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的世界里,到底是做下了什么样的事会让他自己认为已经回不了头呢?
苏念语着实想象不出来,只是在听得太子说了这句话的时候,眼皮猛地一跳,心里更是没来由的一慌;脑海里刚闪过要问个究竟的念头,那厢,太子就好似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一般,带着三分笑道:“我的人你也看到了,难道你不好奇,之前我让他去做了什么?兴许,会让你很伤心呢!”
苏念语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世子,身子不由僵了僵,“你是不是对世子爷做了什么?”
太子笑了笑,回答得干脆,“我让他去了大牢,把舒白给杀了。”
苏念语愣了一愣,死死地盯着太子,“你和世子认识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真的对他下了毒手?你骗我的罢?”说到最后,尾音颤得不像样。
太子轻笑了一声,“你说呢?”顿了顿,又道:“否则,你觉得我为何说回不了头?”
苏念语不信,怎么也不信,只觉得整个脑袋瓜轰的一声炸开,浑浑噩噩的,听不进看不到,全身更是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幸得身侧有宫女上前来扶着,待她的眼珠子能微微转动之时,她竟已经坐在了御书房里,正好看到一身紫袍的太子正给半卧在软塌上的皇帝行礼。
皇帝的脸色看起来又苍白又难看,见太子来了,眯着一双眼睛看他;荣安公主本是坐在皇帝的身边,这会儿却是一下子从塌边站了起来,又走到了太子的身边小声道:“太子哥哥,我不是说您要等一等么?父皇如今还在气头上,我还没哄好呢……”
荣烨望了望她,“荣安,你别怪我。”
荣安一时没听清楚,“什……”么字还没说出口,就觉得后颈一疼,便双眸一闭,软在了荣烨的怀里。
荣烨轻轻抱了抱她,才小心翼翼地把人交给了宫女扶了下去,“把公主送回长生殿好好看着。”
宫女应了声是,不敢耽搁;面上一向挂着笑容的荣烨,这会儿却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出了门口,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
刚一回头,便迎了皇帝的一阵怒吼,“说,舒白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这般吼了一通还不解气,随手就把搁在手边的小桌盘扔了出去,正好磕在了荣烨的额头上,霎时,一团鲜血就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荣烨却是连脸色都未变,只抬了手在受伤处摸了摸,待看到一手的鲜血声,眸底明明暗暗的一片,须臾之后,却是笑了,“在你的眼中,是否只有舒白一人?”又盯了盯手指上染着的血迹,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他在哪里?那我便告诉你,他已经被我杀了。”
面上原本就惨白惨白的圣上一激动,血气上涌,双眸圆睁道:“你……你……”却是一阵咳嗽声汹涌袭来,咳得他双颊通红,满眼的泪花。
即便如此,他边咳边指着太子,一副要怒骂他的模样。
太子慢慢地摸出帕子拭了拭血迹,唇角虽笑着,却看着分外凄凉,“我有时都在想,舒白才是你的孩子吧?其实,你的太子才应该是他罢?你从小就把他抱在怀里逗着闹着,任由他揪着你的胡子,而我却只能在边上画画习字,偶尔羡慕地看看你们,还会被你用戒尺打手心呢!其实你不知道,我不仅手痛,心也痛。”
“你因着喜欢舒白,他便从小就在宫里待着,自然也就与我一同学书习字;他天生比我聪慧好学,很多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你就逢人说他好,说我资质愚钝,我便暗暗发誓要比他更强。可即便我偷偷学到半夜,赶上他了,你也只是淡淡说一声不错,从来不曾待舒白那边对我笑过……”
荣烨说着说着,却停了,“这样的事情多得我都数不清了,再者,说得再多也无用了,舒白他已经死了。”
年轻的太子坐在杌子上,手中握着的染血的帕子顿在了额边,神色平静,眼神却是冷到了骨子里。
好容易缓过神来的圣上,却是抚着胸口,喘着粗气,终于有力气吼了出来,“放肆!你可知他是谁?你怎能如此待他!你……”
荣烨嗤笑了一声,“他是谁?果真是你的骨血?”
