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秦府，秦艽吩咐车夫前往京都内最大的绸缎庄锦绣坊。
    她将那根丝线拿给掌柜看，问道：“不知掌柜的能否看得出来，这是何种布料？”
    掌柜接过丝线走到光线明亮处仔细看了许久，方才回答道：“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应当是合州那边产的银锦，只是，银锦贵重，寻常人家只怕连见都很难见到，更别提穿了，就连我们锦绣坊，也只在三年前才得到过一匹银锦呢。”
    秦艽皱了皱眉，问道：“这么说，这布料十分稀有？”
    “自然是稀有了，只因染成银锦的染料之中有一种独特的植物，就是这种植物的汁液，混合在染料之中之后，就能让被染成的布料在阳光下呈现出星星点点的银光，十分华贵。可那植物似乎并不多见，银锦自然也就稀有了。”
    秦艽点点头，心中暗想，既然是稀有之物，那么，便只有皇族中人能够穿得起了。
    虽然她一开始就在怀疑二皇子顾淮，但毕竟无凭无据。可现在看来，她的怀疑是正确的。
    秦艽捏了捏拳头，眼底闪过一道厉芒。
    顾淮，用阴谋诡计来害自己也就罢了，却连她身边的一个丫鬟都不放过！
    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替暖玉报仇。
    秦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正要向掌柜道谢，却听外面大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声。
    掌柜立马走向门口看了看，笑道：“是端王殿下回京了！难怪这么大阵仗！”
    秦艽走过去，远远就看见一队身着铠甲的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在大街上走着。
    在这队人马之后，是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上挂了一面旗，上面以金色丝线绣出一个龙飞凤舞的端字。
    秦艽这才想起来，先前她在宫里就听说了，端王殿下即将抵达京都。
    端王是皇上的亲兄弟，所以皇上十分信赖，给了他不小的兵权，让他常年镇守在外，这一次他回来，是得了皇上允许的。
    秦艽看了一阵，只见阵仗虽大，却看不见端王的样貌，她便收回了视线，向掌柜道谢之后，挑选了几匹布料，返回秦府。
    她前脚回府，后脚宫里就来了人。
    因端王回京，皇上特在宫中设下接风宴，替端王接风洗尘。
    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皆可入宫参加。
    说的是“皆可”，但皇上办的宴会，哪家人敢说不去呢？
    接风宴的日子定在一天后，看起来很急，可秦艽却早就知道，这场宴席宫里早就开始筹备了。
    一天之后，秦府老太爷秦放，大老爷秦牧及冯氏和秦艽四人一起入宫赴宴。
    秦艽早就看到过端王的画像，但此次看到他本人，更觉得此人一双眼精明得就像狐狸的眼睛。
    他的座位就被安放在皇上左下方第一个，比皇子们的位置更高。宴席开始之后，皇上就一直偏着头和端王说话，神情看起来很是亲密。
    秦艽隐隐听见身边有人称赞，说皇上和端王这两兄弟真是手足情深，让人羡慕。
    秦艽心中好笑，手足情深本就是应该的，可现在却成了让人羡慕的事情，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她垂头喝了一口茶，伸手去拿糕点的时候，才碰到点心就又收回了手来。
    上次的事情，让她心里都有些阴影了。
    “瞧见端王殿下身上那身袍子了吗？”
    一道压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秦艽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位妇人正艳羡地盯着端王，对她身边的另一人说道：“那可是合州特产的银锦！这东西，可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听说就连皇宫里也只有两匹银锦，皇后那里一匹，贵妃那里一匹，其他人连摸都没机会摸！”
    秦艽心中一凛，抬眸望向端王方向。
    此时端王正好向着皇上举杯，在他抬起双手的时候，那散下的宽大袖子上就好似洒满了大大小小的星子，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这便是银锦？秦艽眯了眯眼，心中生起一丝疑惑。
    刚才那位妇人说，宫里一共只有两匹银锦，一匹在皇后那里，一匹在贵妃那里，那么，二皇子那里没有吗？
    若是二皇子根本没有银锦，那暖玉口中所发现的丝线便不属于顾淮了。
    秦艽记得，她当日第二次进皇子府的时候，顾淮的确是换过衣服的，只是先前他所穿的，究竟是不是银锦，秦艽却不记得了。毕竟银锦乍一看和普通布料是一样的，只有动作之时会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泽。但秦艽的注意力从不在别人的衣物打扮上，因此难以注意到这个。
    她想到这里，转头向那位妇人好奇地问：“那为何我从没看见两位娘娘穿过银锦？她们该不会是把这么好看的布料送给别人了吧？”
    那妇人看向秦艽，笑道：“皇后娘娘那一匹银锦，早就送给了长公主做裙子穿。贵妃娘娘那一匹嘛，我倒是见她穿过一次。郡主你没见过，大约是因为你进宫的次数不多吧。”
    秦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么说来，那两匹银锦，的确没有任何一匹落到顾淮手中。
    她又故作好奇地问：“银锦真的贵重得整个皇宫都只有两匹吗？连两位皇子那里都没有？”
    妇人笑了一声，道：“银锦的确稀有，比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还少见呢！两位殿下是男子，别说他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就算他们真想要，也没有和两位娘娘争抢的道理啊。”
    这么说来，就是真没有了。
    就算顾淮能从别处得到银锦，但只要他穿过，必定会有人注意到。
    所以，他那日穿的不是银锦。
    既然顾淮起初穿的就不是银锦，他总不会在暖玉咬他的时候专门换了身银锦给她咬吧？
    所以，暖玉究竟是被谁所杀，她口中发现的银锦丝线，是属于何人所有？
    秦艽先前对顾淮的怀疑瞬间被推翻，让她的思绪一时间没了头尾，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银锦的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至于是长公主或者贵妃动手杀的暖玉吧？
    无冤无仇，甚至都没见过面的人，怎么可能呢？
    而除了她们，就是才刚刚回京的端王了。但端王回来的时候，暖玉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