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这话问出来，楚萧不知道说什么了。
    之前，沈夏从来就没有提过自己还有个妹妹，他也完全不知道沈川还有个女儿。
    沈夏接着说下去：“虽然说，他害死我父亲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难过……但是我和他还是不一样的，我和如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如果如希难过，我也不会太开心的，即使大仇得报。”
    楚萧想了想，说道：“但是如果就因为你对沈如希的感情，放过了杀父仇人，你自己心里也不会甘心。有愧于沈如希，亦或是有愧于你父亲，你总要选一样。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人总是要做出选择。”
    沈夏沉默了一会，从包里拿出烟盒，摸出一支烟点上，理了理裙摆，蹲在了路边。
    正是正午，此处又不是繁华路段，街上没有什么人。
    沈夏递给楚萧一根，楚萧陪着沈夏一起蹲在了路边。
    楚萧摸了摸沈夏的头发，说道：“怎么说呢，有得必有失。你总要选一样。如果你实在是放不下沈如希，现在放弃，也可以。但是多的，我不能再说了。选择总要你自己做，我不能以任何形式干预你。”
    沈夏狠狠吸了一口烟，而后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能就像你说的一样，对不起如希，还是对不起我父亲，我做不出选择了。真的。如希没回来的时候，我还可以不去想。可是现在如希回来了。从她回来我就在想，我明白失去父亲的痛苦，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就让我的妹妹和我承受同样的痛苦。那对她来说，并不公平。我二叔死了就死了，最痛苦的，是如希。”
    楚萧没有说话。他知道，该想的，沈夏全都想过，他不能给沈夏什么建设性的建议。现在沈夏需要的，是倾诉。他只要安静地倾听，就足够了。
    沈夏沉默了半晌，接着说下去：“我甚至想过，与其有愧于活人，还不如有愧于死人。如希毕竟还活着，而我父亲毕竟已经过世，就让尘归尘土归土……可之后我就会觉得，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那种不甘心，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的。而且，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如希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的父亲其实是被我害了……她会怎么样？她会怨恨我……”
    楚萧只是安静地听着，缓慢地抚摸着沈夏的头发。
    这种事情，只能交给她自己去想明白，谁都不能帮助她。
    沈夏不再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站起身，说道：“走吧。”
    楚萧跟着站起来。沈夏蹲了太久，腿已经麻了，再加上穿着高跟鞋，一个没站稳，就要栽倒下去。关键时刻，还是楚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沈夏，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腿麻了吧？蹲那么久。”
    沈夏一边揉着腿，一边抬头看着楚萧问道：“你的腿没事吗？你也陪我一起蹲了那么久啊。”
    “我身体素质好啊。我没问题的。”楚萧欠揍地笑了笑，说道，“你先靠着我歇会，一会歇过来了，腿不麻了，再走。”
    沈夏点头答应，也没客气，就真的把自己的全部负重都放在了楚萧的身上：“我很沉吧？”
    “是有点。”楚萧假模假样地点了点头，说道，“该减肥了。”
    “滚！”沈夏不满意了，“我还需要减肥？”
    “你看？所以说啊，女人就是难猜。你问我你沉不沉，我说沉，你还骂我滚？你直接说你想让我夸你瘦不就得了？”
    其实沈夏是很瘦，她一百斤，但是她一米七多的身高，可以说都重在高度上了，看上去真是相当瘦。但是又前凸后翘，简直是完美身材。再说，以楚萧的身体素质，别说沈夏才一百斤，就是再重个几十斤，也绝对不在话下啊。他只是逗逗沈夏罢了。
    沈夏也知道其实楚萧只是开玩笑，骂过也就算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沈夏才终于感觉腿没有那么麻了，站直身子，理了理裙摆，对楚萧说：“走吧。我去你那坐坐。”
    “来呗。”楚萧也没说什么，手插在裤兜里开始慢慢悠悠往回诊所的方向走，沈夏跟在他身边。楚萧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沈川给我送来的酒还有剩，喝吗？”
    “喝。”沈夏答应的很干脆，“正好，你的诊所对面不就是酒楼吗？一会去打包几个菜，回你的诊所。”