圣上瞪圆了双眼,还没道上一个字,就又猛咳了起来;却在这时,房门被急急地敲响了,灵威侯不失稳重的声音传了进来,“圣上及太子殿下是否在里头?”
顿了顿,又问了句,“臣及臣妻是否方便到屋里一叙?”
圣上正咳得难受,自然是没办法说话,太子便平静无波地道了一声:“侯爷进来罢。”
随着咯吱一声,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侯爷夫妇果真出现在了门口;不同的是,灵威侯半曲着身子,双手在头顶上奉着个深褐色的盒子迈着严谨的步伐走了进来。
太子端坐着,一双目光却绞在了灵威侯手中的东西上。
圣上亦是停了咳嗽声,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惊讶,“你们终于来了。”
太子却只是幽幽道:“侯爷手中拿着的是何物?若是用来为舒白求情的话大可不必了,因为他已经死在了大牢里。”
灵威侯大吃一惊,捧在手里的盒子差点就掉落在了地上,“什么?太子殿下莫开这种玩笑,臣今日冒死闯御书房,就是为了证明世子的身份啊……他万万不能死!”
太子双眸一眯,“舒白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何不能死?”
这会儿,侯夫人已经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嘤嘤嘤地哭了起来;灵威侯却是无暇顾及自家夫人,双膝一曲,便跪了下来,凝重道:“微臣虽答应过长公主永远不会同别人提起世子身世的半个字,可却没说过不会把证据永远埋藏。而这个盒子里的遗物能证明世子是谁,还请圣上及太子殿下过目。”
圣上已然红了眼圈,倚在榻上,颓然地挥了挥手,露了疲意,“既然你怀疑,你便去看看真相是什么罢。”
虽没指名道姓,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圣上这是对太子说的。
太子起了身,面色清冷地走到了灵威侯的跟前,接过盒子之时,只觉得手里一重;随即便紧抿着唇,把盒子往桌上一放,打了开来,动作又迅速又流畅,一气呵成。
……困扰了他多年的真相就要在他跟前揭开,他又如何等得了?
盒子看起来很旧,不宽,却长又重;荣烨原本以为里头会装得满满的,打开之后,却只看到了三样东西——一副画卷,一封已经泛黄的书信及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
那块玉上似乎有刻着什么字的,可是此时的荣烨并没心思去辨认,注意力全都被手上握着的这副画卷给引了去。
他缓缓打了开来,卷上先露出了简单被画笔勾勒出来的一只珠花,再是一对柳眉,上挑的明媚双眸……待得把画卷全部展开,一名身姿婀娜的美艳贵族女子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荣烨的眼里。
荣烨看着看着,神色就变了,“这女子是谁?为何……舒白长得与她如此相似?”猛地忆起灵威侯进屋之后最先说的那番话,他当时虽心里有些麻木,却仍听到了话中有提到长公主这三个字,如今把前前后后都联想到一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画中的女子就是灵威侯口中的长公主!
舒白会与长公主如此相像,则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母子!也就是说,舒白是长公主、也就是他已故的姑母所生;而姑母与父皇又是同母所出,姐弟长得相似十分正常,舒白像姑母,自然在长相上也就与父皇有几分相似了。
至于姑母……
说起他的这个姑母,荣烨知道的并不多,只记得小的时候,父皇每每一提起她,就会红了眼眶;大抵是因为提起她就会伤心,父皇便越少提及,导致他长大了之后,他只知道他曾经有一个待父皇极好极好的姑母,虽为一介女流,却是十分聪慧勇敢,更是在一次父皇准备御驾亲征的时候,使了手段替了他上了战场,也就在那一次替父皇守住江山的战役中不幸身亡。
……却是不知,当时的姑母竟怀有身孕,在那种战乱的年代,孩子竟也活了下来!
