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们来得慢了许多，像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生产之前都会提前找好可靠的稳婆，并且数量在两个以上。
    冯氏这一次所找的，便是两个京城中较为有名的稳婆。
    两人提着一篮子接生用具，被丫鬟用力拉着，气喘如牛地跑了进来。
    到了院子里，她们还要冲众人行礼，被老夫人一声大喝道：“还耽搁什么！快去接生啊！”
    稳婆们被丫鬟拉着急忙朝屋子里跑，其中一个因太过肥硕而跌跌撞撞的，为本就急切忙乱的场面更添了些纷乱。
    在冯氏一声声的惨叫中，房门被关了起来，稳婆们的吩咐声接连响起。
    “多端些热水来，去拿干净的帕子，越多越好！”
    “再找个东西来给夫人咬着，当心她咬了舌头！”
    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一盆接一盆的干净热水被端进去，又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
    秦艽盯着一个丫鬟端出来的那盆血水，皱了皱眉。
    难道是她一开始就错了？冯氏是真的有身孕？
    很快，便过去了一个时辰。
    房间里，冯氏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天气有些凉了，老夫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后就有些受不住，蔡氏极会察言观色地说道：“生孩子这事儿，再怎么也得好几个时辰呢，老太太还是先回去吧。大嫂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虽说这次是早产，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老夫人看了秦牧一眼，点头道：“也好，艽儿也随我一起走吧。”
    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是不太适合听这种动静的，万一吓着了，将来怀孕会非常害怕。
    秦艽当然不愿意在这里守着听冯氏嘶吼，当即点头，上前扶住老夫人：“那就等母亲生下弟弟后我再来探望吧。”
    老夫人起身，由秦艽扶着慢慢向院门口走去。
    二人正要迈步跨出院门的那一刻，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极其尖利的惨叫！
    这一声，就好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恶鬼哀鸣！
    秦艽脚下一顿，老夫人也同时停了下来，疑惑地转头朝回看去。
    房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名丫鬟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哭着说道：“老爷，稳婆说孩子难产了！”
    “什么？！”秦牧脸色大变，立刻吩咐道：“去把大夫请来！”
    为了以防万一，大夫一直没走，此时正在外面候着。
    大夫进来了，急匆匆跑进房去，片刻又出来，一边抹汗一边说道：“夫人的确是难产了！依脉象来看，恐怕是……”
    “快说！”秦牧的脸色非常难看，虽然是个未曾习过武的文官，但此时他的神情看起来却像是随时都会动手杀人一般。
    大夫又抹了一把汗，低下头去，说道：“孩子若是在腹中太久，会窒息而亡的！但接生一事，还是稳婆最拿手。我这就开些助产的药，希望能有一些效果吧！”
    他说完，立刻就小跑着去写药方子了。
    房间里，稳婆依然在喊着要热水和干净帕子。
    端出来的水更加红了，白色的帕子也被染成了红色。
    这一下，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再走了。
    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一开始就没来还好，偏偏来了，要在现在走的话，也太冷血无情了些。
    老夫人转身回去，秦艽便也只好跟上。
    张嬷嬷去打开了旁边厢房的门，将里面稍微收拾了一下，请众人到厢房里等。
    冯氏现在所居的院子很小，这间厢房和她的卧房也就隔了一堵墙。
    那惨叫声越发清晰起来，就像猫爪子挠在了人心上一样难受。
    秦牧在房中不停地来回踱步，老夫人面露担忧之色，蔡氏也一脸担心。
    焦急的情况下，时间过得好像越发慢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稳婆跑了过来，焦急地说道：“秦老爷，孩子是一条胳膊先出来的，夫人这会儿失血过多，眼看着都要晕过去了，您看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老夫人立刻道：“去拿人参来给她含一片！”
    稳婆愣了一下，依然看着秦牧。
    秦牧黑沉着脸，半晌才道：“若实在不行，便保下小的。”
    秦艽抬眸看向他，在这一刻，她终于有一点相信，当年屠镇那种事，是秦家人所为。
    冯氏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是对于秦艽而言。
    对于秦牧来说，冯氏是他的枕边人，是他两个孩子的生母，也是一直替他管理好了内宅的当家主母。
    可这个时候，秦牧竟然可以这么冷静地说，保下小的。
    秦艽听着隔壁传来的惨叫声，心里有些发凉。
    不管冯氏这一次到底是真生产还是有诡计，至少秦牧此刻的表现是真实的。
    稳婆似乎有些哆嗦，好不容易才应出一声，快速跑了回去。
    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是一阵心思各异的等待。
    秦艽忍下了打呵欠的欲望，心中只希望这件事能快点结束。
    今天这件事情，恐怕连她原定和季风也的计划也要推迟了。
    许久之后，隔壁的房间中再次传来一声钻心的惨叫。
    紧接着，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没听到别的动静，老夫人皱眉道：“过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立刻应了声，大步走去了隔壁房。
    很快，众人就听见她在隔壁叫了一声：“天呐！”
    这样的一声惊呼，让原本就心中疑惑的三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艽看着站起来的三个人，抿了下唇，也跟着站了起来。
    张嬷嬷很快跑了回来，脸色惨白地禀报道：“老夫人，夫人她生了……孩子，孩子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秦牧嗖然色变。
    张嬷嬷再一次说道：“孩子已经死了，大夫人失血过多，但并无大碍……”
    “怎么会这样……”老夫人怔怔地说了一句，跌坐了下去。
    蔡氏问道：“那个孩子，是男婴还是女婴啊？”
    这种时候，问这样的话，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简直昭然若揭。
    张嬷嬷看了她一眼，心中透亮，却只能垂头回答：“是个男婴。”
    老夫人和秦牧的脸色瞬间就更加难看了。
    蔡氏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