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们尚且如此,那大公主身为中心点的当事人,自然更是难受了。
她自幼被娇生惯养长大,就连出恭的时候身旁都是熏着熏香的,一辈子也不曾闻到过这种臭味,更何况,不光是臭,还很恶心。
片刻,她就忍不住在原地埋头吐了起来,偏偏那头发又披散在脸前,双手却被反绑在身后,于是她这埋头一吐,许多呕吐物就都吐到了她自己垂下来的头发上。
众人见此,不由发出一阵鄙夷至极的嘘声来。
在行刑之时到达之前,大公主终于受不住,浑身一软就晕倒了过去。
可时间将至,自是不能延误的。
立刻,就有官差去端了一盆水来,当头朝她泼了下去。
这一盆水反而让大公主舒服了不少,至少她脸上和身上的脏东西被稍微冲掉了一些。
下一刻,便有人将托盘端了上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白玉杯,显然就是即将让大公主服下的毒药了。
暖玉双眼紧盯着那边看,一边向秦艽说道:“小姐,马上就能知道大公主是不是真的要被处死了!”
秦艽笑了一声,道:“你这么想看,不如和他们一样走到外面去看。”
此时,雅间内坐的一些人都已经走了出去,就为了能看得更清楚。
暖玉犹豫了一下,便欢喜地去了。
慕容远笑道:“秦小姐对下人倒是很好。”
秦艽看了温香一眼,徐徐说道:“好,都是相互的。她们对我忠心,我自然就对她们好。”
她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大喊:“时辰到,行刑!”
此人是监斩官,只是这一次监的却不是斩,而是毒。
他的话一说完,一名官差就将托盘上的玉杯拿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大公主。
而大公主,却不哭不闹地站在那里,眼看着那杯要她性命的毒酒越来越近,她却十分从容镇定,没有一丝一毫面对死亡时应有的惶恐。
秦艽看到这里,就收回了视线。
很显然,她猜对了。今天这出以毒药处死大公主的戏码,完全就是做给百姓们看的。
依照大公主一贯的个性,她怎么可能如此淡定赴死?
皇上这一次也真是冒了极大风险了,一旦这件事的真相暴露出来,必定闹得全国怨声载道。
如今的大周就不算多么安稳,大厉和北辽两国一直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大举进攻大周,若是大周国内生出什么内乱来,便是给了那两个国家一个极好的机会。
到那是,或许这整个大周国都将不复存在。
秦艽心头感叹着,却又有些疑惑。
大公主除了是皇上的亲妹妹以外,脾气秉性没一样好的,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若是桩桩件件地说出来,恐怕都没人敢相信一个女子竟然能那么残忍冷血。
她视人命如草介,看谁不顺眼就教训谁,嚣张跋扈,从不肯认错,这些年来也不知给皇上捅出了多少麻烦事来。
就这样一个人,只因为是自己的亲妹妹,就可以容忍甚至宠爱这么多年吗?
现在更是冒着将整个国家覆灭的危险也要护住她的命。
秦艽不由轻叹,若是她是大公主,有这样一个大哥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惹麻烦的。
前方观景台上,官差将装着毒酒的杯子递到了大公主嘴边。
大公主转过头,目光狠狠地向着秦艽所在的雅间看来一眼。
秦艽没有看到,却吓得温香猛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大公主回过头去,双唇轻启,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她轻咳了一声,随即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来,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四溅开来,楼内楼外的看客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
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好声和鼓掌声,甚至还有人点燃了鞭炮,像庆祝过年一样来庆祝。
秦艽难以想象,若有一日这些百姓得知了真相,该是怎样的反应?
大公主的身子慢慢软倒下去,如一朵枯萎的花儿一般落在地上。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下巴上还挂着鲜血,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官差蹲下去验了验她的鼻息,大声道:“她已经断气了!”
楼下的欢呼声顿时变得更加响亮,热闹得如同一锅沸水。
这时候,慕容远轻声说道:“真想看看他们知道真相之后是个什么样子?皇上这可是把天下百姓当成了驴耍呢。”
秦艽看他一眼,问道:“莫非慕容公子想看到大周内乱?”
慕容远耸耸肩,面不改色地说道:“人活着,总是什么新鲜事都想经历一遍的嘛。”
这还真是承认了。
秦艽笑了笑,道:“这话若是让皇上听见,立刻就能治你死罪。”
“秦小姐不会告诉皇上的吧?”慕容远故意露出讨好的神色,假模假样地求饶道:“只要你不说,在下愿意给你任何东西。”
秦艽好笑地挑眉,随口问道:“比如什么?”
慕容远灿烂一笑:“以身相许怎么样?”
“……”秦艽一时无语,温香蹙眉道:“慕容公子,你怎能如此轻薄我家小姐?”
慕容远双手环胸,悠然说道:“若我只是随口一说,自然是轻薄。可若我是认真的呢?”
秦艽眼皮一跳,道:“我大哥叫我离你远点,果然是有道理的。”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福身道:“现在好戏已经看完了,我该回府去了,慕容公子,告辞。”
慕容远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握折扇轻轻摇着,笑道:“此时外面的百姓还未走呢,他们一定会等着看大公主的尸体被抬下去,你现在就算能下楼,也回不了府。还是再多坐一会儿吧,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便信步远去。
温香盯着他的背影,撇嘴道:“小姐,这个慕容公子实在太轻浮了!”
秦艽笑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大哥那样的为人,是不会与轻浮的浪荡子做朋友的。所以……慕容远实则并非这样的人。”
若他真是那样轻浮的人,现在又何必走呢?
秦艽重新坐下,刚要吩咐温香去将暖玉叫回来,就看见顾靖朝这边慢慢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