可就是这么一位为保全父皇及他的江山的伟大姑母,她此生唯一的血脉就死在了他的手里。
手中的画卷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荣烨面色惨白,身子一晃就跌坐在了后面的杌子上;灵威侯忙捡了画卷,一脸凝重地交到了圣上的手里。
榻上的人本就龙体有恙,面色一直呈着病态的苍白;如今得了这般的打击,只觉得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倚在榻上,不时要咳上一咳,很是庄重地把画卷接了过来,望着那画上的女子竟是悲恸难抑,双眸泛泪,双唇抖了抖,终于呢喃出声:“皇姐,我对不住您,竟没保住舒白啊……”
灵威侯作为把凌舒白养大的“父亲”,心情自然十分沉重,他偷偷地拭了拭泪,才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当年清国皇帝野心勃勃,妄想吞并了我国大好河山;长公主规劝清皇无用,又不能看着您与清皇相互厮杀,便只能含泪换下了您,戴了假面具又换上了厚重的盔甲上了战场。这兵戎相见,清皇并不知那将领之一是长公主所扮,长公主虽学了点功夫,却不敌清皇,被他一刀从胸前穿过,若非其他将领拼死把她护下战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从战场下来之后,长公主便陷入了昏迷,肚里的孩子却因此早产,好在孩子平安无事;之后,长公主曾醒过来一次,连孩子都来不及抱过去看一眼,张口便把孩子托付于臣子,并把她身上戴着的一块玉佩赠予了舒白,流着泪要臣子答应,不论发生了何事,都要护他周全,且不能让圣上和清皇知道他的身份,大抵是怕你们为了夺他,又会引起一场恶战罢……长公主当真是一片用心啊!”
灵威侯说到后面,声音也哽咽了,缓了一缓,才跪了下来,“并非臣要隐瞒舒白的身份,着实是长公主有遗嘱,臣不敢不从。之前听闻太子殿下从他身上搜出了叛国信,臣虽着急却没料到这不过是太子针对他,待臣得知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这才急匆匆把能证明舒白身份的东西一同带过来了,却是不想,竟来晚了……”
圣上手中已经握着盒子里那一封长公主留给他的信,看得眼泪纵横,口中不住道:“皇姐,皇姐,我对不住您啊……”
在杌子上休息了一阵的苏念语,此刻亦是泪眼朦胧。
她前世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的那些年,因着日子过得单调,无聊得很,她便看起了书。先是各种各样的话本,再来便是国里的文化史书及野史,恰巧也曾从书上看到了关于长公主的事迹。
长公主十分美貌,及笄不久之后便嫁给了清国太子;又过了两年,清国老皇帝驾崩,太子继位,长公主的夫君便成了清国的一代新皇。相传这位新皇勤政爱民又野心勃勃,在他继位之后,就开始了征战之路,先后吞并了边上的几个小国家,疆土越发广阔;时隔一年,清国羽翼渐丰,竟盯上了实力差不多的黎国,而那却是生养了长公主的地方。长公主知道后,极力相劝却无果,无奈之下带着身孕回了黎国的宫殿,却又在战场之上与清国皇帝也就是她的夫君战了一场,最终死于他的刀下。
长公主毙,清国皇帝亦是一病不起,足足养了五年,身子才有点起色,从此不提征战之事。
后位悬空。
……书中却是没记载,黎国的长公主及清国皇帝之间其实是有一个孩子的,这个人便是被灵威侯从小就立为世子的凌舒白,亦或者说,灵威侯世子也是清国的皇子。
只是,如今再谈这些又有何用?真相大白了,他却死了。
御书房里无人再说话,不时有人抽泣,咳嗽,气氛又悲伤又压抑。
却在这时,在杌子上呆坐了好一会的太子闭了闭眼,抓着扶手立了起来,红着双眼跪倒在了榻上那人的跟前,缓声道:“儿臣之罪不可饶恕,请赐儿臣一死!”
悲痛异常的圣上用手撑在塌边上,一动也不动,就好似没听到一般。
太子却是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一头,沉声复道:“还望成全!”
半晌之后,圣上还是没任何反应,太子却是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本是想继续求死,却不想,耳边忽地传来了惊呼声,“皇上……”
太子当下就抬了头,正好看到灵威侯从身边掠过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晕过去的真龙天子正被灵威侯扶在了肩头上。
太子下意识就奔了过去,边跑边狰狞着一张脸道:“快,快请太医!”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宫人慌慌张张就跑出去了,二人合力把皇帝小心翼翼地放平在了榻上,仔细把锦被盖好之后,灵威侯才担忧道:“圣上原本就身体欠佳,又接连受了这般的打击,故而才会承受不住的罢?”
