教授的时候忽然被放大清晰。
但是看着他妈和女朋友之间融洽熟稔的相处,他略一沉吟,又觉得自己太过多虑了。
顾昭行出了门,在校门口顺利和顾教授会师。
回家的路上,顾槐只扫了一眼儿子的神色,就感觉出了他的状态有问题,不免有点受伤:“儿子,不高兴?不想见到你爸?”
“……”
顾昭行:“没有,爸。”
“哦,我还以为你被你妈差使出来接我,导致不能在家里陪着女朋友,心里不太好受呢。”顾教授还是有点儿受伤的模样,“不然怎么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
顾昭行顿了几秒,问:“爸,你和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槐老干部一样靠在副驾驶:“好好的怎么开始阴谋论起你爹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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