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皱了皱眉，心中越发疑惑起来。
    温香叫了四个粗使婆子过来，一人一头抬着四边席角，将暖玉慢慢抬回了望归楼去。
    死人抬进去其实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只是此时的温香不会劝，其他人又不敢劝。
    暖玉直接被抬进了她的睡房，秦艽跟着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暖玉的房间，四处扫了一眼，只见房中陈设无比简单，除了必需品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秦艽垂眸，如果早知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说什么也不会去二皇子府的。就算是老夫人被她气得中风，她也不在乎。
    可惜……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如果。
    温香伏在暖玉身边哭了一阵，才打起精神来，向秦艽说道：“小姐，奴婢们替暖玉检查，您先出去吧，不要污了您的眼睛。”
    秦艽摇了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看着。”
    温香便没有再劝，吩咐四个粗使婆子和她一起检查起暖玉的尸体来。
    约两刻钟后，温香才说道：“小姐，暖玉腿上有块磨破了皮的痕迹，裙角也是脏的，应该是……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好不容易坚持着说完了这些话，温香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秦艽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眼，确认道：“其他地方没异常吗？”
    “没有了。”温香摇头。
    秦艽轻叹，缓缓道：“你回房去多拿点银子，替暖玉买口好棺木，请人好好安葬。另外……把我妆台上的簪花拿过来，今早暖玉还说好看，一会儿你替她梳妆，给她戴上，让她走得漂亮些。”
    闻言，温香嚎啕大哭。
    秦艽也忍不住眼角湿润，就在今早，暖玉还好好的，还在和她说笑，一转眼，怎么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呢？
    温香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许久才应了一声是，踉跄着朝门外走去。
    走至门口，她顿住脚步，回头向秦艽跪了下来：“小姐，奴婢替暖玉谢谢您的大恩！”
    恩？哪里来的恩？
    如果不是因为她，暖玉今天根本不必去二皇子府，又怎么会丧命？
    虽然此事只怪凶手，怪不得秦艽，但的确因她而起。
    秦艽蹙着眉，无力地说道：“安葬好暖玉后，你可以离开秦府……我会给你足够一辈子用的银子。”
    温香愣了一愣，急急摇头：“奴婢不走，奴婢若是走了，小姐您一个人，怎么办啊？”
    自从秦艽到了秦府以后，每一天，温香和暖玉都在她身边伺候，没有人比温香更清楚，在这整个秦府，秦艽唯一能信任得了，能用得上的下人，就是她们两个。
    暖玉死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如果连她也不在了，秦艽一个人在这里，身边连个得力的人也没有，在秦府岂不危机重重，举步维艰？
    秦艽扯了下嘴角，淡淡说道：“我已经决定了。”
    暖玉已经死了，她才知道，这两个丫鬟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并不轻。
    毕竟，这些年她为了报仇，一直都待在小村子里潜心学习，所认识的人加起来也没几个。
    暖玉的死，说到底与她有脱不开的干系。她不能再让温香也陷入同样的危机之中。
    而且，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季风也的计划也将要实行了。
    到那时，秦家一毁，她就会远远离开。
    那个时候，只怕身为秦府下人的温香也讨不了好。
    倒不如趁现在，给她足够下半生生活的钱财，让她早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温香哭得越发厉害，不住地磕头道：“小姐，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只愿留在您身边好好伺候您，哪里也不想去！”
    “不想去找你的爹娘吗？”秦艽柔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和你的爹娘，是在你小时候的旱灾时失散的。或许，他们至今都还在找你。”
    温香和暖玉是不同的，暖玉是被家里人亲自卖给了人牙子，所以哪怕死了，也只能由秦艽出面去安葬，更不会将死讯通知到暖玉家中人那里去。
    可温香，还有机会与家人团聚的。
    虽然她平日里从未表现出来过，但她当时提起家人时，满目的思念和依恋，清晰无比。
    秦艽知道，自己提起温香的家人，她就无法拒绝了。
    果然，温香闻言，便愣住了。她犹豫了片刻，咬牙道：“那小姐，也请您让奴婢先伺候着您，等您找到信得过的丫鬟之后，奴婢再离开，好不好？”
    秦艽点头：“好，别哭了，快去给暖玉准备后事吧。”
    她答应了温香的请求，但从今以后她出门时，绝不会带温香去。
    一个时辰后，死去的暖玉被温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由几名粗使婆子一起抬着，从后门出了府。
    秦艽回到自己的卧房之中，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觉什么都变得冰凉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秦艽久久不能入眠。
    一会儿想起那个蒙面男人，一会儿又是暖玉的死状，或者是她平日里说过的那些俏皮话。
    天色朦胧发亮时，秦艽才慢慢睡了过去。
    可梦中也并不安稳。
    她梦到了暖玉，梦中的暖玉穿着一件红裳，准确地说，是一件被血染成红色的裙子。
    暖玉的头歪斜在一边，因为她的脖子已经无法支撑她的头颅了。
    她双眼流出血泪来，远远向秦艽伸出手，口中无声地说着什么。
    秦艽大汗淋漓地醒来，昨日一直没流出眼泪的她，此刻却哭了出来。
    梦里的暖玉说话没有声音，但秦艽知道，暖玉在叫她替她报仇。
    她下了床，走到妆台前将上面的一只小木盒打开，从中拿出那一根丝线来。
    这就是从暖玉口中发现的。
    只可惜只有这么一根，她根本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布料上的线。
    想了想，秦艽立即起身梳妆穿衣。
    由于时间尚早，温香昨日又哭得太累，还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的，所以秦艽并未惊动她。
    收拾好后，她便打开房门走出去，随手指了正在院中扫地的丫鬟，道：“你随我出府一趟。”
    丫鬟惶恐不已，小心翼翼地跟在秦艽身边，连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秦艽便越发舍不得暖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