太子就坐在塌边,不敢离去,亦是面无血色,他默了半晌才道:“这一切都怪我,闹到了现在的这般田地,我无颜再苟活下去。”
灵威侯听得心惊,沉痛道:“望殿下三思。”
太子只呆坐着,却是异常果绝,“本宫意已决,侯爷无须再说了,待父皇身子转好,我本宫便以死谢罪。届时,还请侯爷帮着宽慰父皇一二。”
“殿下万万不可……”灵威侯束手无策,本是想再劝劝太子,却在这时,外面有宫人禀了一声,“灵威侯世子求见。”
众人一愣,苏念语更是犹如如梦初醒,御书房里明明还有太子侯爷侯夫人,她却是不顾身份第一个惊跳了起来,“什么?当真是灵威侯世子吗?他……他还活着?”
言语颤颤的,苏念语已经等不及奔了出去;外面的人动作却是比她更快,她才跑出几步,便有四个宫人抬着一把软塌进来。
软塌上躺着一个人,那人面色略有些苍白,却毫不影响他的风华绝代,一头缎子一般的长发梳得很是齐整;身着一套白袍,胸口处却是漫弥着一片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念语的脚下不由顿了两顿,才又提了脚跟了上去,声音轻轻的,不确信道,“世子……”
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只因她已经哽咽得开不了口。
软塌被徐徐放下,榻上的那人眨了眨眼,对着一直跟在塌边的少女一笑,“嗯,是我,你没看错。”
世子没死!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侯夫人握着帕子已经满脸泪痕地跑了过来,欣喜道:“舒白,当真是你么?”
灵威侯更是激动非常,以往因着顾虑到身份,并不敢与他太亲近,如今却是与其夫人半蹲在他的塌边,看似有许多话要说,到最后却只是边笑着边欣慰点着头,“好啊,没事就好,我本以为你……”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却是用手把喜极而泣的夫人往怀里揽了揽。
苏念语没说话,颤抖着手又想去扒他的衣裳,看看伤势如何,原本看起来十分虚弱的凌舒白,却是猛地伸出了手把她的手握住,道:“唔,虽说方才有人对我痛下杀手,可我怎么说也是能揍一群御前侍卫的,虽胸口被刺了一刀,所幸并不致命;正巧我又给疼晕过去,故而他以为我死了。”
苏念语想把手给抽出来,暗中用了用力却是无果,便狐疑地抬了眸子,“你……”却是只说了一个字又闭了嘴,着实不好意思当着侯爷侯夫人的面问他是不是又装伤的,否则,一个被刺了胸口的人,因着受伤的缘故,手上应该是使不上力才是,她这挣了挣,半天没挣出来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力气变小了?
这会儿,病美人却是善解人意问她:“念语,你方才想说什么?”