    “好嘞。”楚萧答应下来。
    他没办法帮到沈夏更多，想必现在，沈夏也很想借酒消愁吧？
    ……
    两个人没过多久，就走回了诊所那条街。楚萧先带着沈夏直接走进了对面的那家酒楼。
    不得不说，这酒楼的生意真是好得很，现在正值饭点，一楼大厅坐满了人，楼上的包间应该也差不多。楚萧没有看见方雨琏的身影。楚萧本来也没打算借方雨琏的关系开后门，直接走到一张空桌旁边坐下，在菜单上点了几个菜，说明要打包带走之后，就等待起来。
    服务生还特意向楚萧说明了，现在生意火爆，排队的人较多，可能会有点慢，能不能接受等待。楚萧和沈夏都不着急，也不太饿，没有为难人家，答应了。
    结果过了十五分钟，他们所点的菜品就都上齐全了，打包的齐齐整整送了过来。
    楚萧有些意外地问道：“不是说，要等待很久吗？怎么这么快？”
    正在这时候，方雨琏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在了楚萧和沈夏对面，风情万种地看着楚萧，说道：“我在楼上老远就看见你过来了，看见你进来的时候，姐姐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谁知道啊，就是吃个饭。别的姐姐是无能为力，安排后厨先把你点的菜做出来还是可以的。”
    楚萧挑眉笑了笑，回答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看你生分的。”方雨琏笑起来，说是烟视媚行，毫不为过。
    楚萧暗自腹诽。本来也就只见过一面而已，还能熟悉到哪去？
    方雨琏看向边上的沈夏，说道：“不给我介绍介绍你这个小女朋友？”
    女朋友？沈夏哪是楚萧的女朋友？
    楚萧正想出言反驳，沈夏却先楚萧一步开口了：“您好，听楚萧说起过您。我叫沈夏。”
    方雨琏看着沈夏，笑的很友善：“不错的名字，人也漂亮，盘靓条顺的。”方雨琏说完，又转而看向楚萧，说道，“你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你的福气。看你应该是急着和女朋友吃饭，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快回去吧。”
    方雨琏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楚萧带着沈夏走出酒楼，回到医馆。两个人刚坐下，沈夏说道：“她还真是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什么目的。不过，人挺漂亮，倒是真的。”
    楚萧耸耸肩：“目的别想了。她要是不肯说，我光凭自己瞎猜，肯定什么都猜不出来啊。先吃饭吧，我去拿酒。你喝什么？”
    “红酒和果啤。”沈夏说完，就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
    楚萧很快去把就找出来，回来了。沈夏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看着他说：“不过啊，我发现了，也许你跟那个老板娘，还真算是有缘呢？你看，你开医馆，她开酒楼，单是听名字的话，都会让人以为是穿越了。”
    楚萧撇了撇嘴，说道：“你还真会寻思。这也能算是缘分？好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楚萧说着，把菜全都开盖摆开，开了一瓶果啤递给沈夏：“喏。不过你悠着点，少喝点啊。不然我还得背你回家。”
    沈夏白了楚萧一眼，说道：“谁要你背啊？切。废话少说，喝！”
    楚萧没说什么。陪着沈夏喝起酒。楚萧知道，压在沈夏身上的担子太多了，现在的沈夏，最需要的，是发泄。
    楚萧做不到别的，静静地陪着她喝酒还是可以的。一开始喝酒，沈夏就不怎么说话的，喝的十分急，一杯接一杯。楚萧看不过去了提醒她吃菜，并且夹到她的碟子里的时候，沈夏才会吃两口菜，剩下的更多时候，都是在干巴巴地喝酒。
    “慢点。”楚萧终于制止了沈夏，摁住了她想要拿酒杯的手，“你准备虐待死自己？”
    沈夏甩开楚萧的手，说道：“喝醉了，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楚萧到底也没办法，叹息一声，放开了沈夏，任由沈夏喝下去。
    大不了，在她喝完之后，给她煮一份解酒汤，再给她配一点调理肠胃的药吧。既然不能阻止沈夏这样做，那就只能先纵容着她，事后再补救了。
    楚萧不知道沈夏喝了多少，喝了多久，只知道，最后，沈夏已经没有了意识，直接软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楚萧叹了口气。果然，就知道是这样。
    他轻手轻脚地把沈夏抱到他的床上，替她脱下鞋子，盖好被子，然后开始着手给她熬醒酒汤。不然，沈夏醒了之后，脑袋一定又是昏昏沉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