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单是脖子上的痕迹,还可以用厚厚的粉以及衣领来遮掩,但额头上的伤痕,却根本没办法遮挡。
秦艽无奈,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要让她来操心。
她轻叹一声,吩咐道:“额头上的伤不用管了,有人问起就说是她不小心摔了一下磕破的,因此才会动了胎气早产,以至于难产而亡。脖子上的伤痕,先抹上厚粉,再换身领高的衣服挡住。”
有了秦艽这话,下人们做起事来就迅速了许多,没多久便完成了。
秦艽看着她们做完一切,才吩咐道:“可以去花厅请人过来了。”
在冯家人过来之前,她便返回了望归楼。
回去的时候,正好听见院子里两个丫鬟在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到她来,就都连忙噤了声。
温香迎出来,低声说道:“小姐,方才朱雀街上发生暴乱了!”
秦艽惊讶地挑眉:“怎么回事?”
“听说是大公主的伤势好了许多,如今人正在宫里养伤呢,这几日来,皇上也一直不曾下发任何公告,百姓们心中大约是觉得不平吧……”
温香一边扶着秦艽朝房里走,一边说道,“这次暴乱的领头人是曾经受大公主迫害过的,原是开酒楼的,大公主去吃过一次,不小心被茶水烫了舌头,就发怒说店家是故意想烫伤她,当场就将前去赔罪的老板娘给杀了。”
“据说,当时老板娘腹中还有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呢!老板当时不在酒楼里,躲过了一劫,这次就是由他带领了一帮人暗中煽动百姓,凑成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秦艽问:“结果如何?”
“这些人人数众多,所有人一起在街上示威游行,口中齐呼口号,要皇上立刻将大公主斩首示众。皇上派了大量禁军出动,原只是将人驱散,却不知怎么的就打起来了,结果越打越厉害,就发展成了暴动了!”
竟然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么……
秦艽蹙眉,心中微微有些沉。
看来,时局很快就要变了啊。
天色黑透以后,才传来冯家人离开秦府的消息,看来是暂时瞒过去了。
冯氏的死,其实对于秦艽而言是个好消息。
嫡母去世,她就必须守孝三年,又是一个拒绝亲事的好理由。
但……也有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次日一早,秦府上下便已经布置妥当。
四处都挂了白绢白花,上上下下所有人皆着素服,灵堂设立得尤为精细,若不是知道内情,只怕还会当这家人对冯氏是极其重视的。
秦艽在很早就换了一身孝服前往灵堂,与蔡氏及二房的秦怜秦希一起接待前来拜祭的宾客。
事发突然,得到消息的人还并不多,上午便过得比较轻松,但到了下午,就渐渐忙碌起来,等到黄昏时,已是腰酸背痛。
看着最后一位宾客离去,秦艽长出一口气,正打算坐下稍微歇息一下,却听外面传来通传声:“封将军到灵前祭拜!”
他怎么跑来了?
秦艽皱了皱眉,不甘不愿地站到一旁。
封纣一身戎装,走路时盔甲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但他步履稳健,健步如飞,与着常服时并无差别。
秦艽等他走近,拿起一炷香递给他,随后弯腰鞠躬。
封纣看了她一眼,接过香上前点燃插入香炉,转身问道:“不知秦夫人的死因是?”
这并非什么秘密,对外皆是宣称难产。秦艽诧异地看向他,这个人,整整一天了,竟然连冯氏是怎么死的都还没听说?
她缓缓说道:“母亲不小心摔倒,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却不料竟是难产了……”
“是么。”封纣的目光看向站立在一旁的秦怜和秦希二人。
秦怜连连点头,望着封纣的一双眼中,隐隐泛着些许晶亮的光泽:“是这样的,封大将军事务繁忙,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秦希紧跟着说道:“封将军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已经很难得了,不知将军在忙些什么,若是有空,不如留在这里吃顿便饭……”
“秦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等秦希的话说完,封纣便向秦艽说道。
秦艽扬眉,点头道:“我正想稍微歇息一下,便去花园走走吧。”
走出灵堂,二人一直没说话,直到走进没什么人经过的花园后,封纣才开口道:“你可知道,西南两地已有人揭竿起义?”
秦艽惊讶地问:“将军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随便聊聊罢了,”封纣淡淡说道:“时局将乱。”
秦艽点了下头,没说话。
封纣垂眸看她,问道:“秦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秦艽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耸了耸肩:“反正跟我没关系,告诉你无妨。她假怀孕,还找了个死婴来冒充是自己生下的,被揭穿之后那些心腹丫鬟为求保命又供出不少事情来,父亲一气之下,就给了她一条白绫。”
说完,她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封将军也喜欢听这种八卦?”
封纣没有笑,只沉声说道:“我只是在想此事与你可有关联。”
“啧,”秦艽摇头:“我还真看不上她那条命。”
“她死了,秦洛就要回来了。”封纣淡淡说道。
虽然人死得太突然,以至于秦洛赶不上见冯氏最后一面,但秦洛必然是会回来的。
秦艽笑:“没想到你还知道秦洛啊。”
“秦战提过。”封纣道。
话说到这里,似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沉默片刻,封纣又说道:“秦战或许也会回来。”
这句话,大概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秦艽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揪痛。
冯氏的死,及时给了她一个拒绝亲事的好理由,同时,也让远在边关的秦战不得不回京来了。
虽然是嫡母不是生母,但不论是秦艽还是秦战,都是冯氏名义上的儿女,她这一死,秦战务必立刻出发回京。
可是,秦艽并不想见到秦战。
眼看着,朝局正在一日日地乱下去,京都乃是天子脚下,虽然在短期内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长久之后,却会成为最乱的地方。
还不如留在边关,至少有那么多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