苏念语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
病美人便把目光往上移了移,面上的笑容淡了又淡,他定定唤了一声,“荣烨。”
苏念语这才抬了头,才发现方才还坐在塌边的太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太子垂着眸子,眸光亮得吓人,双唇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半日之后才轻声道了一句,“舒白,我对不住你,我的命,你何时想要,便来拿。”
躺在榻上的凌舒白却很干脆道:“我现在就要。”
其余三人直接愣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病美人掰着软塌的扶手,算起了一笔一笔的账来:“你也知道我不是个记仇的人,那是因为我有仇必定是当场报。送我进大牢的事我便不与你计较,让我吃不好也睡不了安稳觉,我勉强也能忍下,但是你那般待念语,怎么着都得让我往你身上插上一刀;再来便是,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不是你父皇的私生子,你却是怎么都不信的,为此我心里一直不大爽快,阴郁得很,总得也赔我一刀罢。唔,还有最后一个,”病美人指了指自己染血的胸口,“这一刀货真价实,我也必须讨回来,完了之后,您还能不能活下来便看你自己了。”
也就是说,太子须得接他三刀。
太子沉了沉眸子,却是一脸解脱,当下就吩咐道:“拿柄短剑上来。”
宫人很快就送上来了一把短刀,却是太子亲自把刀送到了他的手里,想了想,并没把手收回去,“如今刀就在你的手里,你尽管来罢,若是现在使不上劲,我可以帮你握着。”
凌舒白推开了他的手,“这倒不必,握刀的力气还是有的。”
想着一人站着一人躺着,着实不大方便,太子直接跪坐在他的跟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竟带着笑意看他,“来罢,别手下留情。”
凌舒白嗯了一声,把刀举到自己的跟前,用手在上面试了试,看得身边的几个人都心惊胆颤,一会看看世子,一会看看太子,虽担忧,却也知道他们不能去插手。
三刀过后,兴许世子与太子之间的恩怨就会随之而去。
三人皆是忐忑地盯着那把小刀,本以为世子会再说点什么的,却是不想,一道寒光闪过,伴着扑哧一声,世子手中的短刀便干净利落地入了太子的肩头,顷刻间,血流如注。
而太子却只是闷哼一声,过后,额上便疼得冒汗,他却爽朗一笑,“还有两刀。”
凌舒白神态自若地嗯了一声,正欲让宫人再下去拿短刀上来,外头却有一全身脏兮兮、犹如在泥土中滚过一圈的侍卫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嘶着声音道:“……报,末将乃西北边疆将士,此番连夜赶回京城是因军情危急,如今敌军已纠结五万大军大举进犯我国,来势异常凶猛,一口气已拿下几个城镇,导致我方士气低迷,边疆所有守城将士请求御驾亲征,鼓舞士气。”
满头大汗的太子神色大变,“什么?”一下子想从地上站起来,却是忘记了自己才硬生生接下了一刀,这一动扯动了伤口,又疼得跌回了地上。
灵威侯及侯夫人赶忙帮着扶了一扶,他却顾不上其他,只盯着那名侍卫道:“如今战况如何?”
那名将士简短道:“连连败退。”
太子却是往榻上还在昏迷的人看了一眼,眼底现了一抹哀伤,却是转瞬即逝,片刻之间就有了决策:“皇上身体有恙,不宜远行,御驾亲征之事不要再提;倒是本宫身为黎国太子,愿意赶赴边疆,与众将士一道上阵杀敌!”
那将士面露喜色,当下道:“殿下圣明,还请殿下即刻启程。”
太子答应了一声,却是回头往病美人走了过来,抱歉一笑,“舒白,你的两刀恐怕得欠着了。”
凌舒白面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谨了许多,正正经经道:“无妨,不过你欠我的一定得还我,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太子眸中似有泪光闪动,须臾,重重地点了点头,很是郑重地朝跟前的一行人行礼,“我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如今父皇身子又差,这朝堂之事,只怕要多仰仗你们了。”
灵威侯赶忙又把太子扶了扶,“殿下千万别这么说,臣生为黎国官员,自然要为皇上排忧解难的。”
太子笑了笑,回头却是看向苏念语,一脸羞愧,“……我之前对你做了些糊涂事,不敢再求得你的原谅,当真对不住了。”
苏念语受宠若惊,太子这般庄重道歉,她深感压力巨大,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我这不是也没嫁成么……”
身侧的病美人却是幽幽补上了一句,“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你回来都要挨上一刀的。”
苏念语:“……”
太子闻言,却是笑得很是开怀。
又与他们说了会话,交代的交代,嘱咐的嘱咐,觉得差不多了,荣烨便回到了还在昏睡中的天子榻前,屈膝一跪,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才低低道:“父皇,儿臣让您失望了,希望您能快快养好身体,永远健康长寿。至于儿臣犯下的错,若能活着回来,必任凭您处置。”
说完,又是闷头一磕,“……儿臣告退。”
太子跪了半晌,终是起身,毫不迟疑地跟着等候在一旁的将士走了;那御书房的门将将一关,方才还半死不活躺在榻上的圣上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很是沉痛地看着门口,口中轻轻道了一句,“荣烨……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还沉浸在离别氛围的苏念语及灵威侯夫妇咋一见圣上生龙活虎的模样,差点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这边还没惊讶完,方才被伤得差点要死去的凌舒白亦是十分轻快地下了塌,往圣上的方向走去,“舅舅,这个结局如何?”
