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冷冷盯着她,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插进肉中,痛得钻心。
“并怂恿柳姨娘,在你的指导之下写出了那样一封信?!”
怜香的头垂得很低,只是沉默。
“然后,你还亲手杀了她?!”
怜香猛地抬头,满面震惊地望向秦艽。
秦艽勾唇一笑,冷冷道:“看来,我猜对了。”
先前,她就觉得柳姨娘脖子上的伤痕看起来不像是自尽。可怜香的解释倒也说得通,再加上怜香一直表现得那么悲痛欲绝,所以秦艽便没有再多疑。
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小姐,虽然是奴婢动的手,可是,可是柳姨娘她是自愿的呀!”怜香慌忙解释道:“您若是不信,可以看看姨娘身上还有没别的伤痕!若是奴婢强行杀了她,她必然反抗,身上一定会留下痕迹!”
秦艽没有动,只是神情淡漠地盯着怜香。
柳姨娘是自愿的,这一点她看得出来。若非柳姨娘愿意,再来十个怜香,也无法逼迫其写下那样一封信来啊。
可柳姨娘越是自愿,秦艽才越是羞愧。
已不知是如何回到望归楼的了,秦艽脑子里一片混沌,就连夜里做梦也梦见了柳姨娘死时的场景。
第二天,秦艽便离开了秦府,前往云泥庵,替柳姨娘立了一块牌位,又在佛前长跪,整整三日,才返回了京都。
十月初三,先皇祭日。
凡京城为官者及其家眷,均需与皇室一同前往皇陵祭拜。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一个隆重盛大的日子。
天还未亮,一辆辆马车就从各个府邸出发,直奔皇宫而去。
秦艽坐在马车内,与对面的老夫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说话。
自从上次秦艽强硬地反驳了老夫人的话,强行将秦康带去柳姨娘那里之后,老夫人心中对她便十分不满了。
而在那之后,二房的秦希时常去陪伴着老夫人,十分会说话逗乐的她很快就成为了老夫人如今最宠爱的一个孙女。
今天这样隆重的场合,蔡氏及二房两位小姐也都避免不了,全都需要到场。
原本老夫人是想让秦希来陪她坐的,可就在秦希上马车的时候,一脚踩空了,从马车上跌了下来,将裙子都给摔破了,脚腕更是立刻便红肿了起来。
出了这样的意外,别说陪老夫人坐马车了,就连这祭祀她也不能再去了。
所以最后,秦艽坐到了这里来。
虽然老夫人甩脸色给她看,但只要将老夫人的神情和冯氏的一对比,就显得老夫人十分和蔼可亲了。
尤其是,今日将有大事发生,秦艽并不想在那之前浪费精力与冯氏周旋。
太和殿前,极其宽阔的广场之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在天亮之前,所有该到场的人便全都到了。女眷所站的位置与男宾相差甚远,秦艽远远地看向男宾之中的二皇子顾淮,眼底里浮起一抹冷意。
暖玉不是他亲手所杀,这一点没错。可暖玉的死,与他也的确有脱不开的干系。
今日,就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皇上与皇后相携而来,上了龙辇,贵妃及其他妃嫔各自乘坐小轿紧随其后。前方有禁军开道,后方亦有三千禁军护送。
所有人都各自乘轿或骑马,跟在队伍后面,浩浩荡荡地向皇陵出发。
这条队伍长到看不见头尾,前方已经出了京都城门,后方却还在宫门里没有动。
半天时间,所有人才都赶到皇陵处。
皇陵之中修建了专门的祭祀高台,需登上一百阶梯方可到达。而能登上高台的,仅有皇帝和皇后,以及太子三人。
如今皇储未立,今日便只有帝后二人能够走上高台。
在台子四周,大小官员皆着朝服,按官职大小站立,围绕着的中心便是祭祀台。
妃嫔和皇子、王爷的位置在单独的一面,官员后方则是家眷们了。
先是各家各户有封诰的,老夫人就有诰命在身,而秦艽也是皇上亲自封的郡主,因此秦家之中,她们二人一起站在了前方。
后面是没有封诰的夫人,再往后才是各家的公子及小姐们。
礼官站在最前方,双手捧着一本册子,高声宣读起来。
内容无非是一些缅怀及赞扬先帝之词,每一年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
所有人却都必须静静地听着,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人不小心发出了动静,那便是对先帝的大不敬,重则杀头!
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般,连大气也没人敢出一声。
整整半个时辰,那冗长又无趣的宣读才终于结束。
皇上伸出手,握住了皇后的手,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迈步,向祭祀台走去。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所有人,全部跪了下去。
在皇帝和皇后受累登石阶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别想轻松。只要帝后没抵达终点,他们就必须一直跪着。
一百阶石阶或许对于常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今天的帝后二人,却是非常受罪的了。
因为他们身上所穿戴的,都是最正式最繁复的衣着。
皇上还稍微好一些,而皇后,光是头顶上所佩戴的饰品就重得让她几乎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更别提那一身又厚又长的凤袍。
凤袍后方长长地拖在地上,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凤凰的每一根羽毛上面,都点缀了细小的珠宝。
那样的重量,简直堪比背着一个人爬山。
皇后向上迈步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皇上又必须要等着她一起走,就这么短短一百阶,却不知花了多久。
而台下的所有人,都跪在坚硬的石板之上,膝盖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感。
秦艽微微抬头,看着帝后二人即将抵达祭祀台的背影,心中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在帝后双脚跨上平台的那一刻,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四周,一片兵器摩擦之声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秦艽一转头,就看见本该在四周面向外部保护皇上的禁军已转过身来,每个人都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