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这一瞬间，秦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一股凉意从心底里窜出，直达四肢百骸。
    小厮低垂着头不敢看秦艽，吞吞吐吐地说道：“才，才刚发现……奴才就，就来通知小姐您了。”
    温香身子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半晌没有缓过劲来。
    秦艽慢慢弯腰去抓住她的手，咬牙道：“跟我回去看看再说。”
    温香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小姐，是奴婢听错了吧？暖玉她，她怎么可能……”
    秦艽没有说话，拉着她快速走到马车旁，吩咐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马车在大街上疾驰，吓得路上行人纷纷闪躲，在马车离开之后，行人们指着远去的马车小声地骂起来。
    马车停到了发现暖玉时的那道后门。
    这道门处于秦府和临近院落的围墙之间，中间这条道虽然能容下一条马车通过，却鲜少有人会朝这种无人的地方走。
    一般，这后门是供倒夜香的人进出的，就连下人出府都不太走这里。
    而今天，暖玉的尸体就在这里被人发现了。
    秦艽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后门外的一大滩血迹。
    那些血迹已经半干，呈现深红颜色，秦艽觉得格外刺眼。她移开视线，沉声问道：“暖玉的尸体呢？”
    “已经抬进去了，就在门里。”小厮连忙回答。
    听到声音，门内的守门小厮连忙将门打了开来，诚惶诚恐地向秦艽行了礼。
    秦艽跨过地上的血迹，走进门去，便看见了被放在一卷草席上的暖玉。
    她的身上被盖了一张破旧的薄被，脸色惨白，双眼瞪大，一张脸上还充满了临死之前的恐惧之色，也不知在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艽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伸手便去掀那张薄被。
    温香连忙赶过来，颤声道：“小姐，还是奴婢来吧……”
    “没关系。”秦艽轻轻扯开了薄被一角，露出暖玉的脖子来。
    她原本纤细洁白的脖子上，现在却裂着一条巨大的口，若是仔细去看，甚至能看清脖子里面的喉管。
    已经干掉的血液凝固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以及衣服上，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从血水里走出来的人。
    不用再细看了，暖玉真的已经死透了。
    秦艽偏开头去，不忍再看暖玉那满面的恐惧之色。
    暖玉性子活泼，自从和秦艽熟悉之后，就时不时地在她面前贫嘴几句，逗得她和温香笑得脸颊发僵。
    她有时候古灵精怪，大大咧咧的，可她做事从没偏差，吩咐她的事情，从没有出过任何错。
    在秦艽待在秦府里等待着那个时机的这段时日里，她的无聊时光，因为有了暖玉，而变得不那么无聊了。
    可现在，这个曾带给秦艽欢笑，忠心耿耿的丫鬟，就这么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死状惨烈地摆在她面前。
    温香早已经泣不成声，她双手掩面，跪在了暖玉的尸体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声问道：“发现暖玉尸体的人是谁？”
    候在后方的守门小厮连忙上前，答道：“是奴才。”
    “你是怎么发现的？”秦艽转头盯着他，问道。
    “奴才听见外面有响声，就开门去看，谁知一眼就看见了暖玉倒在血泊里。”
    “响声？”秦艽问道：“什么样的响声？”
    小厮皱了皱眉，回忆片刻，才道：“就像是东西落地的声音，嘭的一声，应该，应该是暖玉的尸体被人丢下来的声音……”
    秦艽闻言，站起身来，大步走出门去，仔细凝视着地面。
    在那一滩血迹之外，只有零星的几点血液，除此以外就再也没别的地方出现血迹。
    也就是说，抛尸的人不是扛着暖玉过来的，而是有代步的工具。
    要不惊动任何人地把尸体运过来，除了马车之外，秦艽想不到别的了。
    那么，为何要杀了人之后又大费周章地把尸体送到这里来？
    杀死暖玉的人，又是谁？
    是顾淮吗？这不仅仅是没有根据的猜测。
    车夫没有看到暖玉出来，而暖玉现在却成了一具尸体出现在这里。那么她死的时候，必定是在二皇子府内。
    其他人，又岂敢在皇子府里杀人，还能悄无声息地将尸体给运出来？
    除非，是顾淮知情并允许的。
    秦艽捏了捏拳，心中既愤怒，又有些疑惑。
    顾淮为什么要杀暖玉？只是为了泄愤吗？因为当时他的计划被蒙面男人打断，而她也被人救走了，所以顾淮一时气急，就杀了秦艽身边的贴身丫鬟来泄愤？
    这不是不可能，但顾淮真的有这么鲁莽吗？
    不说别的，一旦秦艽借此事闹起来，就可以在三皇子的推波助澜下给顾淮扣上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滥杀无辜四个字，在普通人之中就已经很重了，而对于正在争夺储位的皇子来说，这四个字简直堪比催命符。
    谁也不会想让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成为将来的皇帝的。
    顾淮，不会蠢到这个地步的。
    所以，暖玉的死，如果真是顾淮干的，那必定有别的原因。还有可能，并不是顾淮所为。
    或许当时发生了什么，让暖玉选择了从侧门离开皇子府，随后才发生了这一切呢？
    秦艽一时没了头绪，转身吩咐温香道：“去叫几个人来将暖玉抬进房去，然后仔细检查一下她的尸体。从头发到指甲，从外衣到肚兜，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温香哭得双眼红肿不堪，却仍保有一些理智，闻言立刻抹了一把眼泪，就跌跌撞撞地跑去照办了。
    秦艽望着暖玉充满惊惧的脸，轻叹一声，上前合上了她的双眼。
    就在她的手从暖玉脸上拿开的时候，她猛然发现，暖玉微张的嘴里似乎有一条丝线。
    她蹙了蹙眉，轻轻掰开暖玉的嘴，便看见那条丝线挂在她的门牙之间。
    这是……
    秦艽仔细一看，惊讶地发现暖玉的牙齿上似乎还有些奇怪的血迹。
    这血迹只在她牙齿的下半截，就好像……是她曾咬过谁一口，力道很大，咬得那人流了血。而且她咬下的部位，是有衣物遮盖的位置，那条丝线，就是最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