侯夫人看看圣上,又瞅瞅那如无事人一般的俊公子,差点没晕过去,忍不住失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坐在榻上的天子及走到半路的凌舒白却是不约而同地笑了。
就听睿智的天子娓娓道来:“……朕待荣烨不亲近,并不是因为不疼他,而是对他寄以厚望,希望他能快些强大起来。若非听舒白说起要待荣烨好一点,朕并没发现荣烨心里在想什么。朕从小便待舒白好,是因为朕很早的时候就怀疑他是皇姐的孩子,故而处处留意;问灵威侯这个老顽固吧,威胁要砍他的头,他也咬紧了嘴巴死都不说,当真是要气死朕了!若非无意中听他酒后吐了真言,也不知道朕还得蒙在鼓里多久。至此,朕越发疼爱舒白,却不想,让荣烨误会了。”
无意中泄露了大秘密的灵威侯擦了擦汗,当真是不知道自己竟是醉酒之时把世子给出卖了,嘟囔道:“看来以后都不能再碰酒了。”
圣上却是哈哈一笑,“你啊你,以后得把好嘴了。”顿了顿,却又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讲下去,“荣烨的性子一向亲和果断,生了个不动声色的隐忍性子,会隐忍纵然是好,这是成就大业的人所必备的;可它也有不好的一面,那便是会让不满和失落一层层累积起来,久了定会爆发。正好前些日子我旧疾复发,舒白又被荣烨押进了大牢,我们就将计就计,见招拆招了……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啊!”
圣上感慨道:“说起来,能把荣烨拉回来,可都是舒白的主意啊!”
凌舒白这会儿已经悠闲地泡好了一壶茶,闻言,只淡淡道:“毕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是在的;更何况,他还是未来的储君,我帮了他,以后我才好处多多。”
圣上点了点头,想起太子扶着肩头走出去的背影,不由心里一酸,把凌舒白斜了一眼,“舒白,你往荣烨肩上扎的那一刀,未免也太重了,更何况,其实你根本就毫发无损;你进了大牢之后,哪里是吃不下睡不好?朕明明都暗中帮你打点得好好的……”
凌舒白捏了一杯热茶,把开始和他计较起来的天子看了看,“舅舅,你这是过河拆桥吗?”
“舒白,话不能这么说的……”
“那不然要怎么说?”
皇上还想说点什么,凌舒白却是朝苏念语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如今已经被千变万化的局面给弄得晕头转向,见她的良人朝她招手,她便真的挪到了他的身边去。
就见那俊美无涛的人低垂着眉眼看她,轻道:“明日我们成亲如何?”
苏念语:“……”这话题转变得太快,着实跟不上。
倒是天子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这样不大好吧?你们还是选个良辰吉日成婚为好。”
那人摸了摸下巴,道:“唔,今日刘昭群是如何跟你说来着……只要是你与我,便什么时候都是吉时。”
苏念语愣了一愣,并没猜到世子竟神通广大到连刘昭群与她说了什么话都知道,冷不防的,纤腰被他一揽,直接抱坐在了腿上,他轻轻在她耳边呵气,“我们明日就成亲,如何?”
苏念语很心动。
却又是天子兴致勃勃地又来凑上了一腿,“哎哟,现在的年轻公子都是这般不害臊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直接美人在怀,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捂了捂双眼。
苏念语大窘,本是想从他的怀里出来,却是被搂得死紧死紧的,那人继续在她耳边道:“你若乖乖让我抱着,我便帮你搞定岳父与汪大姑娘的事。”
苏念语睁大眼睛,眸光亮亮地扭头看他,“当真?”
煞风景的天子再次蹦了出来,“这有何难?苏大姑娘就算不给舒白抱着,朕也能帮你,还不是朕一道圣旨的事情么?”
美成一幅画的公子终于抬眼看他,“舅舅,我觉得我又想揍你了,这可如何是好?”
天子:“……”
灵威侯及侯夫人却是在边上一脸欣慰地笑了。
夕阳西下,佳人成双,欢声笑语,时候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