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老夫人还要往下说，秦艽连忙起身告退。
    从当战堂出来，秦艽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让人舒服。
    次日一早，她便收拾妥当，带着温香和暖玉一起进了宫去。
    皇上传召，她自然不能怠慢，所以刻意来早了些，到的时候，皇上还在上早朝。
    内侍便请她先在偏殿等候，若是无聊也可以让宫女带着在御花园里逛逛。
    秦艽坐了约半个时辰，皇上都没来，她等得实在无趣，就叫了宫女带着，去御花园闲逛。
    刚走进御花园，秦艽便听见两个路过的宫女闲谈。
    “听说端王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宫里只怕又要大摆筵席吧。”
    “是啊，唉……又是该我们辛苦的时候了。”
    “端王殿下常年都在合州封地，怎么就忽然要回来了呢？”
    “这你问我，我哪知道啊？反正是要回来了，咱们就等着到时候为了宴席忙得脚不沾地吧……”
    说到这里，那两个宫女就看到了秦艽，顿时话语一顿，惊慌地向秦艽行了礼。
    这样的闲话是正常的事，只是被主子们听到少不了一顿责罚。二人见秦艽不是宫中的主子，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又怕秦艽会在哪位主子面前提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连表情都扭曲了。
    秦艽没理会她们，慢慢踱步离开。
    端王要回来了吗？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中年男人的画像，画像上的人一双眼透着精明的光泽，略显沧桑的脸上波澜不惊，不笑不怒，自有威严。
    画像毕竟只是死物，也不知那端王到底长得什么样。
    端王顾缪，与当今皇上是亲兄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据说关系一直十分要好，皇上似乎很信任他。
    也是，对于亲兄弟，哪有不信任的道理？
    不过，端王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便按照先帝的旨意去了封地合州，这些年都没有再回来过，这次怎么就忽然要回来了？
    有封地的王爷回京都，必定是要经过皇上首肯的，而且此事连宫里的宫女都知道了，更是可以确定，端王回来是皇上答应了的。
    这好端端的，他回来做什么？
    秦艽百无聊赖，便就着此事想了一阵，可毫无头绪，自然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正无聊间，便有内侍急匆匆来了，说皇上已经下了朝，很快便会去见秦艽。
    秦艽立刻返回偏殿等候，两刻钟后，换下了龙袍的皇上龙行虎步，在一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秦艽连忙起身行了大礼，等到皇上走至上位处落座，才听他道：“免礼平身。”
    他没来的时候秦艽还能坐一下，这会儿没他的吩咐，秦艽就只能站着了。
    她站在中央，低垂着头，不声不响地等着。
    片刻，皇上沉声道：“秦府老夫人寿宴上的事情，朕已有所耳闻。”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往下说，仿佛要等着看秦艽解释一样。秦艽却只将头垂得更低，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皇上沉默片刻，见秦艽没说话，便继续道：“你来说说，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艽垂眸，掩去眼底的光泽，慢慢地说道：“在祖母生辰前一日的下午，臣女无意之间……”
    这一次，她将那天对秦老太爷和秦牧说过的话又朝皇上重复了一遍。
    半真半假的，却一句都没有说到大公主。
    皇上听完，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妹妹现在可好些了？”
    秦艽心中好笑，恭敬地答道：“回禀皇上，妹妹后颈上的毒，当天下午臣女便去大公主殿下府上求到了解药，入夜的时候就已经解了毒了，如今妹妹只是生了病，尚未好转。”
    这番回答，只是认真仔细地回答了皇上的问题，挑不出错处来。
    而皇上一听这话，却是面色一僵，心中不禁生出懊悔之意。
    先前听秦艽说了前因后果，那么长长一段话，她都没有提及过大公主一个字，以至于皇上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觉得此事不一定能扯上大公主。
    于是，他就像以往拉拢臣子之心一样，随口关心了一句秦艽的妹妹的病情。
    却不想，就这么随口一句，竟将大公主给牵连了进来！
    秦艽那句“去大公主殿下府上求到了解药”，岂不就是说明那毒药和大公主有关么！
    若非如此，大公主为什么会有解药？
    而且，秦艽既然会去大公主那里求解药，就说明秦家人其实都知道，不，或许不止秦家人，当天的所有参宴之人都知道，那件事大公主脱不了干系！
    皇上十分想要忽略掉秦艽这句话，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既是如此，就让她好好休养，朕稍后派人送些补药过去。”
    秦艽忍着笑意，恭敬地行礼谢恩。
    沉默片刻，皇上又道：“那天发生的事情，既然你妹妹已经失心疯了，朕便不与她计较她下毒谋害公主之事了。”
    秦艽默默道，原来皇上不要脸起来，也可以这么面不改色。
    她不说话，皇上又继续说道：“原本谋害公主，等同谋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朕不与她计较这个，全是看在秦放的面子上。”
    “……”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秦艽心中暗暗腹诽，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不谙世事的傻子了吧，先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再来一句看在秦放的面子上不计较了，若是换个惧怕皇威的人站在这里，只怕立马就要感恩戴德地跪拜谢恩了。
    然而，秦艽却不能松口谢恩。
    只要她谢了皇恩，就等同于认同皇上的话，承认是秦妙意图谋害大公主。
    既然是秦妙意图谋害大公主，那么大公主自然就是受害者，便不是与秦妙狼狈为奸的恶人了。
    大公主都成了受害者了，就更加没理由去杀了望月楼的人灭口啊。
    如此一来，顾靖就算找到真凭实据证明是大公主派人去的，皇上也可以说大公主毫无理由这么做，这显然是别人的陷害。
    等到最后，在皇上的维护之下，就没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那么，大公主就再次全身而退了。
    所以，秦艽绝不能对皇上此时的这句话表现出任何一点的认同来。