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沉默着，慢慢走在青石板小径上，凉风刮来，吹得脸生疼。
“不想让他知道，就什么都别做。”封纣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后淡淡说道。
秦艽也停下来，转头看他：“你以为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封纣垂眸，摇头道：“算了，不说这个。”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灵堂去了。”秦艽福了福身，越过他朝灵堂方向走去。
身后，封纣的声音传来：“五天后，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秦艽脚下一顿，疑惑地转身，“我陪你去？”
“没错。”他点头。
秦艽怔了一下，随即问道：“去什么地方？”
“去了便知。”封纣道：“不敢吗？”
秦艽挑眉，“我有什么不敢的？去便去。”
如果封纣真要杀她，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动手，何必专门约她出去？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目的，至少她肯定没危险。
“那就，五天后上午，城东城门处见。”
次日上午，丽妃亲自来了。
她从秦艽手里接过香，面色沉痛地插入香炉，和冯争一起在冯氏灵前站了许久。
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转过头，用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睛扫过秦艽，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秦艽低垂着头，只当做没有看见。
丽妃纵然深谙宫中那些尔虞我诈的诡计，但她毕竟只能居住在深宫之内，就连来给冯氏上香也需要经由皇上同意。
而秦艽极少入宫，丽妃想要对她怎么样，还是挺不容易的。
冯氏的灵只停了三天，三天之后便下了葬，秦艽随行前往，亲眼看着她的棺木被深深埋入了泥土之中。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冯氏这个人，是真的从世上彻底消失了。
冯氏下葬后的第二天，怜香带来消息，季风也将于一天后夜晚前来与秦艽见面商议那件事。
而这天正好是与封纣约定的日子，秦艽一早便出了门，乘马车前往城东城门。
她已经好些天没出过府了，这次出门，一下子便发觉了京都内的不同寻常之处。
仿佛又回到了端王谋逆之后的那些天，大街小巷人迹稀少，家家关门闭户，只有极少的行人在路上稀稀拉拉地走着。
一直从秦府到城门口，秦艽也只见到一个卖包子的小贩仍然在叫卖着。
城中负责巡逻的队伍似乎多了许多，不时就会遇上一队，各个面容严峻，随时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因马车上挂了秦府的标牌，秦艽才免于被屡次搜查。
而到了城门口，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在城门处，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百姓们拖家带口，各个大包小包地背在背上，正在等待着守城士兵的盘查放行。
秦府马车停在了长龙后方，文竹掀起车帘看了一下，蹙眉道：“这还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去，要不奴婢下去说说？咱们秦府的马车，就不必盘查了吧？”
秦艽摇头，道：“时间还早，队伍虽长，但盘查其实很快，稍微等等就好。”
说话间，后方有马蹄声传来，行至马车旁时停了下来。
随即，封纣淳厚的嗓音响起：“队伍有些长，稍等。”
秦艽掀帘看去，便看见他骑在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之上，一袭玄青色长袍，配同色披风，眉宇间冷峻十足。
她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现在还不能说吗？”
“出城，带你去看看一些人。”封纣回答道，却没有具体说是些什么人。
秦艽便不再多问，放下纱帘，从旁边暗格内拿出书来慢慢翻阅。
队伍的确行进得很快，要出城的人虽然多，但守城士兵手里只拿着两张画像一一对比，只要长得不像就可以立刻出城去了。
偶尔，也有长得有两分相似的人被拉出队伍，由一旁的士兵继续细查。但因有户籍等物为证，只是长相相似也同样能出得去。
秦艽看够了书，就掀起纱帘朝前面看。
封纣骑马跟在马车旁，见她看前方，就说道：“只抓那天带头的两个，其他人一律免罪。”
秦艽便问：“都好几日了，还没抓到人吗？”
“抓到了一个，可惜已经自尽而死了。”封纣淡淡说道。
秦艽心道，这当然会死了，若是落到皇帝手里，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而且，一旦抓住一个活的带头人，只要处以极刑，便可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以此去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心。
所以，季风也也绝不会让皇帝如愿的。
秦艽轻轻叹了一声，这样的国家大事，她真想置身事外。
从古至今，每一次天下之争，无一不是百姓受苦，血流成河。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个像她一样自幼失去父母的孩子？
而更多的人并没有她这样的好运，到死也无法报仇雪恨，甚至连他们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可算是快到了。”文竹呼出一口气。
秦艽抬头看去，前方只剩下两个人在接受盘查了。
首先是对照画像，然后是粗略检查此人所携带的行李，然后便一挥手，放行。
秦家的马车上前后，守门的士兵显然也认出来了，便抱拳道一声得罪，让文竹掀开车帘，两名士兵远远看了一眼，便笑着放行。
封纣骑马走出城来，向车夫道：“跟着我。”
随即扬鞭一挥，拍马向东而去。
车夫驾车紧随其后，好在是官道，并不颠簸。
太阳升至正中，约午时一刻，封纣勒住了马，转头道：“到了。”
秦艽掀起帘子一看，只见马车停在了一座别院之前。
别院外面有一片栽种了蔬果的土地，还有一口水井，此时正有一人在水井前用力将水桶提起来。
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秦艽疑惑地看向封纣，封纣嘴角一扬，道：“下来吧。”
文竹便扶着秦艽下了马车，而封纣已经翻身下马，上前去敲了敲这座别院大门。
“谁啊？门没关！”门内传来一名男子粗犷的声音。
封纣缓缓推开大门，门内的景象便落入秦艽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