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名稳婆的主动招认,一切就都不必再查了。
张嬷嬷默默收了刀子,同情地瞥了一眼襁褓中皮肤泛青的婴儿,轻叹一声,低头走回了老夫人身后。
房间里,寂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但这种寂静之中,却隐藏着一种可以让人清晰地感觉到的沉沉杀意。
浑身瘫软的冯氏躺在床上,一双眼惊恐地瞪大着,即使隔着一层纱帘,也能看见她面如死灰的样子。
在这时候,纵然她有一百张嘴,也已经无从辩驳了。
她千算万算,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秦艽竟然会知道这孩子并非她所生的!
从一开始为了不被秦牧休弃,她假装有孕,到现在,已经有七个月了。
在此期间,她必须经常更换藏在肚子上的软垫,从小小的一个包,到后来像西瓜一样的大包。
其间,她连睡觉都务必谨慎小心,唯恐露出一丝马脚。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身边最信得过的几个丫鬟而已。
因此,她才敢做出今日这样的设计。
为了这个,她花光了所有的陪嫁,给了稳婆和大夫以及几个知情丫鬟大笔的银子,好不容易才办好了一切。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明明只需要等着看秦艽百口莫辩地被赶出秦家,然后再派人尾随过去杀了就好!
可为什么,偏偏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这个小贱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冯氏的双手死死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努力从牙缝中挤出了她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声音喑哑沧桑,疲惫不堪。
这句话,完全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为求死个明白而发出的疑问。
秦艽透过半透明的纱帘,望着冯氏,淡淡说道:“有人告诉我了,就在你那些亲信丫鬟之中,你不如猜猜到底是谁?”
冯氏原本已经枯朽的双眼猛地亮了起来,尖声叫道:“是不是莲实?!还是朔月?青柳?杨桃?!”
她一口气,把四个丫鬟的名字都报了出来。
秦艽忍不住想笑,平静地问道:“你想不到别的人了吗?”
“还有……还有……”冯氏开始回忆,可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好像塞了满满的棉花。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想要说话,却被秦牧阻止了。
秦牧朝秦艽看了一眼,眼底里透出些许赞赏。
秦艽笑了一下,心中却依然冰凉。
秦牧先前的作为,已经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狠毒。
“还有玉行!”冯氏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脱口而出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知道是她!这个贱人,她爹都被我关起来了,她竟然还敢出卖我!”
闻言,秦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沉着脸,喝道:“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给我绑起来!再去些人把她说的这些下人抓来!”
他说完,目光一转,盯住了那个缩着脖子躲在一角的大夫。
大夫被他的目光一看,浑身顿时一颤,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口中直呼道:“秦老爷饶命!一切都是大夫人命令小的做的!我只不过是收钱办事啊!”
秦牧冷笑,沉声道:“把你做的一切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听他这么说,大夫心里便生出些许希望来,急忙说道:“大夫人给了小的一大笔钱,让我替她配制一种服下后能够腹痛如绞,却不伤及根本的药!小的经过三个月时间,才好不容易配制出来,今日大夫人便是服用了此药!”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身边的药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瓷瓶来:“这里还有没用完的药!都在这里了!”
三个月时间……
秦牧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么说来,在三个月前,冯氏就已经开始策划今日的一切了。
而他,以及在场的老夫人,还有蔡氏,全都被冯氏当成了猴耍!
秦牧的额头上暴起了一些青筋,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半天才说道:“把人绑去柴房,将这瓶子里剩下的药全给他灌下去,再把嘴塞了,免得他咬舌自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夫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子一跌便倒在了地上,甚至都忘记了求饶。
直到有人上前来,将他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他才挣扎着开始喊叫。
喊叫声渐渐远去,远到模糊不清,再远到彻底消失。
没有人再顾及冯氏的身份,两个粗使嬷嬷直接上去将她给绑了,一人一边押住她的肩膀,以防止她挣扎。
其实大可不必——现在的冯氏,就像一条案板上的死鱼,一动不动,任人宰割。
她的眼睛仿佛干涸的枯井,一片死灰。
现在的她当然已经反应过来了,秦艽刚才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在套她的话而已,可她在脑子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竟然这么轻易地中了招。
如今不光她自己,就连几个心腹丫鬟也无一幸免,全都被绑了起来。
五个丫鬟都被绑了,押在外面大堂之内。
她们的哭喊声也不停地传入房中来,其中夹杂着一句:“求求老爷饶了奴婢们吧!奴婢可以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求求老爷了!”
秦牧的脸沉得像墨水,一时没有回应。
老夫人开口道:“先听听她们说些什么吧。”
她心里是有些担心,担心秦牧念着冯氏跟了他十几年的情而留冯氏一条命。
如果让下人们再说出一些冯氏干过的恶事来,也好彻底了结了这个人。
张嬷嬷出去吩咐了一声,五个丫鬟就全都被带了过来。
一跪下后,五个人就争先恐后地开始求饶,并说起冯氏所做过的事情来。
秦艽缓缓走到一旁坐下,听她们一人一句地说了许久。
从冯氏曾经在秦战的饭菜中下慢性毒药,意图将其变成傻子开始,一直说到最近冯氏让人送了密信去边关交给秦洛。
密信的内容,她们却是一字不知了。
其中最让秦艽在意的,是冯氏也曾在她的饭菜里下毒。
丫鬟朔月说,这种毒毒性并不强,每一次都只放入微亮的毒药,就算是银针也验不出来。
每日三餐,需要半年时间以上才会初见成效。而这种毒药,在秦艽进入秦府的那一天就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